第217章 一層

    第五宿，危宿融合，在蘇禾內視中，身體已經變作一片又一片星空存在。

    五片星空相互聯繫，又相互獨立，它們想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整體，變成一片完整的星空，卻又做不到。

    還少了兩宿。

    蘇禾靈蛇與龜身交錯呼吸。以前靈蛇是靈蛇，龜身是龜身。給人的感覺就像共用一個靈魂的兩具身體——靈蛇都可在一定範圍內脫離龜身獨立行動！

    但此刻星空開闢，靈蛇和龜身已經漸漸融合在一起，真正勾連起來了。不是血肉融合，外形依舊一龜一蛇，冥冥之中卻真正煉做一團。

    真元不再是各自運行各自的，此刻真元相連，血肉也以一種不可查的方式聯繫起來——簡單來說，若是在靈蛇身上斬一刀，一直放血，能把龜身的血液也全部流乾！

    汲取罡風、元氣的速度再次提升，背上的漩渦越來越清晰。蘇禾被白雲託舉，穩步上升。

    危宿，融合。蘇禾修行並沒有停下來。

    反而如長鯨吸水，加速汲取元氣。

    第二層的元氣比起第三層來，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越向上元氣品質越高。

    如果把升仙台從上到下做個表的話，越向上越接近太古時期的元氣。

    第一層說不得真有機會達到太古？

    可惜上次迴歸太古，蘇禾前世今生身軀融合，顯露在外的只是一具凡人身體，吸收的爲數不多的元氣，也用來支撐兩身融合，沒能真正藉助太古元氣修行。

    現出龍龜真身時，已經到了迴歸之前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下次有機會迴歸太古，只要錨足夠穩定，可以待的時間足夠多，定要好好閉個關！

    蘇禾急速吞吸着，已經融合的五片星空越來越亮。

    剩餘的室、壁兩宿也同時閃起了光芒。但光芒偏弱，比不上先前五宿的一半。

    不是這兩宿太弱，而是太強了。星辰太多，分散了元氣。

    室、壁兩宿，看上去恍如一個標準的正方，如牆之四壁，原初之時，這兩宿本算做同一星宿。只是後來才漸漸分開，但比起其他五宿，聯繫依舊緊密至極。

    這兩宿只能同時融合！

    難度×2還要再大兩分。

    不過有前面五宿輔助，卻也用不到最開始三四個月才能一宿那麼麻煩。

    呼——

    吸——

    在蘇禾煉化元氣，凝聚兩宿星光的同時，已經融合的五宿，也有一道道力量透了過來，這力量已經與玄武力量有了六七分相似。

    蘇禾氣勢穩步提升，背上漩渦越來越明顯，甚至發出了風聲呼嘯。引得衆人側目，一個個驚奇的看向蘇禾。

    第二層裏，千江衆人除了蘇禾就只有南明真人一人了。

    千江修士年紀都不大，基本上沒有達到萬歲的。放在踏天五六七重中，都算是年輕一輩。

    南明真人同其他道友一般無二，目光落在蘇禾身上，便難免驚愕。

    他在第二層待了許久，對第二層罡風的強度深有體會，才切實知道蘇禾隱隱表達的很快便要直衝第一層的言語，有多麼孟浪。

    此刻蘇禾背上罡風與元氣組成的漩渦。好似一道龍捲風，只不過龍捲風是向上卷，這道漩渦是向下卷，旋轉着罡風與元氣同時被蘇禾汲入體內。

    體內真元運轉，又將元氣匯聚最後兩宿。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日、兩日、三日……

    看向蘇禾的巒帝，臉上升起了一抹笑意。人力有時盡，誰的天賦、悟性，都不是無窮無盡的。

    這頭龍龜到自身極限了，上升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第一天蘇禾一口氣衝出了第二層三分之一的路程。

    但現在……他上升的速度越來越慢，甚至快要停滯不前。

    巒帝臉上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心底不知怎地竟有一絲絲歡愉升起。

    到了他這一步，本不會隨意波動心神的，情緒也不會隨意升起——不是能控制，是諸天萬界，再大的事情也讓他難以升起情緒。便是情緒盪漾，也會頃刻平復。

    這大約就是高境界、上位者的悲哀？

    見得太多了、經歷的太多了，許多事情難以波動自身。

    這也是龍龜一族會有神通“玉真”，不斷還原心態的原因。

    長生實苦。

    不過蘇禾是特殊的，一個小輩一次次破壞他的計劃，一次次在不可能中，看着這小輩“機緣巧合”中跳出來，一次又一次的作亂。

    蘇禾在他心中的分量一次又一次的加大。

    卻難得的見蘇禾吃癟一次，心中歡愉的情緒忍不住就生了起來。這種感覺很棒，他還不想強行控制。

    巒帝臉上帶笑，第一層不是那麼容易升上來的。

    他從不懷疑蘇禾會達到第一層，這是遲早的事情。但三五次玄黃洞天之後再上來，與現在就上來，性質截然不同。

    下方衆人也向蘇禾看來，大話已經說出去了卻不知這龜要如何收尾？

    三日過去，已經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蘇禾卻早封閉了感官，雙耳不聞。便是能聽見也不會理會，這會兒正一鼓作氣衝開後兩宿，哪裏有時間搭理這些人？

    與此同時，白雲宮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行來，丫丫蹦跳在紀妃雪身邊，依舊問東問西一點兒不消停。

    “大娘，大娘。那道光柱就是你說的升仙台麼？順着光柱爬上去真的到不了傳說的仙界麼？”丫丫望着白雲宮方向升仙台光柱問道。

    紀妃雪在她這兒竟然沒有表現出來不耐，嫣然一笑道：“到不了，而且傳說中的仙界一點都不好，只有一羣破爛的房子和殘破的星球。”

    這世上沒有仙界。若是按照傳說而言，那現在的星海就是所謂的仙界了。

    天庭在星海！對其他人而言，天庭是傳說，但黑衣紀妃雪在天庭修行數十萬年，自然知曉清楚。

    但那裏尋常生靈存活都難如登天，更別提汲取靈氣修行。

    星海靈氣有毒。

    “那光柱上面是什麼？”丫丫眨着大眼問道。光在凡人眼中神祕至極，但在修士眼中並沒有那麼奇妙。順着光爬上去，應該不是不可能吧？

    紀妃雪笑道：“你爹爹說，是一顆老柳樹。”

    升仙台的光柱，不是誰都能上去的。

    丫丫歪着頭，沒聽明白。但看向升仙台的目光卻陡然亮了：“阿爹！是阿爹！”

    她指着升仙台第二層上的蘇禾歡快叫起來。

    “是，是！”紀妃雪輕笑着。帶着丫丫跨入白雲宮，向蘇禾看去。

    小夫君倒是厲害，算算時間升仙台開啓剛滿一年，已經在第二層。當年她第一次入升仙台都用了一年半才升到第二層的。

    而且看小夫君的架勢，就要升入第一層了？

    她當年在第二層足足待了七年才入第一層。

    小夫君又作弊了麼？

    單論天賦，不作弊。小夫君其實比不上她才對的。第一次升仙台能入第二層正常，但要上第一層，應該要在第二次了。

    紀妃雪拉着丫丫步入白雲宮，身形一閃已經在升仙台內。她倆一出現立刻將衆人目光從蘇禾身上吸引過來。

    “紀仙子！”

    “長公主！”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來，紀妃雪淡笑迴應。紀妃雪與其他人不同，她一出現直接就在第二層，山腳下一朵白雲飄飄搖搖的飛了起來，一路向上，主動湊在紀妃雪腳下。

    這條龍不用像其他人一般，從第七層一步步升上來！

    出現在第二層，都是因爲蘇禾在這裏。她要來見蘇禾，不然直接就在第一層了。

    執掌五倍品質的玄黃令，還有自己道場。在玄黃洞天自有特權。

    丫丫睜大眼睛，看着腳下白雲“呀！”地叫了一聲，紀妃雪豎起一根手指在脣邊：“噓！小家夥兒，等你開天二重再自己闖升仙台。這一次就當來見識一下。”

    丫丫腳下踩着紀妃雪的白雲，在升仙台中是感覺不到罡風，也汲取不到元氣的。

    她若修行，吸收進來的依舊是無處不在的靈力。

    丫丫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已經屏蔽外界感知的蘇禾，卻像有感應一般，忽然睜開眼。

    睜眼便見身前一身紅裝的紀妃雪。紀妃雪望着他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一身紅衣半點兒雜色都無。蘇禾眼中一團驚喜升起來。

    “姐姐！”

    “呸！”紀妃雪呸他一聲，一個有事娘子，無事姐姐的傢伙。

    不過看蘇禾神色，卻與以前有了不同，少了不時流出的疑惑，多了六分情誼，三分歉意，一分自責，還有九十分的不要麪皮。

    太古一行，能推論到太多事情，蘇禾明顯變了。

    “你來遲了！”蘇禾輕笑着。

    紀妃雪咯咯笑道：“是啊！下次再來遲，小夫君記得去接我。”

    “好啊！”蘇禾嘿嘿笑起來。

    旁邊丫丫嘟着嘴，看着這兩人，一臉不忿。尤其落在蘇禾身上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危險的氣息。

    蘇禾就覺得好似兩道刀光斬在身上一般，連龜殼都要削掉了。這目光甚是瞭解龍龜，該從哪片鱗片開始拔都規劃好了。

    蘇禾：“……”

    “這是誰家的小仙子啊！這麼大殺氣！這麼可愛的小仙子，哪個惹她不開心了？”蘇禾嘿嘿笑起來。

    卻見丫丫將雙手一背，一股上位者氣息顯露出來，雙目沉着似水，聲音不緊不慢：“父親！”

    蘇禾驀然怔住了，這一聲父親叫的太成熟了，讓他無所適從。好像一低頭一擡頭，方纔還是總角的女孩，突然……長大了！

    一下子就略去了中間所有過程，沒有承歡膝下，沒有搗蛋，沒有成長……

    蘇禾怔愣回神，就見丫丫哼了一聲，踢踏踢踏跑着跳着向第一層跑去了。

    她不曾凝聚白雲，不用承受罡風吹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丫丫眼中一抹狡黠閃過，讓那壞阿爹再忽略她。

    以前在長楓城就見過這種事情。

    東城一個富庶人家裏，男人犯了事兒，被關了十二年，一出獄閨女都從四歲小女孩長到可以嫁人啦。

    一聲“父親”，就把那男人叫的足足愣了大半天。青姨說那男人錯過了女兒的成長，這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雖然丫丫不知道爲什麼錯過成長就是懲罰，但她記得那男子眼中的落寞和自責。

    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做就對了！裝成熟嘛！快做了三十年城主，丫丫最拿手了。

    擺起架勢，一聲父親把蘇禾叫呆了，她卻跑着跳着，衝上了第一層，遠遠的向古洛和古槐揮手：“龜爺有好吃的嘛？丫丫餓了！”

    蘇禾在鳳冢許久，其間不曾見過自家閨女，但是融合靈蛇出關的龍龜們，早不知看過多少次了。

    沒有哪頭龍龜能做到，多了個孫女卻無動於衷。

    雖然大多數情況並沒有讓丫丫知道他們來過，但總要認識了孫女。

    尤其進入玄黃洞天，要不是紀妃雪不同意，這兩頭龜早把丫丫搶過去了。

    丫丫甚是知道如何討得長輩歡欣，在看到古洛和古槐時，已經身形一轉化作了一頭小龍龜。一身電光閃爍，活脫脫一頭小青雷。

    聽見孫女要吃的，古洛與古槐身子都軟了，大蝦、鮮魚、各種靈果不要錢的掏了出來，古槐更一張飛毯展開，將所有的東西擺上來，不知該怎麼寵溺的好。

    旁邊鳳祁身上也飛出一道道靈食，這也是叔祖輩了。

    但他並沒有同丫丫說話，雙目緊閉，看起來已經修行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身子撲簌簌地顫抖着。好像背上有千鈞重擔，壓得他兩條腿都在打擺子。

    “謝謝三位爺爺！”丫丫嘴甚甜，看着滿飛毯的寶貝，眼睛一亮，轉頭向下方紀妃雪招手。

    “大娘，有你愛吃的絲月果，快來啊！”

    紀妃雪應了一聲：“好啊！”

    她又看向還呆滯的蘇禾，白雲輕輕籠罩兩人，紀妃雪一指戳在他眉心，咯咯笑起來：“小夫君，你好呆！”

    說罷了，白雲散開重歸腳下，託着她向第一層而去。

    丫丫繼續揮手：“阿爹！有大蝦，快來啊！”

    蘇禾這才驀地反應過來，擡頭看着上層的丫丫一臉無奈。這小丫頭學壞了！

    不過比起原先確實聰慧了，也長大了。

    人沒長大，還是三歲外表，但做了許久城主，靈智畢竟鍛鍊出來了。身子徹底補起來，應該就要真正開始成長了。

    “來呀！”丫丫嘟着嘴，向蘇禾招手。

    就聽第二層有聲音笑了起來：“小姑娘，你爹現在可沒本事上第一層。”說話的是封皇宮十二衛一位頂級將軍。

    主憂臣辱，先前蘇禾同巒帝的對話，他們可聽得清清楚楚。這龍龜對陛下全無半點兒敬意！

    甚至帶着調侃。

    此地文臣只有太子太傅一人，他是學士府府主，不好做那賣弄嘴臉之輩。這事兒當然要他來做了。

    龍龜大放厥詞，此刻卻不能升入第一層，還有什麼比在他閨女面前奚落他更過癮的？

    落了龍龜面子，陛下必然會責罰。但那又如何？

    他看着蘇禾，看着丫丫，臉上帶着笑：“第一層可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上去的。”

    丫丫低頭看向他，開心的表情沉了下來：“你這大個兒是誰？”

    這傻大個兒都沒她家猴子有禮貌！

    那將軍呵呵一笑：“咱武將，粗人一個，說話不好聽，小城主擔待啊！”

    他聲音粗獷，一副咱說話不好聽，但咱句句實話，從不撒謊的表情。說着話，又看向蘇禾。

    蘇禾笑了兩聲：“知道自己蠢，就安靜。不要到處給你家皇帝丟人。”

    那將軍面色一變，就要開口。卻聽蘇禾體內一聲悶響，一道星力閃過，好似一片星空降臨。

    緊接着就見那龍龜氣勢勃然上漲，已經停滯的身體，又一點一點拔高起來。

    這拔高僅僅只是個開始，隨着氣勢上漲，蘇禾飛昇的速度越來越快，身下白雲翻滾，託着他一路向上。

    竟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有前五宿相助，室、壁兩宿星光還未達到極致，卻已經崩碎，化作星光瑞氣融入蘇禾體內。

    七宿全開！

    七宿融合完畢，玄武像徹底與蘇禾合二爲一。

    七片星空在體內匯聚。

    並不是蘇禾體內開闢了七片地域。而是一種內視的感覺。就像人體中的經絡！

    看不見、摸不着，一刀劈開尋找不到，但經絡、穴位一直都在。

    這星空也是如此，劈開蘇禾看不到尋不着，但內視之中，它就存在。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代替了原有的經絡和穴位。

    此刻蘇禾的穴位便是八百餘顆星辰，經絡便是星辰運行的軌跡——沒有一顆星辰是固定不變的。

    蘇禾只聽體內嗶嗶啵啵的炒豆聲傳來，七片星域不停向外擴張，要將玄武七宿徹底連成一片！化作北方星域。

    體外，蘇禾身下白雲翻滾，託着他直向上而去，霎時間到達兩層分界，蘇禾在分界處，生生頂起一層薄膜，頂着薄膜要突破上去，卻沒能成功。

    被攔住了！

    本來已經面色改變，臉上一片血紅的將軍，眼睛一亮，大笑出聲。

    這龜拼盡全力上不去了！這才叫丟人現眼，還不如和他一樣就在第二層。

    但他笑聲才出口一半，蘇禾身上星光一閃，七片星域徹底連接，蘇禾內視，再不是七片不相干的星域，而是化作一整片北方星域。

    北宮玄武七宿！

    阻攔他上升的薄膜，就在那紅臉將軍大笑中，“啵”地一聲破開了。

    蘇禾縱身而上，直入第一層。

    身下白雲翻滾，化作一團浪濤模樣的雲臺。

    第二層上，紅臉將軍得到笑聲驀地停住，就像一隻公鴨被人掐住了脖子，後半截笑聲生生卡在了脖子中，變成了詭異的乾咳聲。

    蘇禾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向巒帝打個招呼：“陛我來了！”

    說要來，就要來！

    三天，我做到了！

    “道友信人！”

    巒帝臉上帶笑，平和的同蘇禾打招呼，似乎根本不曾暗中鬥氣。

    第二層的將軍臉色卻成了深紫色。封皇宮衆人呼吸粗了起來。

    此刻蘇禾玄武像與自身完全融合，某種程度上可以叫他“小玄武”了。身上威勢落了下去，但氣息品質翻天覆地。落在封皇宮衆人身上，便成了不可承受之重。

    若在外界，能放出自身氣息，迎着蘇禾衝撞，抵抗上來還好。但在升仙台，不能戰鬥，不能對衝。

    一時憋屈。

    他們怒視蘇禾。

    就聽蘇禾身旁一聲冷哼：“堂堂虎豹衛大將，眼光喂了狗就算了，怎的丟不起人，還想報復我家晚輩不成？”

    一道黑影閃過，就見鳳祁縱身衝到第二層，展翅落在那將軍身邊，鳳已經過去，雲臺才追上去，落在鳳祁身下，重新化作白雲。

    雲臺只有在第一層才會凝聚，在下面是普通白雲形狀。

    鳳祁看着那將軍，虎視眈眈，殺意絲毫不做掩藏：“我便在這裏看着，你再怒視一個試試！”

    他一副在爲蘇禾鳴不平的表情，幾乎就要不顧升仙台法則，直接鎮殺此人了。

    第一層上，丫丫一聲疑惑：“咦？七爺爺不抖了，修行結束了？”

    她聲音不大，卻讓第二層上鳳祁身子驀地一陣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