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鳳朝飛斬封后

    皓月當空，但星辰並不稀疏。今兒的星空也波動了起來，四方星辰紛紛現身。

    封皇宮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沒有哀號，沒有憤怒，只有默默的搬磚、修復。

    封皇宮經歷過數次毀滅，有被玄荒界毀過，有內鬥毀過，但終究撐了過來。

    工部有法子讓皇宮恢復原貌，連半點兒痕跡都不會留下。

    但留在衆人心中的痕跡，又不知該如何抹平了。

    封后常住的卻非殿已經坍塌，連痕跡都被抹平了，此刻移居長樂宮中。殿中並無宮人，只有巒帝和封后。

    巒帝手指從封后眉心退下，拔去了虛燭山神印的痕跡，封后眉心空洞癒合，可怖的臉又換做似月芙蓉，兩相比較着實有幾分驚豔。

    雙臂也長了出來，只是氣息萎靡了下去。

    “委屈瓊娘了。”巒帝語氣帶着歉意，摸了摸皇后頭頂，竟有幾分寵溺。

    封后搖搖頭：“這算得了什麼？比起陛下所受，這點傷算什麼？”

    巒帝自三足鼎中取出一枚丹藥，放進封后手中：“福禍相依，受此重傷卻未必便是壞事。你便直接對外宣佈閉關療傷，隱了身形。去星海走一趟。”

    封后擡頭：“好！”

    巒帝抱了抱她：“別人去我不放心，你親自去。但要當心莫被玄荒界衆人發現，也莫被老祖們發覺。悄悄隱匿。”

    封后點點頭，忽地擡頭：“陛下，無論如何龍龜一族必殺！”

    龍龜一族上有泰祖，前有白靈，後面……那叫蘇禾的小龍龜，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燈。此刻不殺更待何時！

    便是龍族也不會讓她有這般忌憚。便是今日的襲擊再有三次五次甚至十次，也傷不到封皇宮根基。

    但龍龜一族不同，萬千年的白靈，她親自領教過。集封皇宮近半力量都不曾留下，還被斬去一魂一魄。至今不曾找不到恢復的法子。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敗，徹徹底底！

    “我知！”巒帝放開封後，恢復常態，轉頭看向長樂宮外，天快亮了。回頭又對封后道：“我便不送你了，你悄悄走，盡量少帶人手。”

    封后點頭：“陛下當心！”

    巒帝笑了：“今日玄荒突襲，卻也是好事。封皇宮陣法毀了大半，便是有什麼意外，不也正常？”

    他笑着縱身而出，臉色變成了沉黯，聲音低沉：“大宗令，開始吧。”

    已經坍塌的太廟原址上，一個佝僂的老者點點頭，躬身而下：“請陛下移駕祖地。”

    召喚老祖要在祖地！

    今兒封皇宮被突襲，卻是實實在在的外敵了，此刻封皇宮四處漏風，傳聞封后與巒帝盡皆受傷，連能落下封皇一脈神通的能力都出現了，該讓一位老祖現身坐鎮了。

    是外敵，不是自家血脈爭位子，老祖會現身的。

    “走吧！”巒帝不想多言。

    “擺駕！”差點兒被慈方封在木魚中的老太監，一聲尖嗓子兩條龍獸拉着朱輦騰空而起，前後有宮人服侍。

    前方軍陣成青龍，盤旋開路。後方有軍陣龍龜壓塵。

    封皇宮同玄荒界連麪皮都不講了。以前只是猛虎開路，巨象壓塵的。大宗令低着頭，眼中有幾分擔憂。這般羞辱恐怕兩族頃刻就會打上門來。

    老太監瞥他一眼，嘴角一撇。陛下既然這般做，必然早有準備，卻有甚可怕？

    前方軍士開路，鑾駕在中，後方還有上萬皇族子弟跟隨，衆人雖不解，卻不詢問。十一萬年來對巒帝形成的崇拜早刻在骨子裏。

    不會因爲一次襲擊就有所動搖。

    鑾駕踏空而行好似巡狩，但比往年巡狩輕減了太多，連儀仗都沒打全。

    下方百姓不知所以，今日封皇宮的戰況，低階修士看不懂，尋常凡人更加看不懂。但坍塌的皇宮有目共睹。

    不知多少人慟哭。咬牙切齒咒罵賊人。

    玄荒界恨不能封皇一族頃刻暴斃。但封皇大世界對巒帝一朝卻是愛極了。

    無需別的，巒帝傾盡全力讓封皇大世界，大抵上做到了公平！這對底層而言已經天恩浩蕩。

    這般帝王百萬年難遇！

    鑾駕自封皇宮而落，一路向北不用流光河，便在天空直行，直至封皇大世界北地，一片冰雪之地。

    這才是封皇一族傳說中的祖地。並無特殊，甚至連座祭壇都不曾有。空空蕩蕩。

    只能憑星空定位。

    鑾駕落下，巒帝不曾多言，大宗令已經上前，躬身行禮：“陛下，老祖不求繁雜禮節，可直接升祭壇，開啓召喚。”

    不但老祖不喜，便是現在的巒帝，登基之後都將前朝大半繁縟禮節廢去了。

    巒帝點頭，閉目養神，緩緩調節氣息。

    大宗令立刻帶着宗人府佈置祭壇，祭壇並不宏偉，甚至……有點兒小家子氣！

    就像個土地廟似的。只是祭旗上寫的乃是“獄”、“刑”二字。

    祭壇落下，巒帝便睜開眼睛，不用大宗令恭請，已經縱身落在祭壇之上。早有宗人府官員帶領上萬族人呈同心圓盤坐祭壇四周。

    大宗令跪伏地上，渾身顫抖起來。

    做了三萬年大宗令，終於可以親眼見到老祖了！封皇宮十二位老祖，不知陛下會召喚哪位老祖歸來？

    趴了半晌，卻不見陛下動作，大宗令不知陛下在遲疑什麼，老祖回來並不會搶奪陛下權力的。老祖們都是做過帝王超越帝王的，所追求的已是飄渺大道。

    正不知所措。

    就見巒帝一腳踩下，踏在祭壇上，仰天沉聲道：“開！”

    好似下令！

    大宗令一驚，滿面愕然。便是帝皇，召喚老祖也合該跪下拜伏，呈上奏表，具言今日困窘，懇請老祖降臨的，怎可這般……

    他還驚訝着，便見祭壇上空一道旋窩，接着一枚眼珠現身，向下俯視大地。

    是今日現身過的重老祖！

    這眼球上還有五個大洞，是被紀妃雪五條神龍咬出來的。

    大宗令瞠目結舌，這位老祖此刻當與龍龜一族的泰祖纏鬥，陛下怎可召喚這位老祖——是了！從今夜星空看來，重祖怕不是泰的對手。陛下是想藉着召喚的機會，幫助重祖脫離戰場？

    大宗令頭腦風暴，但那樣不會將泰也引下來麼？

    召喚老祖的手段只有封皇宮和歸望山有。龍龜一族老祖只能通過正常通道回來，回來都是有時限的。

    便如上次覆滅騰蛇，泰只匆匆歸來便又離去，連他家新入門的小龜都不曾見。

    此刻有趁機偷渡的機會，泰未必不會做！

    大宗令一臉擔憂。

    就聽上方眼球發出詢問聲：“喚我，何事！”

    聲音冰冷。

    “重祖可還在於泰纏鬥？”巒帝問道。

    半晌眼睛回道：“是！”

    聲音中帶着幾分不喜。

    大宗令愈加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老祖不喜，這不是在纏鬥，是在被泰追殺吧！畢竟直接對小龍龜出手，已經碰了龍龜一族的逆鱗。

    巒帝卻似沒聽出語氣一般。戟指一點，一道令牌自他眉心升起，向上飄去：“玄黃洞天所得，雷部天罰令，助重祖鎮殺龍龜！”

    那眼中瞳仁刷地一下凝固了。以其爲中心一道人影浮現，四目六耳正是今日出現過的老祖。

    向下看來目光落在巒帝升起的令牌上，眼中冰冷之意收了起來：“好！有此令牌，依舊鎮殺不得泰，但他亦不能下去騷擾封皇。”

    “開界域！”重沉聲道。

    大宗令擡頭起身，滿面不可思議。陛下開祭壇居然不是爲了召喚老祖，而是要給老祖送東西！

    他不敢多想，起身手掌向下一壓，以祭壇爲中心一道光盪開，上萬封皇族人便覺體內鐵索不受控制的蠕動起來。

    “啓通道，迎老祖！”大宗令詭異的聲調唱出，衆人福至心靈便知道要做什麼，掌心向天，手中鐵索探出，直刺天空。

    祭壇上一道光亮起，汲取鐵索力量，形成一道巨大的鐵索光芒，向空中探去，凌空一點，轟隆隆一聲炸裂，整個星空都翻卷撕裂開來。

    祭壇上空星空塌陷，但在封皇祖地之外，卻看不到半點兒異常，星空還是那片星空。

    星空裂開一隻大手自天上探下：“於我來！”

    蒼老的聲音傳來，巒帝一點，令牌直上九霄，頃刻落入大手之中。便見星空上重祖臉上一抹笑意升起。

    四目之中甚至有龍龜覆滅的幻象升起。

    卻在此刻那令牌上一道雷電迸出，化作一條雷龍纏在巨手之上，向下一拉。

    四目六耳的重祖，整個兒都被拽進通道中，頓時一臉驚詫，接着勃然大怒！

    這忤逆子搶了他後人皇位不說，還敢算計於他！

    別說他也是自己後代，庶出也叫後代？

    “孽障！”重一聲大喝，一掌向下打來，掌心一枚眼珠閃着詭異的紅光。

    卻見巒帝一腳踏下，探向空中的上萬族人的鐵索，同時顫抖起來。緊接着噼噼啪啪地崩碎開來。

    一陣悽慘叫聲。衆人哀號一地。

    巒帝如若未聞，一掌推出，崩碎的鐵索符咒一般轟向重，重四目圓睜：“放肆！”

    一聲大喝，背後一枚眼珠升起，轟然向下方砸來，有通道在，已不再是攻擊蘇禾的幻影，而是真正的眼球本體。

    眼球落下，卻見巒帝不急不緩，扔出一尊三足鼎，譁啦啦一轉便將漫天鐵索殘片收進三足鼎中，殘片又在三足鼎中融合重組，化作五道粗壯鐵索，沖天而起撞在眼球上，探進紀妃雪打出的五個血洞中。

    五條鐵索一頭在天空通道插進眼球中，一頭探進三足鼎中。就像五條管道，咕咚咕咚地吸食着眼球的力量。

    一聲慘叫從天空傳來。

    重滿眼驚愕，雙手向下，抓住鐵索向上一拉。

    譁啦啦！

    三足鼎鎮在地上，被鐵索拽動，兩條腿驟然崩碎，顯出原貌，乃是兩座大山，與封皇大世界相連。

    拽鐵索便是拽封皇大世界。除非他能將封皇大世界拽上去，否則三足鼎不可撼動！

    重一聲怒喝：“孽障！安敢！”

    傳國印璽竟被損毀！竟然勾連了封皇大世界！這是讓封皇宮永遠走不出封皇大世界！封皇宮的聖旨出了封皇大世界便與廢紙無異！

    “該死！”重暴喝一聲。

    就聽巒帝昂首道：“請老祖肉身歸位，修復山河鼎，請老祖神魂歸位補全後代子孫！”

    下方上萬封皇族人手掌處鐵索崩斷，已然受傷不輕，卻怔怔看着天空，看着老祖一點一點消瘦下去。卻與此同時，身上力量在一點一點恢復。

    巒帝氣勢節節攀登。

    大宗令癱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巒帝，看着老祖。

    重眼中恨意滔天。看着手中令牌！不是這令牌，區區後代帝王安能困他！

    安能算計於他！

    他一聲咆哮，向後仰去便要強行退出通道，卻見巒帝一腳踩下，通道驟然夾緊。

    召喚通道，是召喚。不是降臨，控制權從來都在下方手中。

    ……

    長樂宮中，封后一眼看向北方，她知道陛下要去做什麼。封皇一族傳國玉璽便是山河鼎，鼎內不光有封皇一族只有帝王才能知曉的機密，更有封皇一族最大的依仗。

    陛下必會修復山河鼎。

    但山河鼎崩碎只有原氣息、道韻才能修復。這般氣息只有掌握過山河鼎的人才有！

    上代皇帝已經被煉入山河鼎，但上代昏君，只修復一足，尚有兩足破損。

    有什麼比一位老祖更好的資糧？尤其那位老祖還一心留在上代帝王身上。對陛下冷眼不是，甚至想廢黜陛下，讓前代九皇子上位。

    那九皇子也確實是個人才，比她家三位皇子都有大氣。若非陛下起事，帝位必爲囊中之物。

    那位九皇子在上代封皇宮坍塌的前一刻，便遁去星海追尋老祖。她去星海，一半原因便爲這位皇子。

    封皇宮老祖可不是只有一位！

    況且這一位今日會死在泰手中——不管結局如何，就是死在泰手中！

    封后閉住眼長長出了口氣。

    若非龍龜今日落了三子鐵索引出重，陛下完全可以一步步謀劃，無需這般冒險的！

    “蘇禾該死！”封后眼中一道冷光閃過！想法子將那頭龍龜帶到星海鎮殺，泰殺封皇一老祖，我殺一小龜，卻連利息都算不上！

    死在星海，這邊也發現不了，不會影響陛下大事。

    她長長出了口氣，就聽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你要殺誰？”

    封后悚然一驚，轉頭就見長樂宮中不知何時長出一株梧桐，梧桐樹上一隻鳳凰靜靜立着，低着頭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鳳朝飛！

    來聯手敵對龍龜的？封后心中閃過一個想法，她知道鳳朝飛同青雷的恩怨，甚至有消息傳來，因爲蘇禾第二身鳳朝飛同鳳族三祖，甚至同紀妃雪都有了摩擦。

    但這想法只在心底一閃便消失了。

    這麼明顯的殺意，她不會感知錯！鳳朝飛是來殺她的！

    要栽贓龍龜，挑起封皇大世界同龍龜一族的戰爭？

    她面色一變，迅速抓起桌上丹藥往口中送去，這是陛下方纔給她的，足以讓她恢復五成戰力。

    咔嚓一口咬去，卻發現口中一顆石子，丹藥早被人替換。

    藥香傳來，擡頭看去，就見鳳朝飛捉起一顆丹藥丟在空中，昂首吞了下去，然後低頭看着她：“你是在找這顆丹藥嗎？”

    “幻陣！”封后緩緩道。

    梧桐樹現，這會兒長樂宮中怕不是已經全是鳳朝飛的陣法。

    鳳族擅陣，遠遠超過旁人，鳳朝飛又是鳳族百萬年難出的天才。

    封后不做多想，一掌打在自己胸口，一口血吐出來，擊碎血液，數條咒文小蛇向身上躥去，雙掌中兩條鐵索躥出，橫空一抽攪亂空間向四方打去。

    不能打鳳朝飛，眼前的鳳朝飛必然不是真身，與鳳朝飛戰鬥決不可被其陣法左右。

    打碎一切鳳朝飛自然現身！

    兩條鐵索橫空而出，卻聽耳邊一個聲音：“落！”

    嘩啦！

    嘩啦！

    兩聲響，手中兩條鐵索應聲而落。封后霎時間一臉慘白，轉頭看去就見一隻鳳凰在身後現身，一隻爪子已經從給她後背探出，穿胸而過。

    爪上鳳凰真火熊熊燃燒，燒灼着她的神魂。

    “爲……什麼？”

    你是鳳族叛徒、龍龜敵人，咱完全可以做盟友啊！

    鳳朝飛鳳首探在她耳邊，用一個好聽的聲音道：“替我兒子向你問好！”

    爪握，魂散，人死！

    臨死前只一個想法，你兒子是誰……

    莫說鳳朝飛沒有兒子，便是有。她堂堂封皇宮皇后豈會爲難小輩！

    鳳朝飛一爪縮回，眼中殺意不減。

    “……蘇禾。”

    潰散的神魂分明靜了剎那，滿面驚愕，

    ……第二身！大約臨死前靈光炸了，她忽然反應過來。

    原來打龍龜得罪的是兩大四靈族羣麼……陛下還不知！

    她望向北方，想說話卻已經來不及。砰一聲消散開來，真火一卷徹底魂飛魄散。

    日萬+3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