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東雲山下的屍體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米步cc字數:5095更新時間:24/06/27 06:55:06
    疑惑且先放在腦後,蘇禾全身心投入,領悟陣法知識。

    急羽本是佈置在飛舟上的陣法,可加快飛舟飛行速度。被鳳族改變,讓其更加適合自身。

    蘇禾本想左右翅膀各放一個,可以提升幾倍速度,但沒想到鳳朝飛來了這一手。

    在離南苑只掌握了最基礎的陣法知識,鳳朝飛發來的,幾乎需要從頭學起。憑蘇禾的智商,他覺得至少得十幾年才能將這些陣法知識徹底吃透。

    幸好有骰子,幸好六倍速度。

    蘇禾沉溺學習不可自拔。

    內世界中小蹇卦一直處於撒歡狀態,一閃一閃的繞着太阿山旋轉,最多再有兩月便可徹底凝聚。

    蘇禾每一次呼吸便有龐大的世界本源從鎮壓地傳來,不住涌入內世界。

    內世界肉眼可見的鞏固着。

    山不再隨意崩塌,海不再肆無忌憚的咆哮。一切沉靜了下來。

    蘇禾一動不動似是徹底陷入了沉睡。

    外面混沌翻滾,落在鎮壓地結膜上,欲要將鎮壓地復歸混沌,但剛落上便被一陣牽扯,落入火山中,火山內岩漿翻滾,粉碎混沌化作精純的世界本源氣息。

    一部分用來維持陣法運轉,一部分被上方蹇卦汲取,一部分落在蘇禾身上。

    循環,寧靜。

    時間一點點過去,或一日、或一年。混沌中永遠這般景象,不知歲月。

    ……

    極北冰原上一道倩影徒步而行。

    蘇華年左手提劍,閉着眼睛感受着凍徹骨髓的寒冷,一身踏天氣息盡數斂去,好似一個凡人。

    忽地睜眼向北方看去,一道金黃光芒激射而來,才在天邊現身,眨眼間已經射至眼前,驟然停在她面前,卻是一面盾牌大的銅鏡。

    銅鏡上蘇禾氣息散逸開來,銅鏡中一支箭先指着西北,忽地又指向正北。

    混沌之中距離不知長短,方位不知所在。蘇禾鎮壓地隨時處於變換位置之中。

    蘇華年感受着銅鏡中蘇禾的氣息,嫣然一笑,美不勝收,連四方冰雪都遲緩了一般。她輕輕一點,銅鏡縮小被她掛在束腰上,一閃一閃地散着金光。便要主動分開冰雪爲她開路。

    又被蘇華年一點一抹禁住了神通,風雪再次大作。蘇華年依舊一步一步向着東北方步行。

    風雪漫天但並不艱難。這般風雪對她而言沒有任何阻礙,甚至還有不小加成。

    蘇華年徒步而行,只是在體悟風雪。

    極北冰原的風雪,與家裏雪山之巔的風雪完全不同。這兒更加狂野,殺意更足。

    每一片雪花都如一柄利劍,落在人身上真可殺人。

    蘇華年又走出三五十裏,黛眉微微蹙起,轉頭向身後看去,就見幾道遁光自天空疾馳而過,超她過去,卻又折返回來,縱劍落下,將她圍了起來。

    荒郊野外,素不相識。這已經不是挑釁,而是宣戰了。

    五人清一色的雪衣,一落下便向蘇華年靠近,爲首者手中一枚令牌一翻,令牌上兩個鎏金古篆“歸臧”。

    這是歸臧谷的人。歸臧谷勢力不小,門中兩位踏天二重坐鎮,比青元門要強橫許多。

    爲首中年看着蘇華年,眼中一道貪念閃過,揚了揚手中令牌:“歸臧令出,徵召四方修士,道友且隨身聽命!”

    蘇華年皺眉,耳中傳來一道傳音:“道友小心!他們是歸臧谷的人,切不可隨他們離開,我突襲道友兌位男子,道友速速退去!”

    話音剛落,一道劍光憑空升起,自後背刺入正西方男子心臟,劍光上劍氣陡然炸開,瞬間摧毀這人一身經脈內腑,又向後一甩將包圍蘇華年的一男子甩飛了出去。空出一道缺口。

    一位白衣中年在雪地憑空顯現出來。

    蘇華年轉頭看向他,眼中有幾分驚奇。

    那男子一出現,歸臧谷剩下的四人頃刻縱劍殺來,那男子一劍格擋,向蘇華年急道:“道友速走!此乃吾門中大敵,免得波及道友。”

    “不許走!”他剛喊完,方纔亮令牌的歸臧谷男子已經一劍向蘇華年刺來:“分明同夥安能讓你走!還不束手就擒,隨我回……”

    他話沒說完,四周風雪陡然旋轉起,一陣雪霧飄過,他整個人便化作冰雪,隨之散開吹入風雪之中。

    了無痕跡,似乎從未有過這人。

    非單是他,另外三人連同地上被刺殺的屍身盡皆如此。

    那位想救蘇華年的男子愕然怔住,隨即低頭躬身:“晚輩不知仙子道行高深,驚擾仙子,還望恕罪。”

    蘇華年看着他:“他們在搜尋你?”

    那男子躬身道:“是,晚輩幻雪門冉侯。”他一臉苦笑:“日前偶有機遇,開啓宗門禁地,有霞光散出。歸臧谷這五人便認爲我門中有至寶,欲要強搶。”

    蘇華年對他這些說法並不感興趣,只看着他問道:“你先前自雪中隱身之術,自何處而來?”

    冉候擡頭,不知這位強大的仙子爲何好奇這個,但依舊回答道:“乃我幻雪門萬載傳承道法,但只有歷代掌門可修,仙子若是想要……”

    他雙眼中掙扎閃過。宗門傳承,豈能輕於?但比起傳承,一山弟子才更重要。

    數月前才從一龜一人兩位大能爭鬥中偷生,今日又被歸臧谷盯上,若區區一門功法便能換來眼前仙子庇佑,便是做了那宗門敗家子,贈出功法又如何?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眼前仙子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走了?

    冉候頓時不知所措,卻在此刻又見前方一位仙子,以一種極其緩慢的方式自風雪中現身出來。

    不是走了,是隱身了。但是這種隱身方式……

    冉候目瞪口呆,分明就是他們幻雪門的不傳之祕,鎮宗隱身功法。

    這…這,這位仙子莫不是宗門某位隱藏老祖?得知宗門困難現身歸來?宗門有傳說,祖上闊綽過的。

    “仙,仙子這功法……”

    “自創。”蘇華年回道。這門隱身之法,是在白靈小世界,蘇禾借給她幾次雪隱神通後,她自創而來。帶有一定神通屬性。

    而面前這位幻雪門門主的功法,與她自創的隱身術近乎一模一樣!

    這種事幾乎不可能存在,除非有一女子也戀上一位龍龜,龍龜還將自身雪隱神通借給女子,女子還恰好也是水屬性,而且更偏向冰雪屬性。

    還得與蘇華年一般,掌握太古功法的傳承,才能創出一部這樣的隱身術。

    這術法除了她,只有蘇禾掌握。

    冉候愕然長大了嘴,似是看到了這世界最不可能的事情。

    天下不存在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更不存在一模一樣的功法。所以,眼前女子——祖師爺復生?

    呸!掌嘴!是祖師爺根本不曾入滅,外出遊歷今日迴歸了?這般大能有力諸天萬界萬載卻也正常。

    他呼吸都粗了起來。

    卻聽一聲晴天霹靂。

    面前祖師爺清冷聲音傳來:“我非你祖師。”

    冉候腦子一時間不好使了,怔愣在原地。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

    極北冰原一片冰雪,東雲山卻暑氣蒸騰,早已入夏。知了“嗡嚶”叫着,溪水叮噹,鳥獸蟲魚。

    少了上百門派,往年殺氣騰騰混亂不堪的東雲,徹底寧靜了下來。幾年沉澱百獸競逐,一派生機盎然。

    一羣野鹿林間迷失,最近的獵食者都在山的那邊,此間寧靜安樂,鹿鳴呦呦。

    一隻小鹿甚至放開了,可以離開母鹿在草地上奔跑,看着前方不足半丈的小溪,後退幾步縱身一躍,躍!躍?

    跳起來卻沒落地,小鹿驚愕回頭看去,便見一位青年自大地中升起,張開雙臂抱住了他,不曾讓他跌落溪水中。

    這男子身上散發着親暱的氣息,待在他懷裏便如縮在母親腹下,無所畏懼。

    安心的緊!

    宗孫野放下小鹿,在它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將它踹向母鹿。

    小鹿呦呦叫着,抗議着,母鹿將它護在身後,看着溪邊男子卻也不怕,沒有從男子身上感知到危險的氣息,反而是很親切的感覺,目光落在他身上就感覺從未有的踏實。

    宗孫野望着鹿羣,望着鹿羣腳下的草叢,又擡眼看向前方的樹林、溪水、山川,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

    上次青雷將他與山魂融合,融合完畢便醒來了,但卻只醒來片刻躺在山川上便融了進去,直至今日才徹底醒來。

    那種山便是我,我便是山的感覺徹底升騰起來,心神所動山川、樹木,盡可隨意而爲,可讓山升高,可讓樹挪窩,可讓河流改道。

    但是這種操作,對他消耗很大,宗孫野至今不知這種消耗該如何補充。

    修行是不能修行了,他現在完全就不是人類,本質上就是這座大山,甚至連宗孫野的名字都感覺生疏了。

    打心眼裏覺得自己該叫做東雲才對。

    便是凝聚出人形,本質上依舊是山,連五臟六腑、骨骼血肉都沒有,更別提修士修行必須的心竅、意竅。

    連曾經的雷屬身軀,都變成今日的——他也說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屬性。

    土?金?木?水?

    似乎都有,又都不是。大概屬性就是山!

    山所有的,他具皆都有。

    東雲山南北走向,北起幻海竹林,南交青城,西臨雲夢澤,東榜玄天仙域。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切盡在眼中。

    宗孫野望着青元門方向,此刻整個東雲山脈,也就青元門處感應稍稍弱了幾分。被宗門氣機干擾了些許。

    若他能再強大幾分,這種干擾當不復存在。

    宗孫野招了招手,一隻麋鹿跑來,他翻身而上,騎着麋鹿向青元而去。

    其實山便是他,他完全可以這邊消失,在青元重新凝聚。

    不過山神初次出門,自當巡查羣山。麋鹿路過,草木招搖百獸雀躍。麋鹿奔跑卻不覺勞累,甚至越跑越輕健。

    跑着跑着身上一輕,擡頭便見先前坐在他背上的男子,不知何時招來一隻金雕,端坐金雕背上向他揮手。

    麋鹿氣急,衝着金雕呦呦鳴叫,縱身一躍想將金雕撞飛,搶回男子。這一跳便是七八丈高,竟真要撞在金雕上似的。

    卻被那男子伸手在眉心一點,一陣舒爽傳來,又跌落下去,落在地上。

    “去吧,去吧!以後出門再找你。”宗孫野揮揮手。

    “呦呦~”

    麋鹿叫着跑着返回。分明不是異獸,卻有了幾分異獸的韻味。

    “唳!”金雕鳴叫一聲,載着他直向青元飛去,速度極快,但東雲對它而言太大了,哪怕有山神提攜,也在夜深時分才到青元。

    宗孫野向着金雕揮揮手,跳下雕身落在狼王山上。山上他的墓碑一塵不染,司則一身紅衣坐在墓碑前,喝一口酒罵他一聲。

    墓碑上的“弟”和“姊”不知何時已經改了,改成“混蛋宗孫野之墓,主子司則立。”

    宗孫野只覺得一陣頭痛,忽地眼珠一轉,身形消散。

    司則灌了一大口酒,又罵一聲似不解氣,朝着墓碑踢了一腳。

    便在這時,墓碑中一隻虛幻的手伸了出來,一把抓住她腳腕,一陣冰寒刺骨順着腳踝直入心肺。

    醉眼朦朧的司則,霎時酒醒。另一只腳在地上一踏,一個後空翻掙開冰手,落地黝黑炮管已經架在肩上,獸牙炮彈填裝,瞄準墓碑一臉冰寒:“何方鬼祟?滾出來!”

    大墓下一個幽幽的聲音升起來:“娘子……我好慘,我好慘……”

    司則一怔,接着勃然大怒,轟然開炮一炮轟向宗孫野墳墓,墳炸棺掀,連墳墓帶棺材,帶着裏面骨灰飄灑漫天。

    宗孫野愕然呆滯,靜靜立在墓坑底下,看着自己漫天飄灑的骨灰,不知所措。

    真·挫骨揚灰?

    他一幀一幀的擡頭看着暴怒的司則,呆滯的眨了眨眼:“師,師姐,恩,恩將仇報嗎?”

    我救過你命的你忘了?

    “混蛋!”司則看着他,眼眶驀地一片通紅,擡起炮筒又是一發獸牙炮彈。

    轟!

    一炮下去,骨灰都沒了。

    宗孫野更加一臉呆滯。

    狼王山青狼夾着尾巴縮在角落裏,臉上一片委屈。這是它的山啊!這女人憑什麼炸它的山?

    但是前面門派裏那個新的頭,親自來揍過他幾頓,告訴它但凡這女人在狼王山受到半點兒傷害,便會抹平狼王山,宰了它吃肉的。

    惹不起!

    它又往後退了幾步,比起女人來,它居然更懷念那頭賤嗖嗖的駱駝!不知駱駝這會兒野到哪兒去了,怕不是被人抓起來吃肉了吧?

    “混蛋!”司則又一炮打出。

    “混蛋!”

    宗孫野跳腳:“師姐,師姐!是我,是我!”

    司則眼淚再忍不住了,邊哭邊大罵:“混蛋!爲什麼現在才來找我!蘇師叔說了,你早就可以凝聚的!”

    宗孫野怔住了:“哪,哪個蘇師叔?”

    司則咬着嘴脣,看着他終究放下了炮筒:“蘇華年,蘇師叔。”

    她本來以爲宗孫野早死掉了的,但是有一天從未接觸過的蘇師叔卻突然飛劍傳書,告訴她宗孫野沒死。

    龍龜師叔請了族中長輩,將他凝聚,成了東雲山神。

    山神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師弟活了!

    但蘇師叔明明說,這混蛋在冬天時候就該凝聚的!可他直到此刻才來找她。

    司則罵完,打完想擡手想摸他,又怕又是夢,試探幾次終不敢下手。

    終於,宗孫野笑着向前一步,忽地將她抱在懷裏。

    真實的觸感,真實的胸膛,不是夢,不是幻想。

    司則哇一聲哭了出來。

    一拳一拳砸着他胸口。

    不知多久,才停了眼淚擡頭看着他:“爲什麼這麼久?”

    宗孫野聳聳肩:“不知道啊!早就凝聚了,可是又陷入山裏沉睡了大半年,這才醒來。”

    這種事不由他控制的。

    “好!”司則任他抱着,眼淚一滴一滴的掉着,就那麼靜靜抱着。又不知多久,才再次擡頭:“我向蘇師叔打聽過,你做山神是不是還要有任務?是什麼?我陪你去做!”

    宗孫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猜是東雲山底下那個人吧!”

    “嗯?”

    宗孫野不想騙她,笑着道:“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許告訴別人。東雲山底下壓着一個人……或者屍體?”

    “我猜,龍龜前輩目的是那個存在。不過無所謂,反正肯定不是要我現在去做什麼,雖然我就是東雲山,可我連那個人都接近不了嘞。”

    東雲山上一草一木他都清清楚楚,便是青元門在外界感知困難幾分,那也只是困難。

    但是東雲山下,那個存在,他根本接近不了,只是隱隱感知,應該是人形。

    7月第一天,萬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