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鳳巢

    一聲孔雀長鳴，散開了長月府上風雪。

    今年的風雪，到底夾雜了幾分血腥氣，四方地界皆有揭竿而起的百姓，亦有血腥鎮壓的軍隊。

    血氣盈天。

    蘇禾不喜歡這般氣息，這氣息中不是熱血沸騰，而是數之不盡的無奈和不得已。

    山海玄界內，蘇禾意識體向着雲層一聲長吟。

    “雷叔，我第二身要傳承孔雀神通了。”

    不打個招呼就去承載別家傳承，心裏難免會生起幾分彆扭。

    東雲山中，青雷睜開雙眼，目光落向長月府，隔着空間直接落在蘇禾身上。

    鳥，長大了。

    “去吧！”青雷聲音直接響在蘇禾耳邊：“莫要迷花了眼。既能修化獸篇，你要做的便不是最強的龍龜，亦不是最強的孔雀或鳳凰，你要做最強的蘇禾！”

    第一身第二身合該配合。攻、防、陣法、符籙……兩身如何搭配選擇，才是蘇禾該考慮的，例如龜身完全可以放棄控制類神通，相比龍龜，鳳凰一族的控制手段才更拔萃。而孔雀之身則可適當放棄防禦類神通。

    蘇禾點頭。

    東雲山上，青雷收回自己目光，眼中思索流轉。蘇禾算是找到自己的道了。或者說找到自己的路了。

    化獸篇着實特殊。事實上所有帶“篇”字的道法都不一般。化獸篇、祭劍篇、符籙篇……

    這些所有帶篇字的道法，皆出自玄黃洞天。直抒大道本質。傳言任何一篇真正入門都可推開仙門。

    但真正頂級勢力，很少有弟子修行化獸篇。求道求專，化獸篇四具身體，每一具都有獨特的道途。

    尋常修士走一條道途都難如登天，能入踏天已是叨天之幸，能走至踏天第七步叩仙門，更是亙古驕子。三千大世界沒也多少達到踏天第七步的。

    而化獸篇卻要四具身體四條道途。

    或許僥倖可以達到踏天境，但再想前進卻難如登天。人力有時盡！

    但龍龜不一樣！

    龍龜長生，十萬年不夠便百萬年，總有一日能將四身都磨至極限。蘇禾面前一片坦途，只是路長長長長了點。

    不光蘇禾，青雷目光跨過東雲落在長風城，丫丫此刻已經入城，一羣雷猿還有駱駝輔助，戰鬥過程都無需贅述。

    看去三歲相貌的小女孩，此刻已經登臨城主府，坐在城主寶座上。

    蠻王小木雕騎着大熊貓，在她身前椅子上來回巡視，觀看着城主府裝扮，在青雷眼中，丫丫此刻頭頂一抹淡淡的純金氣息。

    這小龜崽兒竟然有踏上皇道的天賦。不過玄荒界不適合證道皇道。道起之地天然不適合皇道。

    玩玩可以，不能認真。

    再看看，若是此道坦途，便讓她去旁的大世界證道。

    找到自身道途，才算是真正踏上修行。同樣是水屬龍龜，荒祖的水同蘇禾的水截然不同，荒祖有自己的道，他的水屬於自身。蘇禾還未真正悟道，他水就是單純的水。

    若能悟道，打封祿根本不可能受傷。

    一想到被蘇禾碾死的封祿，青雷心臟就莫名一抽。蘇禾白澤榜排名又要更新了。

    一樣是龍龜，他破殼後大鬧封皇宮，鎮壓封不肆，到現在白澤榜排名居然沒有任何變化！

    那老白澤腦袋進水了不成？

    心塞！

    青雷目光又瞥向雲夢澤方向，那裏幾道至強的氣息升起，封皇宮報復來了。

    但紀妃雪不許他參與。方纔一出長月府就給他傳音了：“敢多事兒，打死你哦。”

    聽聽，這是人話嗎？對夫家族叔半點兒尊重沒有！

    青雷龍須擺動沉思着，這次突襲雲夢澤的是封皇宮左賢王，紀妃雪似是在避免他同封皇宮最頂層的存在對上。

    在刻意隱瞞什麼，不想他暴露？

    上次大鬧封皇宮，也不曾對上封皇宮三王三公六位至強，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鳳祀有翎羽追逐而去，引走了三王三公的注意。

    如此推測，白澤該不會被紀妃雪打了，強迫壓下他的排名了吧？

    這個想法莫名升起，又被他甩出腦海，白澤向來不畏強權，便是被打死也不會更改白澤榜的。

    雲夢澤底，兩界戰域。雲夢澤的兩界戰域與東雲山不同，這兒不分踏天化妖，只一座門所有境界皆可進入。

    此刻紀妃雪一指點退左賢王，素手在水中輕輕一劃，凝水成劍，頃刻間劍成千萬，呼嘯着殺入兩界戰域。

    紀妃雪臉上帶着笑，縱身而入。

    叮鈴銀鈴聲響，兩界戰域內驚恐聲此起彼伏。

    封皇大世界，御書房內巒帝隨意坐在書桌之後。封皇大世界沒有年號，每一代帝王皆有其帝號。巒帝登基十一萬載，正年富力強。

    書桌下三皇子躬身而立。

    巒帝腿上調皮着封皇宮唯一的公主，年僅六歲的清河公主。

    “父皇，父皇。爲什麼皇叔祖要去打玄荒界呀？”

    此刻御書房書前一面水鏡正投射着雲夢澤兩界戰域戰況，巒帝抱着女兒呵呵笑道：“因爲他們那兒有人做錯事啦。”

    清河公主眨眨眼，指着書桌上兩個擺件：“是他們嗎？”

    那赫然便是蘇禾和青雷的模型。

    巒帝哈哈笑起來：“不錯，就是他們！”

    “他們做什麼事惹父皇生氣啦？”

    巒帝抱着她搖着：“他們呀！他們想把天上的星宿拽下來！”

    “？？”小公主眨着眼睛聽不明白。

    巒帝呵呵笑着：“等他們把星宿拽下來，我們就活不成啦！”

    清河公主頓時滿面怒容，巒帝哈哈笑着拍拍小公主腦袋：“去吧，找你母妃玩去，父皇要忙一會兒了。”

    小公主乖乖蹦下來，飄着離開御書房——她兩條腿耷拉着，堂堂封皇大世界唯一公主，一雙腿卻是先天殘疾，不知怎樣的殘疾竟連封皇宮都救治不了。

    外面早有宮人推着輪椅接過公主，小心翼翼向後宮推去。

    書房內三皇子拜下的身子更低了。

    半晌，書桌後巒帝聲音傳了過來：“你想問什麼？”

    三皇子再拜：“父皇，您和小妹說的龍龜和星宿……”

    巒帝瞥他一眼：“那是歷代帝皇才可知道的消息，你確定想知道？”聲音沒有半點帝王的威嚴，就像普通百姓同自家兒子聊天一般。

    三皇子卻瞬間膽寒，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兒臣不敢！”

    他不是小妹，在父皇面前沒有放肆的資格！

    父皇對小妹的喜愛甚至超過了對自身的珍重。

    巒帝眼中一抹失望閃過，語氣卻不嚴厲：“莫要緊張，父子之間哪有這多緊張和猜忌？該你知曉時自然會叫你知曉。且去吧！”

    巒帝擺擺手，三皇子躬身行禮：“父皇安康，兒臣告退。”

    他倒退着退出書房。

    直到他走遠巒帝才擡起頭，目光透過御書房頂，看向星空。

    眼中流光閃現，好似要從星空中看出花兒來。直直注視着四方星宿，不知多久。陡然低下頭，呼哧呼哧喘息起來，額頭斗大的汗滴地下。

    果然不行！

    四方星宿不是他能感悟的，這與道行無關，與位格有關！

    四聖獸到底是什麼？

    便是封皇大世界的王者，諸天萬界絕對掌權者，卻也不是無所不知的。他知道四聖獸的存在，還知道四聖獸與頭頂星空有關。

    但具體什麼樣的關係，上古文獻卻沒有隻言片語記載。

    不過頭頂那片星空，是決不允許照進現實的！旁的不說，那片星空對尋常修士沒有任何威脅，修星辰功法的修士甚至從四方星宿汲取星力，功法威力會更強三分。

    但是封皇一脈——確切說是封皇宮歷代帝王，面對那片星空，卻會生出一股無力感，彷彿那片星空才是帝王，而他不過區區一小卒。

    倘若真有人可收服那片星空，對封皇一脈的壓制，絕對是難以想象的。

    這是位格上的絕對差距。一方是主，一方是僕。

    絕不許四聖獸存在！這是封皇一脈亙古流傳下來的祖訓。

    而在針對四聖獸的，不僅僅是封皇宮，還有元尊一族！上古時期元尊一族勢力比封皇宮還要龐大，唯一能與之相抗衡的便是玄荒大世界。

    元尊覆滅，封皇大世界趁勢而起。剩餘元尊一族便如溝底老鼠，苟延殘喘。不過即便如此也有不小的勢力。直至六千年前，不知發生了什麼，元尊一族一夜間皆被封印。

    便是偶有破封而出者，也如癡呆一般。

    巒帝長籲口氣，他皇位得來特殊，許多本該封皇一脈大帝知曉的機密，他都沒有得到。

    吃虧甚重！

    當找機會會一會白澤，許多掩蓋的機密或許能從白澤那兒挖出來？

    巒帝目光透出御書房落在踏馬而行的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正往長風侯府而去。長風候才折損在玄荒界，被紀妃雪和青雷聯手絞殺，尚未擇出承爵者。

    巒帝搖頭笑了出來。他雖未做過皇子，但做皇子的有什麼心思，他豈能不知曉？今日透露消息是要針對龍龜。

    三子爲在他面前討個好，自會有諸般安排，親自下場也是理所當然。成年龍龜和小幼崽不敢有想法。但那個開一重天的龍龜，卻恰巧正是對手。

    碰撞下，未必不能試探出玄武的機密。

    即便闖出什麼亂子——下一代的事情，上一代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當然這種遊戲只有同階位的勢力才能玩。而不是像畢方朱厭那樣，自以爲自己是神獸，就肆無忌憚，敢打着遊戲名號欺辱龍龜。

    而今，朱厭畢方皆被斬殺，兩族卻不敢出頭。

    諸天萬界真正能和四靈這般遊戲的明面上只有封皇宮、歸望山、古靜齋，連佛界都不能，因爲四靈同佛界不講道理。雙方本就看不順眼，屬於你欺我幼崽，我滅你滿門。

    ……

    蘇禾閉着眼，意識沉在意竅識海，識海中央神識成晶，四周波瀾大海。原本停放道宮的地方，而今空空如也。

    現在是孔雀真身，沒有龍龜道宮是正常，但孔雀一族的傳承地不顯就不對勁了。

    道宮、龍門、麒麟山、鳳髓……

    四靈每一族都有鎮壓傳承的寶物。龍龜有道宮，龍族有龍門。鳳凰一族有鳳髓，又叫鳳巢。

    鳳髓，聽起來就不應該在意竅。

    蘇禾意識轉出，內視向自己脊椎看去。一身骨骼猶如純金鑄造，神識觸碰有鐵石之聲傳出。

    意識落在脊髓上，心中一陣恍惚，面前景色大變。

    一條幽深隧道現身，蘇禾意識化作孔雀形態，落在隧道內。

    鳳髓，鳳隧！好直白！

    蘇禾笑了一聲，順着隧道向內，就如走過道宮，走出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道宮之後是傳承海。隧道之後是一座座連綿起伏的火山！

    但並不是所有火山都在噴發着岩漿，湛藍的冰焰、純墨的黑焰，赤紅的火焰、潔白的金焰……

    每種火焰都是不同屬性的鳳凰真火。

    而在火山之間，則是成片的竹海，竹海中又散落着數之不盡的梧桐。

    每棵梧桐都散射着不同的光華和氣息，視線落在上面便有相應的信息：

    鎖魂、禁海、無爭、清元……

    每一株都是一種神通。

    頭頂一隻青鳥落了下來，飛在蘇禾上空喳喳叫了起來：“新來的，新來的！”

    這青鳥與蘇華年的魂獸長的足有七分相像，碎嘴猶有過之。

    蘇禾驚愕，傳承地竟然有活物！

    本質上來講，神獸傳承其實是隱藏在自身血脈中的，換句話說就在自己身體內。若是遠古之前，根本沒有傳承地一說，破殼或者渡過雷劫的剎那，就會接受數之不盡的傳承。

    然後，就是上千年的昏睡。

    再往後，境界到了、肉身強度到了，又會數次昏睡，分批接受傳承。

    再後來，即便有了傳承地，此地也只應該有接受傳承者一人，最多加上其神獸。

    怎的會有其他生靈？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青鳥喳喳叫着，一副看待晚輩的模樣：“小夥子，我乃青鳥一族二代始祖……”

    他話剛說完，突然口中傳來一聲鳳鳴，接着身上燃起冰焰，羽毛化作淡藍。語調變得清雅起來，清雅中又帶着幾分歡喜和隱隱的急切：“你來了。”

    青鳥變作一頭小號冰鳳！

    鳳祀！

    “姥…姥？”蘇禾疑惑道。

    見冰鳳肯定目光，蘇禾愈加驚訝，鳳族傳承，還帶多人交流的？

    冰鳳眼中帶着笑：“無需緊張，方纔青鳥乃是諸天萬界第二頭青鳥，寂滅之後一身神通凝聚成靈，守在傳承地。待你開七重天后，也可降臨其上，以此種方式現身此地。”

    歎爲觀止！果然各家皆有特色！

    龍龜並不是諸天第一，龍龜傳承就做不到長輩接待。

    冰封看着蘇禾，眼中笑意越來越濃：“不錯，進步迅捷。我還想你要等到你母親大祭時，肉身才能穩固，才可接受傳承。”

    雲礫死去三萬餘年，再有二十九年便是第三次大祭。

    新破殼的孔雀，至少要幾十年來鞏固自身。但蘇禾是修第二身，界珠天成，無需穩定。只是饕餮食法進餐，後臺強化肉身便好，要快了不知多少倍。

    鳳祀繞着他飛了一圈，愈加滿意了。

    “走，姥姥帶你去點燃自身真火。”鳳祀聲音歡快，眼中卻有幾分凝重。

    鳳凰皆有鳳凰真火，但孔雀畢竟已經是亞族，尤其蘇禾已經是第二代鳳凰，還能否點燃真火，猶未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