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孔雀

    原來真正機緣不在騰蛇，而在“月老”二字。兩條騰蛇只是承載孕育“月老”的器具。

    一如白靈墳墓中那位融身槐樹的靈族。只是單純的幫蘇禾承載了數千年的恆卦。

    飛舟上，青蛇軟癱在地，彷彿飲了雄黃酒，不住扭曲着。

    月老入體，還帶着一團騰蛇精血。整個身體彷彿針扎一般，似有小刀一片一片削着血肉，敲骨吸髓。

    青蛇扭曲着蛇血自鱗片滲出，滲在飛舟甲板上。

    蘇華年微微凝眉：“機緣？”

    蘇禾點頭。

    仙子輕笑，斬殺敵人固然解恨，若在斬殺敵人時還能提升己方，便愈加完滿了。

    一人一龜皆露欣喜，連飛舟上駱駝都踢踏踢踏地開心起來，獸類對氣息感知最爲敏銳，霎時便知道青蛇在經歷什麼，這段時間它對青蛇感官甚是不錯。

    蛤蟆吧嗒吧嗒抽着煙，心情也不錯，只是在高興的同時盤算着，日後該怎麼和這條蛇爭奪權力。蛇進化了，蛙沒有啊。

    難度陡然提升。

    四周空氣一片歡喜，除了癱在地上的騰蛇。

    月老離開，騰蛇雙目霎時空洞，半晌方纔回神，一醒來就聽得駱駝恭喜青蛇的吭哧聲。

    甚是刺耳。

    騰蛇微微愣神，沒了月老二字，腦海中走馬燈般一股股記憶閃現，萬年前被白靈所囚禁，一次次的當作試驗品……

    白靈寂滅，一次次想起七絕祕境想去毀掉，記憶卻莫名其妙的消失。甚至它曾親眼見過，白靈煉化騰蛇背上出現一條蛇，但這事更是連一次記起都沒有過。

    騰蛇月老……

    它倆活着就是個笑話！原本就是爲了給眼前這龍龜留存機緣的！

    它看着蘇禾背上吐着蛇信的靈蛇，這靈蛇吞下它兩口血肉，只片刻間便凝聚了許多。一蛇一龜的模樣，太熟悉了。

    白靈便有這個狀態！

    騰蛇呼哧呼哧喘息着，空氣不經鼻孔，直接從脖子漏洞進出，吹動血液，發出詭異的聲響。

    它看着蘇禾，滿眼仇恨恨不能生啖其肉，神識傳出卻表達着另一層含義：“吞我心臟可解蛇毒。風易居於我處對你有算計，放騰蛇一族一條生路，現有騰蛇盡可誅殺、馴養，新渡劫成就的騰蛇，斬去仇恨，留一條生路，風易居算計，我全盤托出！”

    它的神識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卻又字字真誠。

    蛇之將死，則爲族羣計長遠？

    排在神獸心中第一位的果然還是族羣！這是一種本性。

    就像蘇禾閒暇時最先掌握的不是戰鬥技能，而是龍龜傳承，凝聚龜珠、血脈的手段。

    他甚至想過要不要將白靈留下的龜蛋孵化出來，卻又害怕失敗。而且蘇禾隱隱有種感覺，真孵化了，蛋裏面說不定會蹦出一個什麼玩意來。

    活蹦亂跳的白靈？

    按照那母龜跳脫的性子，未必不可能。

    蘇禾看着騰蛇，神獸護持族羣，也不知鳳族的叛徒是怎麼造就出來的。

    蘇禾微微搖頭：“我不屑騙人，騰蛇一族的未來，當由族中長輩定奪，我便是應下來，也未必做得到。不過龍龜數少，要不了多少騰蛇，新騰蛇不作死，龍龜大約懶得理會。”

    這話當然是美化了的，雖然三十萬年龍龜都沒怎麼理會騰蛇，但這一次騰蛇真的是被龍龜滅族了。自由的只有面前這一條，其餘存活盡被捕捉囚禁。

    要給未來龍龜做儲備糧了。

    滅族大仇，豈是說說而已？日後對新騰蛇必有防備，便是出一條囚禁一條也未嘗可知，甚至可以讓騰蛇始終保持在一個極低的數量。

    獸類生存便是這般血淋淋不講道理。

    神獸也是獸。

    而且蘇禾不知騰蛇如何同龍龜結下仇怨，豈會輕易允諾？

    騰蛇沉默，眼神愈加渙散。它閉眼許久，才緩緩睜開，一道虛弱神識傳來，這次卻沒了情感，彷彿只是在臨死前爲騰蛇一族攢一道功勞：“風易居有一隻離塵罩，可囚龍龜——他不敢惹龍龜，想將你囚禁，再謀那女孩。”

    “嗯？”蘇禾雙眸一凝。

    騰蛇虛弱至極的神識傳來：“離塵罩專爲龍龜而設，區區青元做不來，必是封皇宮所出，真當封皇宮的高手是那般好渡化的？封皇宮恰借他之手試試離塵罩效果罷了。”

    “六千前龍龜踐踏封皇宮，堂堂諸天萬界第一勢力，豈會容許這般事情再次發生？必對龍龜有所剖析，甚至四靈神獸皆被究研。離塵罩針對龍龜。我本有應聲蟲，見你喚蟲，離塵罩自來。”

    蘇禾神識噴薄而出，籠罩騰蛇，同時擡頭仔細感應，卻沒有感知到任何危機。

    “你沒在第一時間使用應聲蟲？”蘇禾問道，針對龍龜的離塵罩——若騰蛇所言非虛，封皇宮在找死，風易居更在找死！

    論整體戰力，龍龜一族還真比不過封皇宮，封皇宮人太多了，大能如雲。白澤榜前三十也不是沒有。

    區區七頭龍龜——蘇禾還算不上數。這點兒龍龜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靠戰爭贏過封皇宮。

    但七頭頂級龍龜降臨封皇大世界，一場大戰。先不論誰輸誰贏，一戰過後封皇大世界在諸天萬界絕對由排名第一降下數個檔次。還能進前百都是底蘊深厚。

    若玄荒界趁機而起，效果更好。

    龍龜賭不起，封皇宮更賭不起。更主要的，龍龜沒有一頭是有節操的，偷襲悶棍襲殺落單，不是做不出來。

    哪頭龍龜不是從普通龜晉級而來，偷襲的事情刻在骨子裏。

    騰蛇抽搐着嘴角，勉強露出一絲冷笑，神識傳念愈加虛弱，語氣意念卻絲毫不軟，它只是認輸了並不是服軟了：“因爲我想鎮殺於你！”

    我覺得我打得過你！

    誰知龍龜不講武德，開局便偷襲於它。再後來……當它被逼入領域河底時，剛取出應聲蟲，那蟲子便被一記亂刃斬殺。

    一記亂刃都擋不住，簡直廢物。居然還在奇蟲榜上有排名。

    蘇禾點點頭，既然沒通知風易居，那就沒關係。而且通知了也不怕，千江裏孟萱已經聯繫他。她向青倉前輩打探過，這會兒玄天掌教正在和風易居玩遊戲。

    似乎從風易居身上發現一些好玩的事情，一時間沉迷進去，想透徹研究一下。

    風易居應該顧不到這邊。若顧到了……打死便是！

    騰蛇下身不受控制的抽搐搖擺，心臟被山神印偷襲所傷，頭顱接連被砸，還被神威震盪，脊椎被靈蛇生生薅出一節，喉管被撕，此刻頭顱和身子只兩片血肉相連，體內還有劍氣激盪。

    這般傷勢換任何一個非神獸的物種，早死的透徹。便是踏天修士也已經重生逃走了。

    也就神獸，性命頑強。

    但是即便如此也強弩之末，即使蘇禾不殺它，它也不見得活的下來——饕餮食法撕掉的部位，撕得乃是本源，再無重生的可能。

    喉嚨大脈，脊椎中心，缺了這些部位，活下來也再無踏上至強的可能。

    騰蛇能感覺到生機一絲絲的遠離。

    它強行凝聚迷離雙眼，看着蘇禾呲出兩根半截蛇牙：“若能重來，必斬白靈，再殺你！”

    它身上一抹凌冽閃過，凝霧成刀，竟生生將自己心臟挖了出來。那霧刀又化作大手，狠狠的將心臟砸進蘇禾口中。

    咬牙切齒，蛇頭發出唯一嘶吼：“給新騰蛇一條活路啊！”

    它嘶吼着，渙散的目光驟然凝聚一起，直勾勾盯着蘇禾，卻又漸漸散開來。

    數枚骰子自天而落，滴溜溜落在騰蛇身上。

    蘇禾領域瞬時籠罩，不使外人觀測此地。

    ……

    頭頂烏雲散開，皓月如鏡，隆冬時節卻有大雨飄落，是世界在爲一頭神獸隕落而傷悲。

    世界不管神獸是善是惡，是好是壞。那是生靈需要判斷的，世界只知曉，少了一頭可以煉化混沌的長生存在，當悲。

    可惜了畢方，死在龍門之後，連世界傷悲都沒落到。

    騰蛇死去，儲物空間自行爆開。骰子一枚接着一枚的降落，蘇華年眼睜睜看着騰蛇爆出的寶物，兩倍三倍，甚至四五倍的增多。

    有幾樣雖沒變多，品質卻陡然提升。一時間不能感知具體，但兩三倍總是有的。

    聯繫蘇禾匆忙放出領域。

    蘇華年瞬時瞭然，這是龍龜的祕密，而且不會是龍龜一族的本事，只是蘇禾自身的，否則無需遮掩。

    丫丫原先吃過的提升了品質的寶物，就是這般來的麼？

    蘇華年結印凝決：“此事，吾見吾隱，若泄天棄！”

    她竟然勾連天地，立下天地誓言，天空一抹青霞閃現消隱，見證此誓。

    蘇禾目瞪口呆，連阻攔都來不及，看着面如清霜，肅然正色的女人，苦笑一聲不知該怎麼說。

    “姐姐嘞，這事不是機密，只是外人不知。族內龍龜都知曉。”

    蘇華年輕笑搖頭：“我與龍龜不同。”

    “一樣！”蘇禾強調。

    蘇華年又搖搖頭：“龍龜強大，無人可探查記憶，我卻太弱。”她有一絲手段，可將天地誓言印記化作守護，隱在這道記憶上，不怕被人查看。

    蘇華年似乎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做解釋，輕輕搖頭：“你收取寶物，我去看護青蛇。”

    她縱身而起，出了領域落在飛舟上。

    蘇禾輕笑一聲，目光落在騰蛇爆出的物品上，多是材料還不算太珍貴，源石不多比畢方差遠了。

    卻有一道灰色霧氣，頂着一枚骰子飄了出來，骰子落定：三點。

    霧氣陡然膨脹三倍，呲溜一下鑽進蘇禾體內。

    一道明悟升了起來：幽冥。

    召喚幽冥鬼物，可爲作戰。

    蘇禾還來不及查看，幽冥霧氣飄出的瞬間，騰蛇屍身好似被觸動機關一般，一道青光直上九霄。

    蠢貨！

    “退！”蘇禾急叱一聲，神機便走。卻在此刻頭頂一隻巨碗扣了下來。

    直接穿過空間印在蘇禾頭頂，化作一道漁網結構的罩子，將蘇禾封在其中。

    遠處蘇華年聽得蘇禾急叱，非但沒走，反而將風丫丫塞到蛤蟆腳下，驟然攢射過來，一劍點在漁網上，漁網一蕩將劍氣吸收，反而鞏固了漁網堅固程度。

    “莫要攻擊，立刻帶着丫丫去雲夢澤，入雲夢龍宮尋求庇護。遇風易居則逃，待我破困必斬他！”

    蘇華年望着蘇禾，又看着被她斬過漁網，點點頭轉身離去，直上飛舟。

    一道清冷聲音在蘇禾耳邊響起：“今日你與丫丫無論誰出事，萬載十萬載我必滅封皇宮！”

    這漁網乃是一根根冰寒鐵索鑄成，就差把封皇宮的名字刻在鐵鏈上了。

    嘖嘖，封皇宮算是被一位仙尊惦記上了麼？

    前世仙尊，這一世回到原有位置不過分吧？

    蘇禾回頭看着癱在地上的騰蛇屍體，氣急而笑，這蠢貨身體被人做了手腳都不知道？月老二字是白靈做的，就不計較了，風易居手下都是什麼貨色，居然也能做到？

    月老入體還帶降智的？

    騰蛇被人動了手腳，不單單應聲蟲可以喚來離塵罩，它死一樣是一道訊息。

    不是風易居做的，那就是封皇宮了。

    玄天掌教不會亂說，風易居和封皇宮有染。

    蘇禾外相空間翻找片刻，摸出一枚玄色珠子，乃是一顆破界珠。一股真元輸入，引導破界珠力量打向離塵罩。

    離塵罩上漁網晃動，似要打開，卻一陣顫抖後，反而再次凝固幾分。

    奇妙！

    居然還有破界珠打不開的封印？

    蘇禾不信邪，這次將目標對準地上塵土，一道破界珠力量打去，地面蠕動，力量消失。

    離塵罩不是一個罩子，它在落下來的一刻已經形成一個球，四面八方無處不封。

    “龜仔！怎樣？”心底蛤蟆的聲音傳來。

    這離塵罩居然沒有禁錮魂獸的作用，差評！若是蘇禾來做，切斷魂獸與主人，以及玄界聯繫，乃是必備能力。

    “很奇妙的一種空間封印手段，我暫時應該出不去。”蘇禾回道。

    “我在千江求救了。”蛤蟆迴應道：“戰修、參辰道人和南明真人還有其他幾位道友，都跨界而來了，但他們不在玄荒界，要過來得一段時間。”

    蘇禾點點頭：“替我謝謝諸位前輩，此事過後必有重謝！你們如何？”

    蛤蟆靜了片刻回道：“不太好，飛舟剛起，丫丫便醒來，此刻身上雷電躥索，是本源泄露。但還沒找到本源泄露的根源何在。”

    蘇禾長吸口氣。不算類似饕餮食法這般直接傷害的手段，能悄無聲息竊取本源的，只有父母。

    風易居在作死！

    “千江內聯繫孟萱，讓她他嘗試聯繫麒麟一族或者鳳族，求一位長輩過來解圍。”

    成年四靈神獸可長距離破空間旅行，便是跨大世界也可瞬息而至。這會兒就是展示人脈的時候了。

    蘇禾認識人不多，但他是龍龜，臉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