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相:縱火者不願縱火,說謊者不願說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大理寺一哥字數:3502更新時間:24/06/27 06:55:02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也都贊同的點着頭。

    這個規矩,專門給人挑毛病的御史們,自然是最清楚的。

    林楓繼續道:“察覺到這枚玉佩有古怪後,我便找藉口,將玉佩討要過來,想着能否看出些什麼名堂來。”

    吳敏邢道:“所以你當時……根本就不是好奇?”

    林楓笑着點頭:“總歸要找個藉口,直接索要未免太不體面了。”

    吳敏邢抿着嘴,孫伏伽和趙十五已經習慣了,在查案時,林楓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都別當真。

    那極有可能是爲了讓嫌疑人放鬆警惕,或者乾脆就是忽悠所有人的。

    林楓道:“說實話,我在玉佩上會發現蠟燭的碎屑,那完全是意外收穫——我最大的收穫,是玉佩本身,給我傳遞的信息。”

    “什麼信息?”最佳捧哏從不讓林楓冷場。

    林楓看向吳敏邢手中的玉佩,道:“玉佩質地很好,通體溫潤,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這種玉石絕對不便宜吧?”

    吳敏邢沒隱瞞:“確實很貴,我幾個月的俸祿才夠這麼一小塊的。”

    林楓微微點頭,繼續道:“我打聽過吳御史的風評,其中有一項,說吳御史有魏公之風,爲人節儉,十分樸素。”

    “當時我就好奇了……節儉樸素的吳御史,怎麼會花費這麼大一筆錢財,去給自己買這麼一小塊飾品呢?”

    “對啊?爲什麼?”衆人已經完全被林楓給帶入到推理的節奏中了。

    一聽未解的問題,就迫不及待詢問。

    連戴胄和魏徵,都緊盯着林楓,絲毫沒有分心。

    林楓笑道:“若我所料很不錯的話……這枚玉佩就不是給吳御史自己買的吧。”

    “什麼?”

    “不是給他自己買的?”

    衆人一怔,忙看向吳敏邢。

    只見吳敏邢正低頭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沒有反駁林楓。

    毫無疑問……林楓的推理是正確的!

    林楓繼續道:“在我疑惑時,我看到了玉佩上的字。”

    “玉佩的正面寫的是‘文成武德’,反面是‘健康順遂’,這明顯帶着對未來期盼和祝願的字,更加讓我確定,這不是吳御史自己的。”

    “畢竟哪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給自己買玉佩,會讓人寫上這種話的?”

    “而通常來說,會寫下如此期盼的話語的……往往……”

    林楓看向吳敏邢,緩緩道:“都是贈予家中子嗣的。”

    “長輩對晚輩有着期許,有着祝願,才會寫下這種字樣。”

    “想到這些後,我的注意力又看向那玉佩上綁着的繩子,只見那繩子是紅色的,並且大小,正適合一個小孩子佩戴。”

    “這所有的線索,最終讓我確定……這玉佩,應是吳御史送給家中子嗣的。”

    聽着林楓根據這些細節,從而推斷出玉佩的歸屬,衆人既是感慨林楓的觀察細緻,又不由看向吳敏邢,想知道林楓的推斷是否正確。

    吳敏邢深吸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才嘆息道:“不錯,這玉佩的確是給我唯一的兒子的,他今年才三歲。”

    林楓果真又猜對了!

    吳敏邢今年四十多了,兒子才三歲……在古代,也算老來得子了吧?怪不得一直樸素勤儉的他,願意花費幾個月俸祿,專門買這麼一塊小玉佩給他兒子,這得多疼愛他的兒子。

    林楓一邊思索,一邊道:“這玉佩是你花重金專門爲你兒子買來的,不出意外,它應該是在孩子出生,就該一直帶在身上的吧。”

    “它寄託着你的期盼,同時玉也養人,還有躲災辟邪的念想,不該離開孩子……可是。”

    林楓話音忽然一轉,陡然看向吳敏邢,道:“本該是孩子貼身佩戴的玉佩,卻出現在了你的手中,且從我見到你開始,你的精神狀態就一直十分不好,並且還很緊張地一直死死地握着這枚玉佩,生怕玉佩丟了一樣。”

    “這諸多不正常的舉動,讓我意識到……”

    林楓頓了一下,道:“你的孩子,可能出了問題。”

    什麼?

    吳敏邢兒子出問題了?

    真的嗎?

    御史臺的同僚們,都緊張的看向吳敏邢。

    吳敏邢下意識的握緊玉佩,深吸一口氣,看向林楓:“還有嗎?”

    林楓點頭:“然後我讓人去詢問了和你在一個辦公房的同僚,詢問他們是否在白天時,看到你拿着玉佩……結果是沒有。”

    “也就是說……這枚玉佩,是晚上突然出現的。”

    “可是你一直都沒有離開御史臺,在你孩子身上的玉佩,怎麼就會出現呢?”

    “聯想到你無緣無故去縱火……一種猜測,在我心中緩緩浮現。”

    林楓看着吳敏邢,沉聲道:“不出意外……我想,你應該是和鄭御史一樣,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不過與鄭御史那充滿希望的密信不同,你的密信是威脅信!”

    “信上應該說……你的孩子被控制了,若是你想讓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就聽他們的,在丑時三刻,在卷宗室內放火,並且必須毀掉趙德順案的卷宗。”

    “爲了讓你相信他們的話,與那封密信一起出現的,應該就有你孩子的這枚玉佩。”

    “你看到這枚玉佩後,直接就慌了……你本性正直善良,不願這樣做,可爲了唯一的孩子,你又沒有任何辦法。”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視線不由齊齊落在了吳敏邢身上,臉上充滿着震驚和意外。

    便是魏徵,那不苟言笑的臉龐上,都露出了複雜之色,他忍不住道:“當真如此?”

    吳敏邢嘆息一聲,沉默了許久,旋即痛苦點頭:“是。”

    衆人見吳敏邢點頭,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吳敏邢縱火之下,還有這樣曲折的理由!

    他竟是被脅迫的!

    林楓說道:“吳御史不願爲賊人利用,但爲了孩子,不得不這樣做。”

    “所以,他在聽從賊人吩咐放火時,才會只將火油灑在窗戶和小半張桌子上,而沒有直接灑滿整個卷宗室。”

    “因爲他希望火焰燒起來,那些賊人能看到他放了火,從而放過他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真的因他而毀了所有卷宗,所以他只將火焰控制在窗戶附近……正因此,才會出現我們剛剛看到的涇渭分明,宛若一刀切的特殊情況。”

    “我想,吳御史應該也算計着時間,一旦火焰燒起來,就會立即出去喊人滅火……可沒想到,鄭御史更早一步發現起火了。”

    鄭峯瞪大眼睛,道:“不對啊……我都有些迷糊了,不是說我是被人利用,要去替罪嗎?可這根本就不是賊人放火啊,而是吳御史被迫放火啊……”

    “難道賊人是要讓我去替吳御史的罪?可他這般算計吳御史,怎麼都不像是還要幫吳御史的意思啊。”

    林楓笑道:“我可從沒說過鄭御史是要爲縱火替罪的。”

    “什麼?”

    鄭峯一愣,其他人都懵住了。

    就聽林楓道:“鄭御史還沒明白嗎?”

    “賊人送了你那麼多錢財,怎麼能輕易放過你……比起你替罪,明顯以後藉此機會要挾你,控制你,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而你會在那個時候出現……是因爲真正的賊人,就沒想過吳御史會用定時裝置放火。”

    “換句話說……賊人的想法是吳御史不得不在丑時三刻去放火,正巧你那個時候出現在卷宗室附近,發現了吳御史放火的事實……”

    “也就是說……”

    林楓目光掃過衆人,斬釘截鐵道:“你的作用是人證,鐵證如山的人證,而非替罪之羊。”

    鄭峯張大了嘴巴。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他們都以爲自己知道了鄭峯來雜物室的真相,結果沒想到竟然還有反轉。

    饒是戴胄和魏徵,都不由揉了揉額頭,覺得信息太多了。

    孫伏伽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別和林楓比,自己以後當個見證者就行了。

    而趙十五,目瞪口呆之下,只覺得就算是有名的諸葛孔明,其智也就是這樣了吧?

    別用這崇拜的目光看着哥,哥就是個傳說……林楓看向吳敏邢,道:“知道了這些,你爲何將辦公桌收拾的那般乾淨也就知道了。”

    “你的良心,讓你就沒想過隱瞞你是縱火者的事,就算我沒有查出你來,你最後也肯定會自首。”

    “所以你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回去辦公了,也就提前收拾的乾乾淨淨。”

    魏徵猛的轉過頭,看向吳敏邢。

    吳敏邢沉默不語。

    “同樣的……”

    林楓繼續道:“你爲何會用定時裝置……是因爲你想拖延你被發現的時間,你想知道最後你的兒子是否安然無恙。”

    “晚上……你兒子是單獨在一個房裏休息的,他們無聲無息偷走你兒子,你家人不會發現。”

    “可一旦到了白天,若是你兒子還沒有回去,你家人絕對第一時間會來御史臺找你,這樣你就能知道你兒子是否安然無恙了。”

    “所以你必須要拖到白天才行。”

    衆人都緊盯着吳敏邢,想知道這一切,是否真的如林楓說的那樣。

    然後,他們就見吳敏邢閉着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才感慨道:“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就在刑部……我真的會以爲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注視之下。”

    當真如此!

    竟然真的如此!

    一切都如林楓所言……

    辦公桌的異常,定時裝置的設置,玉佩的問題,卷宗室燒燬後的一刀切景象,乃至鄭峯的錢財……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形成了邏輯閉環。

    昨夜所有的異常,都在這一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真相,終於大白了。

    縱火者不願縱火,說謊者不願說謊,他們的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幕後之人在操控一切。

    趙十五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快轉不過來了。

    孫伏伽忍不住長出一口氣:“這般算計……簡直都能和翠竹算計綠娥相提並論了。”

    戴胄看向魏徵,感慨道:“魏公,你們御史臺都是人才啊,三個御史而已,就是這麼精彩的一出大戲啊。”

    魏徵閉着眼睛,沉默了許久,方纔陡然看向周然,厲色道:“本官真的沒想到……你心機竟如此之深,算計起同僚來,如此狠毒!我御史臺有你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我御史臺莫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