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松下之死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夢吳越字數:2630更新時間:24/06/27 06:50:34
「殿下千金之軀,不要和這羣碩鼠計較,等平安抵達鄖陽再說,到了鄖陽,便安全了。」
長公主的侍衛趙先軫,被石子打得遍體鱗傷,剛纔和成百上千人對峙,被人抽冷子捅了幾刀,幸而都不致命,此時他拄着那把長刀強撐着,艱難勸說長公主不要再激怒縉紳。
「先軫,不要說了,你傷得不輕。」
劉雨霏俯身望着她的侍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強忍住沒哭出來。
趙先軫是太上皇在武定元年平定流賊時收留下的孤兒,無名無姓,無父無母,劉招孫賜名先軫,太初二年起擔任長公主護衛。
先秦時代的那個先軫,曾追隨晉文公重耳出奔,一路顛沛流離,輔佐晉文公成就一番霸業,爲重耳稱霸立下赫赫戰功,劉招孫給孤兒取這名字,並讓他輔佐長公主,寓意不言自明。
「你乘坐馬車,好好休養,我在前面騎馬開道。」
趙先軫聲音顫抖道:「殿下,這如何使得?」
劉雨霏威嚴的目光注視趙先軫,受傷侍衛打了個寒戰,從公主的眼睛中,他看到了太上皇的影子。
「殿下,四周都是仇敵,您走在前面,萬一被····」
劉雨霏將馬牽過來,不顧路旁異樣的眼神,翻身上馬,回頭望向趙先軫:
「正是要仇敵看見我,讓他們如芒在背!南京城中,還有很多反對新政的人,他們躲在暗處,不敢現身,等待下一輪的清君側到來,我要讓這些人知道,長公主還在,希望還在。」
江流兒一揮手,兩百多名禁衛軍騎兵像翅膀一樣護在長公主兩側,騎兵手舉火銃,警戒作爲,防止長公主被縉紳打死。
江流兒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經過劉雨霏剛纔一陣怒吼,一衆鬧事的縉紳紈絝,被長公主氣勢震懾,紛紛往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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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光緒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目送關押叛賊的囚車一輛輛離開龍勝關。
囚車上了一道,排成一字長龍,像一條黑色的蜈蚣,緩緩向北爬去。
待所有盧象升的囚車消失在遠處驛道上,康光緒揮手示意親兵上前,在親兵耳邊低聲吩咐幾句,那親兵立即轉身離去。
江流兒騎在馬背上,冷冷注視着眼前這幕,目光銳利的像是要把康光緒殺死。
正在這時,背後遠處響起三聲炮響,康光緒回頭瞟了眼,一面黑熊戰旗正從德勝門出來,徑直朝龍勝關而來,戰旗後面跟着羣戰兵,約莫百十號人。
康光緒一時沒反應過來,身旁湊上來康光緒的家丁頭子,對老爺小心解釋道:
「老爺,是皇帝派去第四兵團的那個營官。」
「哦,原來是他,怪不得搞這麼大的聲勢。」康光緒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今天龍勝關真是熱鬧啊。」
「可不是嘛?」家丁頭子繼續道,「連鄧指揮使和李總管都親自來了,還有老爺您的堂哥。」
聽說康敬修也來給營官送行,康光緒一臉不屑,小聲嘀咕道:「讓個武夫去鄖陽送死,還要擺出這麼大陣勢,咱們這個皇帝,對待下臣,真是彬彬有禮啊。」
家丁頭子面露女乾笑道:「老爺,咱們要不要也去和林營官打個招呼?給他送送行,南京城都傳開了,林振羽這次去湖廣,怕是要替代秦建勳,做第四兵團的主官,若是能搭上第四兵團這條線,將來老爺在湖廣的生意····」
康光緒爆喝一聲:「住口!」說罷飛快的朝四周望去,見周圍沒什麼人,這才壓低聲音對他心腹道:
「滿口胡言!坊間謠傳,也可當真!你可知湖北那邊都是李總管、毛文鬥他們的地盤,等納了鄧長雄的女兒做貴妃,聖上還要分出一塊地盤,田地賞
賜給國丈,此爲制衡之策。」
「這羣碩鼠,一個比一個貪,到時候有多少給咱們分,老爺我又何必去蹚這趟渾水,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去爭吧。」
「至於這個林振羽,莫看他現在這般風光,讓首輔給自己送行,其實他不過是皇帝的一顆釘子,沒什麼用處,廣德帝這次用他去試探第四兵團,若是秦建勳怕了,直接收取兵權,一切好說,若是這廝受不了這顆釘子,效法蒲剛,朝廷就有了平叛的理由,到時大軍壓境,結果和遼東也差不多。」
康光緒說到最後,總結道:「這樣一顆用之即棄的釘子,本官和他交往作甚?」
家丁頭子露出恍然大悟之狀,伸出大拇指道:「老爺深謀遠慮,小的佩服,佩服!」
他望向那邊喧鬧的儀仗,恨恨道:
「老爺,這廝原的父親便是當年太上皇身邊的紅人,鎮南侯林宇····這羣丘八,以前在太上皇朝時耀武揚威,騎在咱們康家頭上拉屎拉尿,害得老爺您被發配到寧古塔,若非當今聖上英明神武,明辨清濁,康家哪裏有現在的日子。如今到了廣德朝,這些個武夫一個個不知收斂,還是這般驕橫!老爺,回頭要不您上疏一封,好好勸諫聖上····」
康光緒點頭笑道:「彈劾當然是彈劾的,大齊以文治國,武夫到底該歸文官來管,否則指不定又鬧什麼清君側,便如那江流兒,本是流民出身,若非當年太上皇收留,早就餓死瀋陽,如今僥倖從龍成功,便以爲自己是聖上的人,剛纔竟敢那樣和本官說話,其實他只是條·····」
康光緒搖頭晃腦在馬上兀自自言自語,沒在意江流兒從身邊策馬走過。
江流兒把這話聽得真切,勒住繮繩,死死盯着康光緒。
「康侍郎,剛纔你說本將是?」
康光緒自知理虧,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大齊朝現在還有康侍郎惹不起的武夫,眼前策馬而來的江流兒,便是其中的一個。
「江統帥,剛纔在龍勝關,你包庇罪臣盧象升,是什麼緣故?莫非是收了此賊好處?」
江流兒手持短銃,看都不看康光緒,爭鋒相對道:
「剛纔看見康侍郎想殺欽犯,是什麼緣故?莫非是想殺人滅口?」
「你·····」康光緒揚起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見江流兒像打量死人一般望向自己。
「你,你想如何?」
康光緒將揚起的手指放下,努力強裝鎮定,然而望向江流兒的眼神卻充滿着驚恐與不安。
一衆親兵紛紛往後退去,兩位大佬之間的這些對話,顯然不是他們可以聽的。
「江流兒,你養的那頭老虎,是怎麼死的,你不會忘了吧?」
江流兒策馬徐行,對身後的追罵充耳不聞,直到他聽見老虎兩個字,忽然提起繮繩,胯下戰馬打着響鼻,躁動不安。
江流兒一言不發,跳下馬背,箭步竄到康光緒身旁,不等對方反應過來,隻手扼住咽喉,將康光緒提了起來。
康光緒的親兵家丁都站在遠處,兩人又被馬匹擋住,所以沒人看到這邊的情形。
「你聽清楚了,本官不是流民,我是吃百家飯長大得。你該多積些德,若非你父親庇佑,你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說罷,猛地將康光緒扔在地上,翻身上馬,朝南京城方向奔去,身後一衆騎兵呼嘯而至,如旋風般掃過驛道。
康光緒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氣,臉上身上都是灰土。
家丁頭子姍姍來遲,見老爺狼狽之態,連忙問是怎麼回事,康光緒掄起馬鞭,便要抽打家丁,忽然又把鞭梢指向遠方飛騰的煙塵,忿忿道:
「好!好!好
,江流兒,本官記住你了,首鼠兩端的東西!吃着廣德帝的皇糧,勾搭着叛逆,別以爲你管着近衛軍,本官就扳不倒你!」
塵埃隱入大地。
林振羽衝破煙塵,策馬徐徐而來,見康光緒還在馬下迎候,滿臉煙塵灰土,估摸着康大人已經等了許久,於是連忙翻身下馬,躬身行禮道:
「不知康大人在此迎候多時,末將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