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流惠下民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夢吳越字數:2879更新時間:24/06/27 06:50:34
    “和談之時,要做到不卑且亢,決不能把朝鮮當做與大齊同等地位的國家對待。”

    “繳納歲幣、割讓港口、貢獻人質、與倭國斷絕往來,這四條,是朕給你們定下的底線,其他條款,你們自行發揮,  既要讓蠻夷知道我大齊國威,又要彰顯天朝風範,還要讓朝鮮百姓知道誰才是他們的大救星······”

    劉招孫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要求,委實過分,同時滿足以上三個要求,對普通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孫、侯兩人畢竟不是常人,  兩人相視一笑,對此次和談勝算早已成竹在胸。

    “第六艦隊會在仁川附近海域巡邏,對李氏王朝形成威懾,只要李倧不想和杜度一樣,被朕製成兵馬俑,他一定確保你二人安全。”

    太上皇安排完畢,便讓兩人下去準備,冬月二十日,大齊副相孫傳庭、禮部尚書侯詢由禁衛軍負責護送,從平安道平壤府啓程南下,前往朝鮮京畿道江華島,與朝鮮國王商議兩國和平事宜。

    孫、侯兩人素來不和,不過在面對朝鮮時,應當會一致對外,不至於相互掣肘。

    暫且不說孫傳庭侯詢南下議和之事,當日,  武定皇帝親率一衆文武扈從進入平壤城,  敵將樸從命府邸安鶴宮成爲太上皇行宮,裴大虎、劉興祚帶人守衛。

    戰事剛剛結束,蓑衣衛與鎮撫兵合力,忙着在城中搜捕樸從命餘孽,安撫平壤百姓。

    武定皇帝踩着遍地血跡,穿過狼藉不堪的平壤城,步入安鶴宮大殿。

    樸從命的人頭被放在御案之上,一雙怒目注視武定皇帝,劉招孫神色冷峻道:

    “他是怎麼死的?”

    當年在薩爾滸之戰的場景,彷彿再次出現在眼前,這位曾和自己並肩作戰、同是把總起家的悍將,最終在戰場上和自己見真章。

    這,大概就是宿命吧。

    劉興祚指了指身後,身後一名年輕蓑衣衛連忙上前行禮。

    “陛下,多虧了蓑衣衛第一隊伍長李自成,這次他帶人潛伏平壤,舉火內應,又扮做朝鮮兵,殺了七星門好多守軍,樸從命伏誅,也是他安排人手做的。”

    “哦?你就是李自成?”

    武定皇帝意味深長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這個英俊少年,他的思緒已然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口中喃喃:“不是還在陝西做驛卒嗎?”

    李自成沒聽清楚太上皇在說什麼,也不敢多問,只是站在原地待命。

    東方祝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太上皇道:“你以前跟着誰進的蓑衣衛?沈百戶嗎?

    李自成雙手抱拳:“回聖上,是吳營官。”

    劉招孫這才想起吳霄和林宇還在京畿盜墓,也不知兩人現在如何了。他上前拍了拍李自成肩膀,稱讚道:

    “深入敵穴,以一敵百,好!好!果然是少年英雄!蓑衣衛後繼有人了。”

    劉興祚臉色微變,看向李自成的眼神有些異樣,被旁邊站着的東方祝看得清清楚楚。

    “其他幾路人馬現在何處?”

    劉興祚連忙回道:“陛下,鄧總兵現在黃州,吳總兵返回海上,正南下進逼漢城。”

    “好,讓他們各司其位,持續給李倧壓力,不要以爲朕會和隋煬帝、忽必烈一樣,打兩仗就跑了,和議完成之前,所有人馬都要保持戰鬥戒備!”

    ~~~~~

    次日,太上皇下詔,以王侯之禮,厚葬朝鮮都御史樸從命於平壤南門外,百官送行,以彰其忠義之心。

    接下來的幾天,森悌和第一兵團各營訓導官在各個城門前施粥,順帶帶來斬殺俘虜的節目,從大街小巷趕來圍觀的平壤百姓絡繹不絕,觀者無不擺手稱快。

    一位鬚髮花白、面目可親,自稱參加過萬曆援朝戰爭的老大爺,一把鼻涕一把淚,混着陳米煮熟的熱米粥,仰着脖子咕嚕一口灌下去,緊緊攥住東莞仔肥嫩光滑的小手,激動的哭道:

    “思密達們終於來了!你們是平壤的大救星,沒有思密達,就沒有朝鮮!我們就要被樸從命那思密達活活餓死啊!”

    森悌從老大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動作嫺熟的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對着眼前烏泱泱的人羣道:

    “太上皇給朝鮮百姓準備的糧食,在寬甸就讓李倧給搶走了,分給了大戶和豪紳,兩班大臣,爲了給大家省口吃的,太上皇他老人家兩天只吃一頓飯,萬歲爺剛纔還說,大家夥是要打仗的人,不能讓大家餓着,只要你們能吃飽,他便是餓幾天也值啊。”

    老大爺聽了,哇哇大哭起來,順手丟下破碗,撲通一聲跪下,對着安鶴宮方向咚咚咚磕頭,磕了三個響頭後,起身對身後衆人道:

    “大王把咱們的糧食搶走了,寧願給倭寇吃,讓倭寇攻打齊國,也不給咱們,這是要活活餓死咱們啊!”

    “咱們不能就這樣算了啊!”

    城門四周忽然變得安靜起來,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很多人回憶起這些天平壤被圍時遭受的種種欺凌,想起過去兩年爲支援官兵“勤王”(出兵齊國),各家被官府盤剝敲詐家破人亡,以小國伐大國,從開始時便註定是一場悲劇。

    森悌見時機成熟,朝身邊幾位營部訓導官點點頭,其中一人忽然高呼:

    “殺兩班!分田地!殺兩班,分田地!”

    ~~~~~~

    “殺兩班,分田地?”

    安鶴宮。

    精緻的亭臺樓閣之間,劉招孫挽着金虞姬的手,搖頭晃腦。

    “把人都殺了,朕到哪裏拿錢呢?”

    金虞姬懶得再看夫君流出鱷魚眼淚,她的注意力在眼前的池塘假山上。

    沒有人會想到,在貧瘠苦寒的平安道,在戰火紛飛的平壤城,還有這般豪奢精緻的府邸。

    “夫君,這些假山,看起來很是熟悉。”

    慈聖太後根本不搭理太上皇殺人越貨的計劃,把話題岔到了其他地方。

    走廊兩邊的太湖石上,雕琢着三隻猴子,不言猴,不語猴,不聽猴。

    劉招孫見沒人搭理自己,有些無趣,這時,跟在後面的東方公公低聲道:

    “太上皇、太后,容奴婢放肆,這裏堆砌的,許是江南太湖那邊的瘦石,是從海上運來的。”

    武定皇帝雲淡風輕道:“東方祝,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東方公公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一下。

    劉招孫看他一眼,冷冷道:“起來吧。”

    金虞姬有些驚訝:“此去江南幾千裏路程,那得花多少銀錢?”

    東方祝在臨清時見多識廣,當然知道裏面的道道,不過被武定皇帝剛纔那麼一番敲打,他已然沒了膽子插話。

    劉招孫神情不悅道:“當年宋徽宗就是因爲這石頭亡國,被金人抓到北邊,沒想到這石頭又到朝鮮來了,怪不得李倧要敗。”

    衆人不敢說話,大家都知道,就在武定皇帝說話這會兒,平壤各城城門已經殺得血流成河,至少有三千俘虜被斬首處死。

    進入大殿,武定皇帝屏退左右,周圍只剩慈聖太後一人。

    金虞姬盯着地板,若有所思。

    “虞姬,你可是覺得朕太過狠辣?”

    她對這套說辭早已厭煩,懶得多聽。

    “戰車還要前行,朕是馬伕,也是奴隸,它要殺誰,朕只能殺誰。”

    “所以,非要殺這麼多人嗎?你殺這麼多人,是要像在山東那樣,將他們也做成京觀嗎?”

    “京觀?這是個好主意。”

    劉招孫強忍住怒火:“不是我要殺人,是大齊要殺人,事已至此,不是我一人就能扭轉形勢,大齊不止是朕的,這些人不死,其他人如何分田地,其他人分不到田地,便會怨聲載道,哪怕你是堯舜聖賢,也會被百姓造反,叛亂不停,最後死的就是大齊。”

    金虞姬不再說話。

    武定皇帝繼續道:“虞姬,除了你和青兒,我現在誰都不信。官吏不可信,百姓不可信,律法當然也不能信,可以信任的,只有利害得失,也就是勢。”

    金虞姬詫異道:“如何不能相信百信?”

    劉招孫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官吏們想着欺瞞朝廷,損公肥私,哪怕冒滅九族的風險,還會去做,就像宋應昇這樣的敗類,撈銀子,殺人;百姓不會記君主的好,對他們好時,他們覺得是理所應當,稍有偏失,便被詆譭謾罵,這便是升米恩,鬥米仇,治大國如烹小鮮,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虞姬,我給伱講個故事吧。”

    金虞姬柳眉微蹙:“什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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