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騎兵、布木布泰、紅夷大炮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夢吳越字數:7365更新時間:24/06/27 06:50:34
    科爾沁草原,一支女真騎兵正向西前進。

    明澈的天空上垂着幾朵白雲,雲彩離地很近,彷彿蒙古包上的白苫氈,只要伸伸手就能將它們摘下。

    西城貝勒布爾杭古,想抓住頭頂上的一朵雲彩,然後騰空而起,讓長生天帶他逃脫這人間地獄。

    好運氣需要耐心等一等。

    此時在布爾杭古身後,八百騎兵踏着夕陽,緩緩向西行進。

    這些戰馬膘肥身健四蹄有力,一看便是百裏挑一的良駒,不過馬上的騎士,卻個個無精打采,像是沒了魂魂兒。

    騎兵隨着鞍馬顛簸搖晃着身子,後腦勺上的鼠尾辮有規律的搖擺晃動,像在跳蒙古舞。

    布爾杭古率領的這支騎兵是葉赫部最後一支成建制的軍隊。

    半個月前的海西之戰,葉赫被後金擊敗,布爾杭古大難不死,率殘餘騎兵向西突圍,一路逃到了科爾沁。

    半個月逃竄流浪,他率領的兩千精騎,或死或降,就剩八九百人。

    葉赫西城陷落時,布爾杭古正率騎兵與鑲藍旗血戰的布爾杭古,他親眼目睹自己兄長被濟爾哈朗砍成兩截,然後,後金兵席捲全城,搶走了所有東西。

    布爾杭古不會投降後金。

    上次在渾江追擊鑲藍旗,布爾杭古一馬當先,親手砍殺了十幾個後金兵,阿敏將此事告知了努爾哈赤。

    布爾杭古知道奴爾哈赤脾氣,若落入他的手中,就不是被砍成兩截,而要被凌遲處死。

    一個疲憊的哨騎出現在地平線上,在幾百名葉赫勇士注視下,哨騎緩緩來到近前,有氣無力道:

    “二貝勒,西邊,十里外有個海子(湖泊),十幾個蒙古包,像是莽古斯的人,搶不搶?”

    布爾杭古目光從雲彩移走,揉揉被曬得發暈的腦袋,陷入沉思。

    旁邊一個年邁的將領怒道:

    “搶了又帶不走,還要被科爾沁人打,老子不搶了。”

    說話是布爾杭古的叔叔布揚圖,他兀自不平,接着罵道:

    “科爾沁這羣白眼狼,比草原上的毒蛇還要歹毒,前腳剛和海西會盟,後金兵來了就反水,早知如此,當年就該把莽古斯宰了!”

    哨騎望向兩人,等待回話。

    布爾杭古看叔叔一眼,緩緩道:

    “怎的不搶?把牛羊都搶了,吃不完的帶走,勇士們天天跑這麼多路,不吃肉,打仗沒力氣。”

    布揚圖猛地將馬鞭抽打在地上,狠狠道:

    “打個兔子尾巴仗!後金追殺我們,蒙古嫌棄我們,葉赫族的勇士,無論可走,都要淪落成馬匪了。”

    “叔,咱們還有路。”

    布爾杭古示意哨騎退後,策馬走到布揚圖身邊,壓低聲音道:

    “去開原,投劉招孫。科爾沁人不敢惹劉招孫。”

    布揚圖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好久,喃喃道:

    “南蠻子不可信,不像女真人,說過的話長生天聽着,和南蠻子打交道,就是把心交給魔鬼。”

    布爾杭古擡頭望向天邊雲彩。

    “努爾哈赤是女真,濟爾哈朗是女真,父汗當年戰敗投降,老奴答應寬恕,結果把他身子砍下一半,海西之戰,布揚古請求投降免死,濟爾哈朗和他立了血誓,結果把我兄長砍成兩半。”

    布揚圖搖頭嘆息,從他出生起,這世道就越來越壞,淳樸正直的沒有了,倚強凌弱越來越多,大明欺負海西葉赫,蒙古欺負海西,現在,現在連後金也來欺負海西。

    “叔,劉招孫喝過馬血,拜過長生天,立過毒誓,他和鑲藍旗有血仇,就憑這個,我們也可以相信他。”

    華麗的蒙古包出現在布爾杭古視野中,周圍草勢旺盛,成羣結隊的牛羊正在草叢中吃草,遠處有些科爾沁人身影。

    布爾杭古策馬來到坡下,身後跟着幾個牛錄額真,布爾杭古對幾人簡單說了攻擊計劃後,牛錄額真們便紛紛回到原地,率領自己的隊伍,從不同方向朝山谷敵人發動突襲。

    隆隆馬蹄如地火天雷,突然響徹整片河谷,大人們紛紛大聲吼叫着跳上馬匹,向突然來襲的葉赫韃子迎戰。

    女人們大喊大叫着收攏牛羊,營地四周亂成一片,大地微微顫抖。

    布木布泰睜大眼睛朝山脊望去,小女孩眼眸似水,純潔無瑕的眼神中,映出了漫山遍野滾滾而來的葉赫騎兵。

    ~~~~

    四千七百斤重的紅夷大炮被戰馬拉出北門。

    劉招孫帶着康應乾等人跟在後面,衆人邊走邊對眼前這個龐然大物指指點點。

    若非親眼所見,很多人都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大炮。

    劉招孫知道,眼前這門紅夷大炮還是縮小版,寧遠之戰中使用的紅夷大炮據說有五六千斤。

    不過他現在不準備造那樣的龐然大物,紅夷大炮造價不菲,單是所需銅料就要幾千斤。

    這次花費了十車銅礦石才勉強夠用。

    不知道挖這些礦,要死多少礦工。

    好在現在可以換下那些狂熱的遼民礦工了。

    隨着戰事臨近,城中潛伏的包衣細作,不斷嘗試和城外的主子們(巴牙剌)建立情報聯繫,將開原城中的機密消息傳遞給後金。

    劉招孫對這些後金細作從不手軟,審問之後便立即處死。

    公開處死了十幾個奸細後,包衣們越戰越勇,前赴後繼,不顧死活給城外潛伏的巴牙剌傳遞軍情。

    這些包衣奸細身上所展現出來的職業素養,深深打動了劉招孫,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下令將這些人全部送進礦場,在特勤隊隊員監督下,戴上手銬腳鏈挖礦挖煤,在暗無天日的礦道裏渡過他們的餘生。

    鑑於當前嚴峻的諜戰形勢,爲了不使紅夷炮消息有任何泄露,劉招孫下令,在試炮當日,山地戰兵營、特勤隊、第一、第二千總部夜不收,組成五百人規模的聯合搜查隊,將開原周邊三裏範圍內可以藏身的一草一木全部清查一遍,幹掉那些潛伏哨探的巴牙剌。

    ~~~~~

    開原城西三裏,娘娘山上。

    草木茂密的山坳中,一處黃土微微一動,露出幾個頭戴藤盔的身影。

    茂密的灌木給他們提供了完美掩護,全身上下只露出個土褐色的藤盔,藤盔和周圍黃土完美融合,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草叢中還藏着幾個大活人。

    彭勇頭上戴着團雜草,嘴裏叼着狗尾巴草,他盯着開原城牆上晃動的人影看了好久,忍不住對身邊人道:

    “秦隊長,曉得不,戰兵去靖安堡了,那邊有韃子了。”

    “人家打韃子,咱們喂蚊子,你說氣人不?”

    秦建勳瞪彭勇一眼,怒道:

    “你曉得個錘子,莫說話。”

    彭勇撇了撇嘴,望向周圍山林,鬱鬱蔥蔥的山巒,只有昆蟲和鳥鳴聲。

    忽然,他感覺脖子奇癢,伸手一巴掌拍死個蚊子。

    “隊長,到底啥時候打仗,老子不想天天窩在這裏,和那羣廣西佬一起抓包衣,老子要拿白杆槍,給兄弟們報仇,殺光狗日子的鑲藍旗!”

    秦建勳聽到白杆槍三個字,身子微微一震,低聲道:

    “快了,快了,父親和大伯(秦民屏、秦邦屏)要到遼東了,劉大人派我去遼陽聯絡他們,等咱們大軍來了,把阿敏卵蛋打出來!”

    這次爲守衛遼瀋,朝廷可謂下了血本,相比原本歷史上,多徵調出幾千客兵。

    總兵官童仲揆率副總兵秦民屏、秦邦屏,領五千白桿兵援遼;

    緊隨白桿兵之後的是六千戚家軍,統帥爲總兵官陳策,由戚金等將領兵。

    劉招孫讓秦建勳、袁崇煥、喬一琦三人去遼陽,聯絡活動,務必使兩軍勠力同心,共同應敵。

    “老子不在時,你要聽榮副隊長的,不許帶頭鬧事,聽見沒?”

    彭勇漫不經心答應一聲,正要詢問來多少白桿兵,秦建勳將他頭按低。

    “看那邊,那片松樹林。”

    彭勇順着隊長手指望去,看了半天,才看清松樹後面露出的一根金錢鼠辮。

    “日他仙人闆闆,害老子等了兩天,終於來了,放響箭!”

    “你們兩個人留這兒,其餘人跟我出去!”

    響箭發出淒厲嘯聲,升向半空,頓時打破了娘娘山寂靜。

    距離白桿兵兩裏之外的山脊上,副隊長榮頭強睜大他那雙牛眼,順着響箭升起的方位仔細搜索。

    埋伏在灌木中的一個狼兵不屑道:

    “四川佬又在車大炮啦(吹牛),他家甘蔗都還沒砍完呢。老子上午才在哪兒搜查,韃子毛都沒見得一根。”

    “都給老子滾起,看到沒得?真有韃子。”

    “帶上傢伙,割韃子頭!”

    榮頭強說罷,便將蠍尾鉤在腰間插起,踩雙破爛草鞋,猴子似得蹦起,在娘娘山溝壑間健步如飛。

    三個狼兵怪叫一聲,將蠍子鉤拔出,跟在榮頭強後面,跳過連綿不絕的灌木叢,飛速向建奴細作逼去。

    蠍尾長槍乃狼兵主要作戰武器,槍長一丈七尺,在平原接敵時,長槍大張大合,威力驚人。在山林作戰時,可將前段鉤子取下,便如匕首鐮刀,短兵相接。

    遠處驚起一大羣飛鳥,六名後金巴牙剌發現了朝他們逼近的狼兵,意識到自己被封住退路後,這些女真獵人們轉身面對追來的三名白桿兵,眼中露出嗜血的神色。

    三天前,潛伏在開原工坊的一個臥底成功送出情報,告知撫順駙馬李永芳,劉招孫近期將試射一種巨炮,具體地點他還不能確定。

    在李永芳的勸說下,濟爾哈朗派出六名巴牙剌來打探消息。

    六人都是旗中最精銳的白甲兵,他們從靖安堡潛伏過來,在娘娘山等了兩天兩夜。

    直到半個時辰前,他們才看到從開原城北緩緩推出的巨炮,正在慶幸哨探有功,卻不想被秦建勳發現了蹤跡。

    兩邊都是極兇悍的山林獵人,在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嗖一聲,彭勇連忙舉起圓盾護住身體,一支箭重重撞在圓盾上,他身體微微一滯,後面兩個隊友舉起短弩朝白甲兵射去。

    趁着巴牙剌躲避短箭,彭勇揮刀砍斷盾牌上的箭桿,他是全隊唯一的刀盾手,無論在哪裏都會帶上這面圓盾,必要時候可以掩護隊友。

    短弩射出的毒箭無法刺破巴牙剌鐵甲,幾波短箭過去沒有造成任何殺傷,反倒是己方的一名隊員被重箭射中,悶哼倒地後便再無聲息。

    彭勇見隊友倒地,心中怒火燃燃升起,加速朝巴牙剌衝去。

    沉重的鎧甲雖然能擋住毒箭,卻限制了巴牙剌前進速度,眼看白桿兵衝到近前,他們丟下弓箭,取出飛斧鐵骨朵,狠狠朝對面砸去。

    “一個都不能放走,全部斬殺!”

    秦建勳大喝一聲,躲過一支迎面飛來的鐵骨朵,將標槍朝對面投去。

    兩邊都是精銳戰兵,短兵相接,戰鬥殘酷激烈。

    飛斧、鐵骨朵、標槍在空中亂飛,伴隨一陣慘叫,兩邊都有人被擊中倒地。

    兩邊很快進入短兵交戰距離,彭勇抽出重刀,也不看身後,猛地劈向一個身材粗壯的白甲兵。

    “殺!”

    那白甲兵也不躲閃,用長斧擋住重刀,哐當聲響,濺起一陣火花。

    彭勇感覺虎口發麻,調整了一下握刀手勢,那把長斧便帶着風朝他脖頸斬來。

    這位年輕的白桿兵戰鬥經驗不足,此時重刀還未握穩,根本無法借力,只好猛衝上去,用身體撞向巴牙剌。

    長斧砍空,精鐵鍛造的斧柄砸落在彭勇左肩上,白桿兵身上的鎖子甲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呀聲。

    他感覺整個肩膀都要被劈砍下來,忍着劇痛將巴牙剌撞得後退兩步。

    不等他再次站穩,斧頭再次迎面劈來,彭勇爆發出最後的能量,忍痛舉起重刀迎向半空。

    黑熊一般魁梧的巴音圖大吼一聲,將全身力量集中於長斧之上,對尼堪猛砍猛劈,在他的三次暴擊之下,尼堪已經承受不住,口吐鮮血半跪在地上,手中舉着重刀還在做無意義的抵抗。

    巴音圖看見尼堪腳後跟在苔蘚上劃出了條長長痕跡,再次揚起斧頭。

    “去死!”

    揚起的長斧被藤蔓纏住,巴音圖感覺脖頸冰涼,血水噴涌而出,回頭看時,一隻猿猴閃過林間。

    ~~~~~

    護城河外豎起兩架破舊的馬車,這是這次次炮擊的靶垛。劉招孫目測靶垛距離紅夷炮約有四里。

    明代關於紅夷大炮有效射程的記載,非常凌亂,有些數據還前後矛盾,紅衣大炮的射程從三裏到三十裏,變幻無窮。

    四里的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佛朗機炮和大將軍炮的有效射程。

    不知道眼前這門紅夷大炮能不能打到四里。

    如果打不到,那麼,在開原城下炮決努爾哈赤的夢想,就要等待有緣人了。

    劉招孫轉身對茅元儀道:

    “可以開始了。”

    茅元儀指揮兩個炮手用碎土木塊墊在炮輪下,又用鐵錨將跑輪固定。接着,炮手開始檢查藥包和鐵彈。

    劉招孫望那兩個炮手一眼,發現正是那日用弗朗機炮和鑲藍旗對轟的韓真義和姚長。

    韓真義和姚長現在升了炮兵營把總,手下各統領二十個炮兵。

    茅元儀教授紅夷大炮操作之法,便從這兩位把總開始,等他們學會,再教授給其他人。

    劉招孫見他們使用的是定裝發射藥包,有些驚訝,他雖不知定裝藥包具體怎麼操作,卻聽過這種發射藥包不僅可以提升發射速度,還能降低火炮炸膛風險。

    據說這種方法是瑞典軍事家古斯塔夫首創,十六世紀傳到日本,沒想到茅元儀竟然都懂。

    其實,關於火炮射擊的用藥量,最理想的情況是,在火藥完全燃燒的瞬間,剛好將炮彈推送至炮口,這樣就能使炮彈獲得最大推力。

    如果火炮裝的火藥過多,不僅浪費,還有炸膛風險;如果過少,則炮彈受到最大推力後還在炮筒內,就會影響炮彈出膛的初速度,進而影響火炮的最終威力。

    等到火藥和炮彈裝填完畢後,茅元儀取出個有點像遊標卡尺的東西,在火炮前比劃了一番,又拿出張白紙寫寫畫畫,劉招孫不知這是什麼原理,可能還要用到些軍事數學知識,他決定有機會向茅元儀請教一下。

    金虞姬正要走近些觀看,劉招孫一把拉住她。

    “離遠點!”

    他知道紅夷大炮極容易炸膛,何況還是山寨版,若是運氣差點,全身會被炮架木屑打成刺蝟,生不如死。

    金虞姬連忙退後兩步,也拉着劉招孫往後退去。

    折騰了整整一刻鍾,茅元儀總算瞄準了目標。他大喊一聲,讓衆人往後退。

    紅夷大炮前,只剩下韓真義姚長兩個炮手。

    劉招孫望向前方,暗暗祈禱,千萬不要炸膛。

    忽然聽見前面突然巨響,紅夷大炮猛地向後一退,一顆黑色鐵彈在衆人面前一閃而過。

    “打中了!”

    衆人擡眼望去,一架馬車已經消失不見,地上都是木屑碎片,炮彈擊碎馬車,威力不減,繼續向前彈跳了幾下,最後一頭扎進泥土裏。

    “清理炮膛,裝炮!”

    茅元儀大吼一聲,從地上找到剛剛扔掉的卡尺,又開始對着紅衣炮比比劃劃。

    聽到命令後,韓真義如同木偶人般,用一根纏着棉布的棍子,蘸水伸進炮管,開始清理炮膛,被火藥燒熱的炮管發出滋滋聲響,大股大股水蒸氣從裏面冒出來。姚長則取來定裝藥包,將藥包裝入清洗之後的炮膛,用一塊溼布放在炮口,防止炮膛內死灰復燃,提前引發炮彈。

    劉招孫沒再看下去,他從茅元儀忐忑不安的表情上已經推斷,這位火炮專家三個月多月廢寢忘食全力以赴研製的紅夷大炮,基本算是穩了。

    劉招孫盤算着,怎麼才能一炮幹死努爾哈赤或者皇太極。

    想要達到這個目標,就需要讓後金汗黃龍帳進入大炮射程內。

    也就是說,開原守衛戰的主戰場還是要放在城下。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思緒,第二枚炮彈再次命中目標,將另一架馬車擊成粉碎。

    周圍響起喝彩之聲,茅元儀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身子癱軟在地。劉招孫連忙扶住茅元儀,這三個多月,茅先生拼了老命,不知經歷多少個不眠之夜,劉招孫看着他兩鬢斑白,想到茅元儀也才三十出頭,不由微微嘆息。

    紅夷大炮還不能達到史書記載的“一炮糜爛十里,一炮殲虜數百”。

    不過,這種實心鐵彈在戰場上威力巨大,曾經有紀錄,在歐洲戰場上,有三十三名帶甲的西班牙重騎兵被同一發炮彈打死。

    爲了儘可能的增大殺傷效果,炮手一般會沿着對角線的方向炮擊敵人的行列(如果擊中的話,對角線所穿過的敵人最多)。

    所以,野戰炮必須趕緊上馬,劉招孫很想親眼看看實心炮彈在嚴整的建奴軍陣中犁過,是怎樣的場景。

    兩名親兵將茅先生擡走救治,劉招孫撫摸着微微發燙的炮管,叫來裴大虎,讓他安排人手嚴密看護,不得讓閒雜人等接觸,尤其是城內那些外番商人。

    裴大虎知道其中利害關係,立即着手去辦。

    劉招孫叫上康應乾,再去工坊看看燧發槍的進展,據說燧發槍已經有點眉目了。

    剛走了兩步,康應乾低聲道:

    “劉大人,聽說你要派人去遼陽和川兵浙兵拉關系?”

    劉招孫知道康應乾想要說什麼,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道:

    “你是覺得喬監軍不行?”

    康應乾笑着搖搖手,朝四周看了看,見周圍沒人,接着道:

    “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嘴巴大的能裝下這門紅夷大炮,讓他去,非壞事不可。”

    劉招孫當然知道喬一琦性格,只是眼下實在沒有其他合適人選。

    “喬監軍和戚金將軍是故交,多年的交情,除了他,還能有誰和戚家軍說得上話?”

    “再說,我會讓袁崇煥多提醒他些。”

    劉招孫沒說出來的是,喬公子在遼陽還有大把銀子,只有銀子,才能真正解決戚家軍在遼東的實際問題。

    歷史上浙兵與白桿兵交惡,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糧餉分配問題,這些可不是靠一兩句知心話就能解決的。

    康應乾一點就通,直勾勾的望向劉招孫,問道:

    “劉大人,你從京師帶回的二十五萬兩銀子,還剩多少?本官看你這兩個月,又是招兵,又是造炮,還僱人挖礦,開辦私塾,真是揮金如土·····”

    劉招孫正要說話,遠遠望見秦建勳騎馬朝北門這邊跑來。

    見他鎖子甲上還有血跡,劉招孫問道:

    “今日又遇上建奴哨馬了?”

    秦建勳翻身下來,望向劉招孫,低聲道:

    “大人,葉赫部布爾杭古來投奔咱們開原,約有八百騎,現在城北十里。”

    “布爾杭古?”

    劉招孫心頭狂喜,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他對海西葉赫沒什麼印象,上次在渾江會盟,來去匆匆。

    秦建勳連忙道:

    “此人是布揚古的弟弟,他說他哥哥布揚古被鑲藍旗旗主剁成了兩半,他要給布揚古報仇,也要把濟爾哈朗剁成兩半。”

    劉招孫輕輕嘆息,布揚古在渾江救過東路軍,怎麼說死就死了,而且還死的這般慘烈。

    “看來濟爾哈朗比那個阿敏要厲害的多,一戰就滅了海西。”

    康應乾聽了冷笑道:

    “後金都是蠻夷,把人家父子都剁了,真是欺人太甚,這位布爾杭古倒是志向遠大,老夫很是喜歡。”

    “劉大人,必定是蒙古人想抓他們去後金領賞,他才來投奔,不管如何,這是第一支投奔咱們開原的外番兵馬,要好好招待。千金市骨的故事,劉總兵要好好講一講。”

    劉招孫點點頭,有了葉赫騎兵的加入,與努爾哈赤的決戰便多了分勝算。

    這樣就可以讓戰兵騰出手來,去做更多事情,不像現在這樣,天天東徵西調,疲於奔命。

    劉招孫見秦建勳還在等着回話,連忙道:

    “你現在持本官令旗過去,告訴他們,本官剛纔在和調試大炮,不必擔心,再給他們帶些乾糧去。讓他們先來北城。”

    秦建勳站在原地不動,擡頭望向金虞姬,又看看了劉招孫,欲言又止。

    “秦司長,有話便說。”

    秦建勳猶豫片刻,吞吞吐吐道:

    “大人,他們還送來了蒙古美女,說是在科爾沁俘獲的,還有些珠寶·····要送給大人。”

    劉招孫回頭看了眼,見金虞姬聽得仔細,連忙擺手道:

    “美女,本官不要·····他還有什麼?”

    “搶了莽古斯的孫女,說是一併送給大人,以表渾江會盟的誠心。”

    康應乾聽了這話,哈哈大笑:

    “什麼渾江之盟,老夫看這夥馬賊是在科爾沁搶掠太多,怕蒙古人尋仇,便要把咱開原拉下水。”

    “莽古斯,莽古斯。”

    劉招孫喃喃自語,秦建勳以爲總兵大人還有安排,不敢插話,忽聽劉總兵問道:

    “那小女孩可是博爾濟吉特氏?”

    秦建勳一臉茫然,他本是蜀地出身,哪裏懂這些蒙古人的姓氏。

    “末將不知,好像叫個布木布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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