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勸說

    蘇幼筠受了燕夫人的邀請，悄悄住進了燕府。這次燕夫人倒不如前些日子那般生分，主動過來了好幾次，還送了不少吃的玩的，只暗暗交代了蘇幼筠要好生勸勸燕瑤。蘇幼筠自是滿口應承，可心下也覺得爲難。

    燕瑤看似柔弱，實則脾氣犟得很，如今又是少女第一次春心萌動，哪是自己能隨便勸好的。可燕夫人難得有求於自己，想到她現下對自己與燕肅婚事的態度，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況且她也確實覺得三皇子並非燕瑤的良緣，所以有些話她總也是要與燕瑤說說的。

    蘇幼筠倒不是莽撞之人，見燕瑤不提，自己也只是陪她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一晃兩日過去，這日，兩人在屋子裏頭調香，稱香料時燕瑤總是稱不準重量，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的，幾次下來便有些不耐地摔了手中的小秤，嘟着嘴氣惱了半晌，眼淚卻是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蘇幼筠知曉這兩日燕瑤看似平靜，心裏卻是憋着股氣的，如今可算是發泄了出來。她忙扯過帕子替燕瑤擦了擦淚，又將屋裏的丫鬟都打發了出去。柔聲安慰道：“你若心裏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說給我聽聽吧，總悶在心裏哪成。”

    燕瑤先是僵在那裏，任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不多會，她才像是回過神來，突然抱住蘇幼筠，伏在她肩頭嚶嚶地大哭起來。

    蘇幼筠輕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發泄，不多會肩膀的衣服便濡溼了一大片。

    哭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燕瑤才緩緩擡頭，抽抽噎噎地拿過帕子吸了吸鼻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蘇幼筠的衣服說道：“讓幼筠姐姐見笑了，我讓丫頭拿身衣服給你換上吧。”

    蘇幼筠看了看自己的肩頭，也不拒絕。不一會兒，燕瑤的貼身丫鬟便拿來了乾淨衣服給蘇幼筠換上，又給燕瑤淨了面，方又默默退了出去。

    蘇幼筠看了看那丫鬟的背影，見她雖容貌普通，卻身姿挺拔，進退有度，心中不由感嘆，燕伯母對燕瑤真的是費盡了心思，連這貼身丫鬟，怕都是千挑細選出來的。

    思及此，她拉過燕瑤的手說道：“你與那三皇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纔在蘇幼筠面前大哭了一場，這會兒燕瑤也平靜了下來，想到三皇子，她不由紅了面頰說道：“其實，我與他也沒見過幾回。那日我們在子衿閣相遇之後我先行離開，後來一個小廝攔了我的車，問了幾句話方纔離開。”

    蘇幼筠略想了想，便知道定是這三皇子悄悄找人去攔了燕瑤的車。這三皇子與燕瑤相見事出偶然，可他那小廝轉瞬間便能做這麼多事，這個三皇子，哼，還真是不簡單。

    蘇幼筠心中冷笑，可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繼續問道：“那後頭呢？那日在老盛昌怕也不是偶遇吧？”

    問到這個，燕瑤也不瞞她，起身去自己的妝匣那頭一陣翻找，才從最底下的一個抽屜中拿出一個繡着並蒂蓮花的錦囊。她回身打開錦囊，從裏面倒出一對小巧的紅瑪瑙的耳鐺。

    她小心地託着耳鐺湊到蘇幼筠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後頭我們又通過兩三回信，這個便是他在信中夾帶給我的。他說兩年前我們初遇時我一身紅色，仿若那天邊的紅霞，讓他挪不開眼睛，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襯紅色的人。後頭，我說要與你和哥哥出去玩，他便提出老盛昌那日會請我喜歡的戲班子來唱戲，讓我們去那玩。”

    她頓了頓，忙又解釋道：“幼筠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三皇子，也不知道他是老盛昌幕後的東家。”

    蘇幼筠倒並未在意這個，倒是覺得一事有些奇怪：“燕伯母將你看得這麼緊，三皇子的信是怎麼送進來的？”

    燕瑤一愣，有些含糊道：“是借了中書令家小小姐的名帖送進來的，孃親一直以爲我在與中書令家的小姐通信呢。”

    “什麼？！”蘇幼筠難掩面上的驚訝，這個燕瑤，如今膽子怎的如此之大，中書令是什麼人家？那可是京師八大世家之首啊，還是當今皇后......等等，難怪了，這中書令可是三皇子的外祖家，這麼說來三皇子與燕瑤這事八成皇后那邊也是得了消息的，那這三皇子還真是認真了。

    蘇幼筠定了定神，想想燕伯母與自己說的話，還是好言勸慰道：“瑤兒妹妹，雖說平素沒人與你說過朝堂上的事，但你也是知曉三皇子可是當今聖上的嫡子，日後勢必要與大皇子爭一爭那個位子的。”

    她邊說邊擡手指了指上面：“自古皇家的紛爭都是極爲殘酷的，若是三皇子真的坐上那個位子也就罷了，若是讓那大皇子上了去，他能不處心積慮除掉這三皇子嗎？到那時，你該如何？”

    蘇幼筠本想嚇唬嚇唬燕瑤，豈料她忽然瞪大了那雙腫得似桃的雙眼，一臉興奮道：“幼筠姐姐，我知曉你和哥哥都在暗地裏查那大皇子，想來你們不也希望那大皇子倒臺嗎？這般看來，我們與三皇子豈不是一邊的？”

    蘇幼筠下意識地伸手捂了燕瑤的嘴，看了眼緊閉的大門才緩緩將手放下。她無奈地撫了撫額，嘆了口氣說道：“瑤兒，你說話這般無所顧忌，若是真嫁了三皇子，真怕是要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燕瑤有些不服氣地撇撇嘴：“這不是屋裏就我們兩人嘛。再說，我若是進了三皇子府便是皇子妃，日後還有可能是皇后，到時候誰還能耐我何？幼筠姐姐，我知曉你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性子變得越發謹慎了，可到底我與你不同，三皇子貴爲皇子，總能夠護我周全的。”

    蘇幼筠被燕瑤堵得一時語塞，怔怔地看着燕瑤。那個膽小怯弱，總是躲在自己身後的妹妹何時生了這麼大的野心，口氣竟也這般狂了。她心中彷彿被塞了團棉花，悶悶的，眼中的驚疑再也掩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