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溫庭君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初心了了字數:2722更新時間:24/06/27 06:48:06
蘇幼筠臉色蒼白,手在桌下緊握成拳,所幸有冪籬的遮掩,野力旺榮並未發現什麼不妥。
就在這時,小廝爲兩人端上了沏好的茶湯,打斷了蘇幼筠的思緒。她忙理了理心神,邀請野力旺榮嚐嚐今年的新茶。
野力旺榮端起茶盞,並未直接喝,而是仔細地把玩了一會兒手中荷葉口的青瓷茶碗,片刻後方纔細細地品了一口茶湯,十分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一旁的蘇幼筠一邊在留心觀察他的神色,一邊又將手邊配茶的果子向對方推過去一點。那果子造型小巧玲瓏,放在天青色,雕有荷花紋樣的瓷盤中相得益彰,顯得那瓷盤更加精美了。
野力旺榮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他一個西北大漢,對這種小巧精緻的點心倒是無甚興趣,卻是左右打量着這盤子,甚至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只覺得那盤子和茶碗應是一套。均是造型雅緻,雕工精細,更可貴的是胎質細膩,釉質腴潤光亮,觸手溫潤,竟如玉一般。
他來往大齊多年,對大齊的文化很是喜歡,經他手的瓷器也不少,可如此精美的卻極爲少見。他不由地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詢問道:“我覺得這套茶具不錯,不知蘇小娘子那裏是否有意出售?”
蘇幼筠勾了勾嘴角,心道總算是上鉤了,可說話時卻是語氣爲難道:“這可都是越窯出的精品,這種品相的一年至多也就能出個一二十套。我這次也是運氣好,趕上開窯也就搶了這十套,想着到時運至京師賣個好價錢的。”
這套茶具在西北確實算得上是精品了,可在江南卻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的上等貨。
當年蘇文青在杭州當官時,蘇幼筠因緣際會下認識了越窯大師陶先生,還破格認了他爲師傅。陶先生爲人向來低調,這些年也已漸漸隱退,所以蘇幼筠一般都不會跟外人提到這麼一段淵源。
陶先生在越州有一個不小的窯廠,現在多是他的長子在打理,如這般品相的茶具,窯廠裏每年能出不下百套,算不得有多稀奇。但蘇幼筠深知物以稀爲貴,她自是不能一下子拿出幾十套放在野力旺榮面前。
野力旺榮聽着這話,忙不迭地說道:“這些茶具帶到京師也是賣,賣給我也是賣,價錢隨你開,保管你不會吃虧就是。”
蘇幼筠心中暗喜,故作思考了一會,慢悠悠地說道:“野力公子與我們樑記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您這麼說,那便按您說的辦吧,只盼着野力公子日後多多照顧我們生意了。”
野力旺榮自是滿口答應。兩人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後以四十兩一套的價格,賣掉了十套茶具,另外加上加上茶葉、布匹以及酒水等總共超過了八百兩之多,蘇幼筠的荷包迅速鼓了起來。
當然蘇幼筠也不是只進不出,她在野力旺榮手裏買了三百多兩的藥材和皮毛,待她回去,這些東西又可以爲她帶來不菲的財富。
這次的生意做得很順利,蘇幼筠帶來的貨物也賣了一多半了,剩下的放在店裏由掌櫃的慢慢賣便可。
接下來的幾日,蘇幼筠留在店中盤了一下這一年多的賬目,和掌櫃的交代了一下後面需要注意的事情。忙完一切後,她便回到小院開始收拾行李。洪州地處西北,冬日來得特別早,她要趕在下雪前帶着商隊離開,不然他們就要被困在這裏度過漫長的冬日了。
但是,在走之前,她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自從在野力旺榮那邊打聽到西夏可汗戰後得到了一大批物資,她就一直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麼一大批物資想要避人耳目,悄無聲息地運入西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若要細查,或許能查出些什麼。
可她手裏沒人,樑家雖說浸淫商場多年,人脈很廣,但要想在洪州的官府或軍隊裏悄悄地查些東西可沒那麼容易。思來想去,她還是打算去找父親生前的好友,現在的洪州知州——溫庭君。
深夜,街道上漆黑一片,雖說洪州並無宵禁,但這邊的治安可沒有南邊好,所以一般人家一入夜都是閉門鎖戶,不太出門的。
一行三人身着黑色的斗篷,一路騎行來到了一個小院前。爲首一人下馬上前,還未敲門,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荃叔。爲首那人跟着荃叔一路行至堂屋方纔脫下斗篷露出臉來,此人正是溫庭君,後面跟着的一個是他的隨身護衛,還有一個就是蘇成。
此刻蘇幼筠已在堂屋等候多時,見溫庭君進來,忙迎上去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幼筠見過溫伯父,深夜勞煩溫伯父來此,還請見諒。”
溫庭君見到蘇幼筠心底也是五味雜陳,他扶起蘇幼筠,嘆了口氣道:“幸得你還活着,想必蘇兄也能有所安慰。聽說蘇兄一家死於匪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見溫庭君眼底的難過不似作僞,蘇幼筠微微放下一點心來,她引着溫庭君入座,親自爲他奉了杯茶,隨後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緩緩道來。不過,她刻意隱瞞了燕家在這件事情中的影響,這樣萬一發生什麼事,不會把燕家拖下水來。
聽完蘇幼筠的話,溫庭君久久不發一語,但他那握着杯子的發白的指尖出賣了他心中的驚濤駭浪。
許久之後,他才平復了心緒,啞着嗓子問:“那你覺得,到底會是誰幹的?”
蘇幼筠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此事事關重大,我想求溫伯父一件事。”
溫庭君放下杯子,苦笑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查那批流落到西夏的物資是嗎?”
見蘇幼筠不好意思地微微點了點頭,他只猶豫片刻便答應下來,說道:“蘇兄對我有提攜之恩,他遇到這種事我自是不能不管,這事我便應下了。只是現如今你一個小姑娘,就算查到了真相,你又能怎麼樣呢?”
蘇幼筠信心百倍地說道:“只要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我就能想辦法爲父親申冤。只是一件,現如今我們並不知幕後之人是誰,所以我的身份還不能曝光,還請溫伯父爲我保守祕密。”
“這是自然,你自己也千萬保重,蘇兄平日最疼你,他一定不願你再陷入危險。”溫庭君溫和地說道。
他其實還想多勸兩句的,但他也知道這個孩子主意有多大,不是他一兩句話就能勸得了的。
蘇幼筠起身向溫庭君慎重一禮:“幼筠明白,多謝溫伯父出手相幫,您的大恩幼筠銘記於心!”
溫庭君擺擺手:“你我兩家的關係,這些都不必多說。”
說罷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我出來也不少時間了,這便不多留了,若有消息我如何聯繫你?”
蘇幼筠忙道:“有消息送到樑記雜貨,他們自有辦法聯繫到我。這事危險重重,溫伯父千萬要當心,莫要被人盯上,若真難查便罷了,萬不能將自己陷入危險。”
溫庭筠點頭道:“我心裏有數。”
說罷他起身接過護衛手中的斗篷披上,將頭臉都細細包裹好後,回頭對蘇幼筠說道:“我先走了,侄女保重,若有需要儘管寫信與我。”
蘇幼筠點頭將他送至大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袖中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溫庭君:“打探事情必要多方打點,這錢不好再讓溫伯父出了,這些溫伯父先拿着,若是不夠可以去樑記雜貨支取。”
溫庭君回頭不悅地看了眼蘇幼筠,也不接銀票,沉聲說道:“你我兩家之間無需如此,若真有哪天我缺錢打探了,再找你要去。”
說罷,直接拉開大門,接過護衛手中的繮繩,上馬離去。
待溫庭君走後,蘇幼筠的肩膀垮了下來,她其實並沒有在溫庭君面前那般自信淡定,但是她不敢表現出來。她怕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對方,從而使他不願幫自己。可想想溫庭君走時的那個態度,蘇幼筠又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了。
與溫伯父見面之後,蘇幼筠便沒了繼續留在洪州的心思。待一切打點妥當之後,她便不再逗留,帶着商隊趕在下雪前離開了洪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