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離婚

    臨上車時，黨爲民揹着大背囊走過來，衝着李海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李海詫異極了。

    黨爲民得意地說，“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單飛呢！”

    李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你也去海八師啊？”

    “嗯，瞧瞧這是什麼。”黨爲民從迷彩服上衣口袋裏取出一紙調令。

    李海趕緊接過來一看，和他的一模一樣，是真的。

    他一把抱住黨爲民激動得要跳起來，“哈哈哈！你小子夠兄弟！”

    已經坐在副駕駛上的石磊磊扭頭拍了拍車門笑着說，“上車上車，往後有的事時間敘你們的戰友情。”

    上了車後，李海道，“石大隊，你瞞得我好苦啊！”

    “給你留個驚喜。”石磊磊笑道，回頭看着黨爲民，“爲民，組織上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你和李海到了那邊可別荒廢了訓練，別給我丟人。”

    “是！堅決完成任務！”

    一路疾馳到機場，石磊磊一直送他們到安檢口，目送他們的背影被淹沒在人羣之中。

    轉過頭往外走的時候，石磊磊的心情逐漸變得沉重起來。陸地巡洋艦通勤車就停在外面的臨時停車位上，上車之後石磊磊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去民政局。”

    “是。”駕駛員不敢多問，連忙的啓動車子狂奔起來。

    有信息進來，石磊磊打開手機點開。

    老婆：我已經到了，你什麼時候過來？

    石磊磊盯着備註發呆。

    “如果臨時有事，那就再約時間。”

    直到第二條信息過來，石磊磊才慢慢的回過神來，定了定神，回覆：“預計三十分鍾後到達。”

    他慢慢的往上翻看聊天記錄，一直翻一直翻，直到今天才發現，他和張秀美之間的聊天已經沒有了往日恩愛的氛圍。前面很長一段時間裏幾乎都是張秀美主動聯繫他，到了最近一年多，不但大量減少，而且還是他主動聯繫張秀美。

    這些變化他從來沒有發現，越發的發現對張秀美的關心真的是太少太少了。夫妻之間的感情需要兩個人維護，其實不僅僅是夫妻感情。這個道理石磊磊是懂的。可惜顧得了工作就顧不上家庭，他沒有辦法。

    鎖上手機，石磊磊擡起頭來重重的呼吸了一口，透過車窗望向窗外林立的住宅樓時，慢慢的釋然了。

    到了民政局，石磊磊讓駕駛員在停車場那邊等着，他大步往婚姻登記大廳那邊走。

    張秀美還是那麼漂亮，亭亭玉立，牛仔褲短T恤，顯然很幹練。她站在門口一側等着，兩手提着包包手臂自然垂立着。

    走近了之後，石磊磊發現張秀美的精神比前幾天見面的時候好多了，雖然眉宇之間有藏不住的哀傷。

    “來晚了，對不起。”石磊磊突然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關係。”張秀美微微點了點頭。

    彼此之間的距離在這個瞬間驟然拉開了，速度之快讓雙方都始料不及。

    一陣熱浪掀來。

    “走吧。”石磊磊說。

    張秀美沒動，問，“證件帶了嗎？”

    石磊磊站住腳步，愣了一下，說，“在公文包裏，我去拿。”

    他轉身快步朝停車場去。

    辦理離婚手續的所有證件都放在了公文包裏面，石磊磊取出來時突然想起了和張秀美來登記那天的情形。也是忘了帶證件，也是落在了車裏。只是上一次是因爲激動，這一次是因爲失了魂魄。

    一邊走一邊讓心情平復下來，石磊磊儘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一些。張秀美沒等他到就往裏面走，兩人一前一後往離婚登記處那邊去了。石磊磊心裏難受起來，張秀美對這裏很熟，顯然是做過準備工作的。

    叫了號之後兩人坐在等候處那裏排隊。

    離婚登記處的人明顯比結婚登記處的多。

    張秀美回頭說，“軍人優先，我們直接過去吧。”

    石磊磊心裏很不得勁，“還是排隊吧。”

    “你不趕時間？”張秀美問。

    石磊磊說，“請假了的。”

    “哦。”張秀美不再說什麼了。

    一對一對的起身走進去，各有模樣。有的形同陌路，有的帶着火氣，有的客客氣氣，當然少不了一邊吵一邊往裏走的。絕大多數人是面無表情的，自然也有滿臉寒霜的。

    從裏面走出來的人臉色各異，一副衆生相。

    不知道是有意的設計還是無心之舉，從裏面出來之後除了進來的通道，右側有一個小門可以直接出去。有的前夫前妻出來之後一句話沒有分道揚鑣，一如陌生的兩個人了；有的則在門口駐足片刻輕聲交談幾句，然後或分頭走或一起走；有的則似乎商量好了一樣出來之後一起走，一直到大門口那裏，然後客氣道別。

    “我出去抽根煙。”石磊磊起身從小門那裏出去，是停車場的一側。

    他拿出煙來點上抽，一口一口的抽，每一口都抽得很重。裏面太壓抑了，有些喘不過氣來。幾口煙下去，眼前一陣輕微的昏厥。略微煩躁的抽完扔到腳下用力踩滅，石磊磊重新回到等候處。看到張秀美低頭在玩手機的時候，心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張秀美的餘光看到石磊磊過來，收起手機放進了包包裏。

    石磊磊坐下，什麼也沒說。

    半個多分鍾後輪到他們了。

    負責辦理的工作人員是一位戴着眼鏡的阿姨，很慈祥，說，“請坐。小夥子，姑娘，爲什麼離婚？”

    石磊磊看向張秀美。

    張秀美沒有看石磊磊，說，“沒感情了，與其大家都難受，不如趁早分開。阿姨，給我們辦吧。”

    阿姨看向石磊磊，石磊磊說，“麻煩您了。”

    阿姨問，“有孩子嗎？”

    “沒有。”張秀美回答。

    “財產呢，債務呢？”阿姨問。

    張秀美把離婚協議書什麼的拿出來遞過去，“阿姨，我們都處理好了，這是協議書，所有的共同財產都很清晰，全部歸男方，我們沒有共同債務。”

    “你的證件。”張秀美低聲提醒石磊磊。

    石磊磊遞過去。

    阿姨一份一份地看，看得很仔細。當看到結婚證和石磊磊的軍官證的時候，很明顯的愣住了，擡起頭看着石磊磊問，“你是現役軍人。”

    “是的。”石磊磊點頭。

    阿姨放下證件，說，“不能辦。”

    “爲什麼？”張秀美皺眉，有些急了。

    阿姨說，“你丈夫是現役軍人，需要他們單位的批准，得有政治機關出具的證明。”

    現役軍人離婚絕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的，每一種情況都繞不過所在單位政治機關。一般是先調解再出具證明。而且，如果是非現役軍人一方提出離婚或者離婚訴訟的，現役軍人一方不同意的話，政治機關是不能出具證明的。換言之，只要現役軍人一方不同意，這個婚就離不了。

    這就是張秀美從來不提離婚的事，因爲她知道就算剃了也沒用，除非石磊磊同意。

    張秀美扭頭問石磊磊，“有嗎？”

    石磊磊只是點了點頭，把政治工作部出具的證明也遞了過去。

    阿姨仔細看完之後，這才說道，“石磊磊同志，你能告訴我爲什麼要離婚嗎？”

    張秀美馬上就看出來了，這位阿姨是毫不掩飾的偏向於石磊磊那邊。也許對非現役軍人一方的張秀美來說這是一種無奈，但是這樣的法律是部隊穩定的重要保障。

    輕輕嘆了口氣，石磊磊說，“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阿姨，我們是自願的協議離婚，您就給我們辦了吧。”

    張秀美明顯的鬆了口氣。

    阿姨還在猶豫，手指交叉起來擺起了好好談一談的架勢，說，“石磊磊同志，組建一個家庭不容易，夫妻之間有矛盾是正常的，有沒有嘗試通過溝通解決？”

    她又對張秀美說，“姑娘，你的丈夫是現役軍人，而且還是飛行員，部隊的飛行員是偉大的職業。作爲軍屬是不可避免要遇到更多問題的，我丈夫也是飛行員，轉業之前在空軍開運輸機的。作爲過來人，我得勸勸你。”

    張秀美很煩躁，心裏窩着火，但是她不得不忍着，微微搖頭說，“我撐不下去了，阿姨你就給我們辦了吧。”

    “您給我們辦了吧。”石磊磊坐直了腰板，徹底死心了。

    阿姨一怔，嘆了口氣，說，“我這個章一蓋可就回不了頭了。真的想好了？”

    “是的。”這一次，石磊磊和張秀美異口同聲。

    阿姨也不猶豫了，打出離婚證後，打上了鋼印。

    從離婚登記處出來，兩人一起走到在辦事大廳外停了下來，轉身面對面，距離一點五米。

    熱浪一陣陣的過來，石磊磊感覺不到熱，張秀美在流汗。

    “你去哪我送你。”石磊磊說。

    張秀美微微搖頭，“不用了，知道你很忙，你回去吧，我打車走。”

    “……好。”

    “再見。”

    張秀美轉身離開。

    石磊磊站在原地望着張秀美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裏忽然的刀絞一般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涌出來的悲傷洶涌殘暴刺激着他的淚腺。過往的從眼前一幕幕的掠過，談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感覺，總而言之很難受。

    他揚起頭擦掉溢出來的淚水，望着太陽的方向深深的呼吸，調整着情緒。

    陸地巡洋艦通勤車從停車場那邊緩緩駛來，駕駛員看到發呆中的石磊磊，很懂事的停下了車沒有靠近。

    十幾分鍾之後，抽了兩根煙的石磊磊往車這邊走來，出現在駕駛員面前的他，又是那位性格烈如火的烈火大隊大隊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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