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九紗廠

    從瞄準鏡看過去，對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槍手也應該是一個老手，隱蔽地不錯，在窗邊堪堪地只露出小半個頭。

    再次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定是戴着帽子的腦袋，而不是誘餌之後，馬曉光再次調整好呼吸，將瞄準鏡的十字線對準了那小半個腦袋。

    這把“水連珠”馬曉光第一次摸，槍也沒有經過自己校準，但是情況緊急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所以馬曉光完全沒有太多把握能夠一擊即中。

    但是不打也不行，胖子拼着老命在街上當誘餌呢。

    多來幾下怕是就得發撫卹了，到時候馬曉光都不敢想象自己怎麼去渝都面對老太太……

    自己就算一擊不中，也能給胖子爭取時間啊！

    至少把對方的火力吸引過來，讓胖子有機會跑路。

    幹特工這麼久，馬曉光第一次感覺到了緊張。

    來不及多想了！

    “啪”的一聲輕響，子彈脫膛而出。

    十六分之一秒過後，馬曉光看到瞄準鏡裏的對方消失了，老虎窗上流下了一灘血跡。

    街面上此時一番混亂之後，已經恢復了平時的繁忙。

    馬曉光透過瞄準鏡趴在窗上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方纔確認沒有危險。

    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找來槍匣將戰利品裝好，又在對方槍手身上摸索一番，剝下對方的外套穿好，將一些散碎的小東西打包裝好，馬曉光輕手輕腳地撤離了塔樓。

    對方的槍匣僞裝得不錯，馬曉光就這麼直接背在了背上——不過造型有些不倫不類，按說這樣應該弄個藝術家的樣子才好。

    不過現在能夠反殺對方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都好比中獎了。

    這可不是拍神劇，還得拉轟地退場。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低調！

    這也是馬曉光爲何套上對方外套的原因，雖然經過觀察沒有發現危險，但是現在馬長官已經被整怕了，一切都又加上了小心。

    從塔樓裏出來，馬曉光沿着街邊往勞勃生路剛纔來的方向走去——得趕緊把胖子找到，然後抓緊閃人！

    快步地走到胖子剛纔的位置，工人們已經把路邊的貨物搬進了店鋪，路邊空無一人。

    “咦？這死胖子，難道遁地了？”

    馬曉光滿腹狐疑地搜尋者胖子的蹤跡。

    要不是怕暴露，他都想像神劇裏一樣扯開嗓子大喊了。

    “噓噓……”

    馬曉光突然聽得身邊似有似無地有人噓了一聲口哨。

    又看了一圈，猛然一下打開了一個垃圾桶的蓋子。

    “唉！老闆果然厲害！不過這身衣服品味太差了！”

    胖子一下從垃圾桶裏站了起來，笑着說道。

    根本沒有理會周圍驚詫的目光，胖子不緊不慢地從垃圾桶裏爬了出來，衝馬曉光直樂。

    “快走吧！你這個造型太引人注目了。”

    馬曉光有些哭笑不得地對胖子說道。

    說罷，兩人快走幾步，躥到了旁邊一個僻靜的里弄裏。

    “我靠！這回可差點踢到鐵板了！”

    來到無人之處，胖子總算是緩過神來，不住地感嘆道。

    “有沒有受傷？”

    馬曉光一邊在胖子身上摸索着，一邊關切地問道。

    “別……別介，沒事，沒中槍，就是從自行車上倒下來，摔得不輕，現在倒是覺得疼了……噝！”

    胖子現在已經回過神來，開始覺得全身發疼，齜牙咧嘴地說道。

    “我們已經是運氣很好了，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找出租汽車，我們趕緊撤……”

    馬曉光一邊說着，一邊把狙擊步槍留給了胖子，自己閃身又走到了街上。

    接下來倒是無驚無險，兩人在二十分鍾以後坐上一輛出租汽車離開了虹口。

    四明邨安全屋。

    馬曉光一邊抽着哈德門，一邊用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面前的茶几上還放着一張虹口的地形圖和一個厚厚的電話簿。

    旁邊的小陸正給打着赤膊，光着上身的胖子上藥。

    胖子身上槍傷雖然沒有，但是摔得卻是不輕，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疼得他衝馬長官直呲牙。

    “哎呀，胖爺，你老人家這一傢伙摔得可不輕！這身上好幾種顏色呢……”

    小陸一邊給胖子有些擦破的地方塗着消毒藥水，一邊打趣地說道。

    “哎！沒辦法，能沒挨槍子就算是老天爺保佑了，待會找點冷水……那些我夠不着的地方你幫忙給冷敷一下。”

    胖子一邊說着話，一邊開始哆嗦起來——這大冷天的，光膀子誰不哆嗦？

    馬曉光則一言不發地在一旁，咬着牙，好像他比胖子還疼的樣子，又拿起地圖像要把上面盯出花來。

    就在胖子的擦傷傷口處理完，正準備處理挫傷的的時候，卻見馬曉光霍地一下突然站了起來。

    馬曉光拿起電話，撥通了MISS柳和查理·曹的電話，對着地圖和電話簿說了幾家工廠的名字，然後如釋重負地放下電話，坐了下來。

    “怎麼？老闆，有辦法找到對方的窩了？”

    胖子見狀，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滿是期待地問道。

    “應該差不多吧，我初步分析出了幾個目標……已經給MISS柳和查理說了，讓他們也幫着儘快查一下到底是哪一家？”

    馬曉光笑着對胖子和小陸說道。

    “這麼快能鎖定？那家夥身上可什麼證件都沒有……”

    胖子有些不解地問道。

    馬曉光笑而不答，衝着小陸點了點頭，鼓勵他給胖子上上課。

    小陸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根據你們遇險的時間和對方打電話的地點推斷，只要電話局有內線完全可以查到那部公用電話打到什麼地方。”

    “另外，通過電話就可以推斷出對方的聯絡點，或者據點的位置，雖然不一定是核心位置，但是多少都有關係。”

    “還有，即使對方採用技術手段旁接了電話線，也可以在周圍不遠處查找。”

    “最後就是，狙擊地點和他們的據點步行不會超過二十分鍾，因爲狙擊是需要時間準備的，光線、風速、地形……這些都需要時間去觀測……”

    小陸逐條逐條地給胖子說着馬曉光推斷的依據。

    聽着小陸的回答，馬曉光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之後，胖子已經收拾停當，套上了外衣，馬曉光則接到了MISS柳的電話。

    “霓虹國內外棉株式會社第九紗廠……確定！”

    說罷，馬曉光便輕輕地放下了電話聽筒。

    “長官，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去？”

    小陸有些期待地問道。

    馬曉光略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同意了。

    去之前這回得做一些準備，可不能像上午那樣打沒有準備的仗了，那的話跟送死沒區別。

    不過，由於是探查，不是去拼命，武器不可能帶太多，而且也不能帶那些特種殺器，只能帶上一些常規制式的東西。

    比如二十響駁殼槍，勃朗寧手槍之類的防身武器。

    短刀、匕首之類的刀具。

    還有就是特製尼龍鋼絲繩之類的輔助用具。

    當然最後，還有馬長官特意要求的——防彈衣。

    這玩意兒說有用吧其實也沒多大用，說沒用吧其實肯定比什麼都沒穿強得多，能不能防彈不完全靠性能——有時候得靠運氣。

    這話不是胖子說的，是大嘴巴老李說的。

    可惜，老李這會兒還在金陵……

    來不及更多地想念老李，三人簡單地墊了一下肚子，收拾停當，便開上了那輛小卡車重新趕往虹口。

    這個時間點過去，正好差不多天黑了，剛剛合適。

    二十分鍾以後，到了虹口，小陸將車停在了查理·曹介紹的一處外圍聯絡點——祥生公司的一個分行。

    三人都穿着這邊常見的工人工裝，外面罩着破舊的長外套——好像下了班的工友們都是這樣打扮，不會特別引人注意的。

    三人沒有走在一起——那樣也太引人注意了，馬曉光一人走在最前面，小陸則和胖子一道，在後面拎着一些熟食和燒酒走在後面。

    這樣看起來就和工廠區來來往往下班地工人們一樣的了。

    馬曉光和後面兩位兄弟拉開約有二十米的樣子，不太近，也不至於太遠。

    走了二十多分鍾，穿過一些或新或舊迷宮一般的住家裏弄，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第九紗廠的廠房了。

    不過，這時馬曉光已經停下了腳步，摸出半支沒抽完的香菸，點上靠在路邊的廣告欄抽了起來。

    “有情況！”

    胖子見狀，低聲對小陸說道——這是約定的暗號，抽半支煙就是發現情況，拿出一包抽一支就是安全。

    不能不小心，上午對方能夠倉促間就佈置妥當一個狙殺陷阱，那就證明這一片的日諜據點絕不簡單！

    “晚上老李好像要來，這點菜可不夠啊……那人你別看，能吃！酒量也大！”

    小陸也反應了過來，略微提高了一下嗓門對胖子說道。

    兩人轉身在路邊一個熟食檔邊上停下，開始在那邊挑挑揀揀起來。

    小陸一邊挑着吃的，一邊用眼睛的餘光朝剛纔馬曉光抽菸的地方瞟去。

    這時，小陸卻發現馬曉光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