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頷首微笑

    “您好，我是電話局的，您這裏電話有問題？”

    一身電工制服的馬曉光彬彬有禮地向“星野書舍”經理星野光夫問道。

    “是啊，今天一早電話就斷了，不知道什麼原因。”

    星野光夫言辭中頗有些不滿，有些不耐煩地衝馬曉光嚷道。

    “我們得檢修一下線路……”

    扮作工人的馬曉光低眉順眼地說道。

    “動作要快！電話很重要，隨時都可能用到的。”

    星野光夫催促着馬曉光道。

    馬曉光沒有和星野光夫囉嗦，直接排查起書舍的電話線路來。

    一個小時後，伴隨着清脆的電話鈴聲，故障排除了。

    馬曉光收拾好工具，離開了“星野書舍”。

    轉過一個街口，來到一間民宅。

    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裏面露出的正是老李的黑臉。

    “能聽清？”

    馬曉光放下工具包出聲問道。

    “沒問題，聽得清清楚楚……要是不靠電話線就好了。”

    老李帶着略有些遺憾的口吻讚道。

    “你和胖子一樣，都特麼是天才！”

    馬曉光對老李的神預言讚歎道。

    實用的無線竊聽器還得過幾年呢，看來老李自從負傷以後這腦子也是開光了。

    “你和高朝就在這輪班，蹲點監聽，事無巨細都記下來，應該會得到有價值的消息。”

    馬曉光對老李和高朝吩咐道。

    “長官放心，咱們一定不會讓你老人家白跑這一趟的。”

    高朝取下監聽的耳機，站起身來鄭重道。

    “我晚點會聯繫老陳，他也會過來輪班，這樣三個人轉得開。”

    交代完畢，馬曉光背上工具包，悄然離開。

    本來，他是想在老李那邊待一陣，親自聽一聽“星野書舍”裏面的狀況，但是來之前他已經得到胖子的報告，《滬上月刊》的張凱豐又有動靜了。

    換了裝束，又急急忙忙趕到胖子所在的法租界樹德里。

    馬曉光趕到的時候，胖子正在一家雜貨鋪裏，嗑着瓜子和店老板吹牛打屁。

    “你老人家倒是悠閒。”

    馬曉光打趣着胖子道。

    “沒法子，必須得在這裏守着電話，要不怎麼聯絡？”

    胖子有些無奈地答話道。

    這次雖然有些擡槓的意味，但是馬曉光卻未辯駁。

    這聯絡太麻煩是不爭的事實。

    “別扯淡了，什麼情況？”

    馬曉光趕緊轉入了正題。

    “一幫人，開會，估計全是那邊的……”

    胖子壓低聲音，用手指了指西北邊。

    “還有什麼情況？”

    馬曉光趕緊追問道。

    “租界巡捕房的人在盯梢，有法租界的，還有霓虹人……”

    胖子的語氣有些沉重。

    “看來對方有可能暴露了，咱們得給他們示警。”

    馬曉光皺起眉頭說道。

    “得想個妥善的辦法，還不能暴露咱們自己。”

    胖子趕緊出聲提醒道。

    馬曉光點了點頭，腦子裏轉着各種念頭，想着怎麼提醒樹德里石庫門宅子裏開會的人們……

    就在馬曉光腦子裏思索之時，一羣小孩子的嘈雜聲打斷了他。

    放眼看過去，原來是幾個孩子正在那裏圍着一個孩子王玩彈弓。

    “什麼？讓我去騙小孩？”

    聽了馬長官的命令，胖子差點原地蹦了起來。

    “咳咳，不是騙！是換，你看用什麼東西去給他們換。”

    馬曉光面色略有些尷尬地對胖子解釋道。

    胳膊拗不過大腿，身爲下屬的胖子只能不情不願地幫馬長官分憂。

    好在附近有個書攤，胖子在攤上買了一本世界書局出版的連環畫《西遊記》。

    連環畫的魅力是小孩子難以抵擋的，很快彈弓就到手了。

    “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馬曉光壞笑着遞給胖子幾個剛纔在路邊撿來的石子。

    胖子有些委屈地看了馬長官一眼，接過石子，反身去了石庫門房子後面。

    “哐啷！”

    “砰！”

    伴隨着兩聲脆響，那所開會的石庫門房子的玻璃，應聲而破。

    很快，宅子裏有了響動，前門、後窗甚至與旁邊院子連接的側門都有人開始走了出來。

    對方的撤退很迅速，但是也很有序，一眨眼工夫，整個宅子就只剩下了一對中年夫婦。

    最後出來的張凱豐面色有些鐵青，他看了看一切如常的街道，頭也不回地往東而去。

    張凱豐走後不久，一隊巡捕和幾名身穿風衣的霓虹男子急急忙忙地衝進了宅子……

    接着便傳出了巡捕的呵斥聲和翻箱倒櫃的聲音。

    這一切都被遠處的馬曉光和胖子看在眼裏。

    “果然是訓練有素，跑路都挺有章法的……”

    馬曉光由衷地向胖子讚歎道。

    “少爺，以後這種小孩子的勾當能不能換一個人？”

    胖子沒接馬長官的話茬，卻好言求告起來。

    “嗯？怎麼？你還挑三揀四，這可是革命工作！對了彈弓收好，這玩意兒說不定以後還有大用……”

    馬長官把臉一沉，嚴肅地對胖子命令道。

    胖子見狀，只能應下。

    兩人確定安全無虞，便也離開了樹德里。

    次日一早的《新聞報》，馬曉光看到了一則尋人啓事。

    “家兄牛百歲，於七日前走失，此人相貌憨厚，不善言辭……有發現蹤跡者，請與宋先生聯繫。”

    這正是約定的聯絡暗號，馬曉光小心地把報紙收了起來。

    胖子被安排了一個美差——和漂亮女特務伍月一起扮作夫婦，監視高原香織。

    馬曉光粘上了兩撇假鬍子，戴上前幾日假扮記者的平光眼鏡，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老學究模樣。

    獨自一人，輾轉一番，來到了南市巡道街的清風茶館。

    “我從江城來，找宋先生。”

    “這裏沒有宋先生……”

    “哦，興許是搞錯了，我姓朱，手上有清惡毒、便盲眼復明的膏藥……”

    “多少錢？”

    “五個大洋！”

    “七個大洋，我賣得多！”

    暗號對上了，茶館掌櫃點了點頭，衝外面的大夥計吩咐一聲，便將馬曉光帶到了茶館後院。

    後院這邊堆了不少雜物，彷彿一個具體而微的迷宮。

    穿過後院，來到另一個小院的客堂間。

    客堂間內，一名相貌清俊的中年男子，正對馬曉光頷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