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色即是空

    衆人一聽，臉上變色，感情人家佛爺早就知道自己一路跟了過來，果然有法力啊！

    森坡少爺（馬曉光）眼珠子一轉，先施了一禮，便對喇嘛道：“上師明鑑，我等前來確有事相求，但請借一步說話。”

    胖大喇嘛有些不解，但見森坡少爺衣着光鮮，談吐不凡，知道不是一般人，也就沒有扭捏。

    只見喇嘛和森坡少爺轉到一邊，壓低聲音，嘀嘀咕咕神神叨叨說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只見森坡少爺從懷裏不知摸出了些什麼東西，塞到了上師的袖子裏。

    上師也是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挽起袖子，臉上瞬間變幻出諸多法相，轉身便匆匆地去了。

    “少爺，你和那佛爺說什麼？”胖子忍不住好奇問道。

    “哦，多吉上師說你和我佛有緣，準備在這裏讓你剃度了……”森坡少爺幽幽地說道。

    “什麼？”胖子一聽有點炸毛了，一下原地跳了起來。

    “我原本是準備自己來的，可人家佛爺說我們幾人只有你老人家和我佛有緣，再說你以前不也在棲霞寺幹過嘛……”森坡少爺訕訕說道。

    “不行！我還沒成親呢，我們楊家可是一門忠良，不能無後啊！”胖子不斷搖頭道。

    “少爺，是不是再想想？”羅掌櫃也幫忙勸道。

    “這個，少爺啊，這可是人生大事，是不是草率了一點？”鬼手兄也有些惴惴地問道。

    “不行！必須有人捨身爲佛，啊不，爲國！”森坡少爺莊容說道。

    “少爺啊！我知道我平時好吃了點，但你也沒少吃……可幹活我從來沒含糊啊！”胖子叫起了撞天屈。

    “兄弟，冷靜！冷靜！這只是暫時的，也是爲了……”森坡少爺說了一半，另一半的話卻生生嚥住，卻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的太陽。

    胖子一見，也似乎明白了過來了，沒再吵吵，眼珠子也是轉了兩轉，問道：“能吃肉嗎？”

    “放心，這是喇嘛教，不禁吃肉的，而且不燒戒疤！剃個頭就完事。”森坡少爺悄聲道。

    “那還有啥好處？”

    “好處多了去了，這次本少爺都要聽你老人家指揮了。”森坡少爺似乎還有些不忿。

    見二人不再爭吵，又換了神祕兮兮的樣子，羅掌櫃和鬼手兄對視一眼，卻都有些不解。

    過了不久，只見一名年輕僧人快步過來，施禮後說道：“各位請隨我來。”

    衆人聞言，也沒有多說，跟蹤僧人便又穿過兩進佛殿，來到一處佛堂。

    卻見此處，剛纔那位胖大多吉上師頭戴黃色僧帽，居中而立，周圍好些僧人侍立兩邊，或手持各種法器，或雙手合十誦經，法相俱都頗爲莊嚴。

    “這位施主，想好了嗎？”多吉上師肅然問道。

    “想好了！”胖子臉色木然地答道，事到如今這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啊。

    多吉上師聞言，自然馬上示意，佛門的剃度儀式便正式開始。

    只聽得一聲磬響，喇嘛們開始了誦經模式。

    儀式從導引、啓白、請師、開導、請聖等開始，一直到辭謝四恩、懺悔、灌頂剃髮，上師均是一絲不苟。

    儀式完成，胖子原本的短髮也被剃刀剔得乾乾淨淨，一個腦袋鋥光瓦亮。

    乍一看去，噝——還挺像那麼回事！

    多吉上師又對胖子以手撫頂，唸誦了一段經文。

    少頃，上師雙手合十，對胖子道：“禮成了！今後你便是我的座下弟子，法名便是德勒——乃漢語大吉大利之意!”

    “上師果然學究天人！”後面的森坡少爺和另外兩位聞言立刻對上師稱頌不已。

    上師卻面沉如水道：“好了，正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德勒啊，便自領受度牒、法器，便自西去弘法吧！”

    一番話說完，便自帶着衆僧人，飄然而去……

    佛堂裏又只剩下森坡少爺四人。

    “我靠，這也太水了！好歹是人生大事，得吃頓飯啊！”森坡少爺啐道。

    “胖爺，啊不德勒大喇嘛，你老人家這也算是火速皈依了，按佛家的話這叫頓悟！”鬼手兄讚歎道。

    “火速個屁！花了少爺我一千大洋呢……胖子，啊不，大師，看看你師父給了我們什麼紀念品？”森坡少爺沒好氣地說道。

    胖子連忙拿過一上師交給的黃布包袱，看看裏面的法器。

    之間包袱打開，裏面有四套喇嘛袍服，另有四張度牒，一張已是填好字樣，卻是德勒大喇嘛的，另外三張卻是空白的，下面只有廣仁寺的印章。

    除此之外，卻還有四個天珠。一個五眼的，一個三眼，兩個四眼。

    “嗬！好東西啊，就這四個天珠也值不少大洋！”羅掌櫃看到寶物，自然是眼前一亮。

    “這多吉上師還是有職業道德，送佛送到西，東西都齊了，不錯，不錯，還有紀念品！”胖子看着包袱讚道。

    說罷，便和衆人分了袍服，天珠也是一人一個。

    現在，胖子身份不同，自然要佩戴最貴重的五眼天珠，兩個四眼的給了羅掌櫃和鬼手兄，森坡少爺自己則低調地拿了最小的三眼天珠。

    “空度牒上的法名，想想再填，空即是色嘛。”森坡少爺想了一下說道。

    大家換好衣服，收拾好行囊，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廣仁寺。

    其實，這個辦法是馬曉光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的，怎樣才能既隱蔽好自己又能在西北暢行無阻呢？

    特務處的身份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暴露，那地方民風獨特，錢有時候也不一定好使。

    當在小東門看到多吉上師法相莊嚴，一道靈光一下又劈中了森坡少爺的腦門，所以才帶着大家一路尾隨來到了廣仁寺。

    原本他是真的準備自己捨身爲佛的，也化解一下羊腰子吃多了的臊氣，問題是人家多吉上師可不是一般人，一眼卻相中了胖子。

    “一切皆是緣法啊！”離開廣仁寺的山門，森坡少爺不住地嘆道。

    又準備了一些必要的物事，一行四人便買了去金城的長途車票，前往甘省省會。

    長途汽車上各色人等都有，多了四個喇嘛並不奇怪，西北這裏喇嘛多了去了。

    自己開車犯不着，太累，這倒黴催的西北路況，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而且四個喇嘛開着汽車，在後世倒沒什麼，可這是民國，有些太違和了！

    低調，特工一定要低調。

    四人中，胖子已經刮了大光頭，其他三人也剪了極短的板寸，穿上袍子，不說話還真像那麼回事。

    而且西北這邊氣候獨特，尤其坐了幾天長途汽車，要真是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怕是都成麻繩了。

    摸着自己的獼猴桃似的腦袋，胖子不禁有些慶幸起來。

    在長途汽車上折騰了五天，四位高僧終於到達了甘省省會金城。

    在後世，這裏最有名的就是牛肉麪。

    雖說“色即是空”但眼目前，佛爺也是還有肉身的，還是需要吃飯。

    這不，一下車四人便到了官升巷的馬保子牛肉麪館。

    一進門，頭戴白帽的小二便端上四碗牛肉湯，那味道，鮮！

    “鮮！”森坡少爺忍不住地贊道。

    “小聲點，你老人家現在是小喇嘛。”德勒大喇嘛藉着湯碗掩飾，提醒森坡少爺道。

    “是！謹遵上師法旨。”森坡少爺沒好氣地悄聲答應道，他還在爲胖子能當大喇嘛的事鬱悶呢。

    一路上，身位大喇嘛的胖子可是得了不少善男信女的香火，佈施都弄了不少。

    順帶的連兩位古玩專家，羅掌櫃和鬼手兄都跟着沾了不少光，什麼唐卡、佛像、佛珠……總之弄了不老少，暗地裏樂得不行，直呼不虛此行！

    很快四個大海碗端上桌來，只見裏面都是飄着牛肉香氣的清湯毛細牛肉麪，上面是碧綠的蒜苗，辣子油和切成薄片的牛肉用碗碟盛好放在一旁，一看就讓人胃口大開。

    四個假喇嘛見狀也是趕緊動手，祭奠早就空空如也的五臟廟。

    三下五除二，牛肉麪吃完，連湯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周邊食客們倒是沒有特別在意佛爺們的吃相，畢竟佛爺們還沒修成金剛之身，還是要餓的。

    畢竟佛經上不也是說嘛：“諸相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這地方多民族雜居，各種宗教都有，假佛爺們倒不十分突兀。

    不過總有有心人，會多看兩眼的，這邊就有一個長衫食客，也是剛好吃完一碗面，熱得滿頭冒汗。

    這位一邊掏出手帕，一邊往四位佛爺的桌邊走來。

    “上師，在下有禮了。”長衫客彬彬有禮地問候道。

    “施主有禮嘛，敢問嘛，有何賜教？”德勒大喇嘛大着舌頭回禮道。

    “在下有些佛理想請教……”長衫客恭聲道。

    “施主嘛，說說嘛。”大喇嘛大剌剌說道。

    “在下有一本《金剛經》，乃是東漢古物，想請上師……”長衫客沉聲說道。

    此言一出，旁邊的羅掌櫃和鬼手兄最後一口牛肉湯差點沒嗆到鼻子裏。

    這《金剛經》乃是南北朝時傳入中土，這人一開口就是屠龍刀劃腚——讓人開了大眼了！

    旁邊悶着頭裝小喇嘛的森坡少爺聞言，卻是猛地擡頭，眼神一亮，接口道：”《金剛經》沒有，《大藏經》倒是有四卷。”

    “不是只有一卷嗎？”

    “原來是一卷，後來寫的人多了，就成了四卷……”

    聽森坡少爺和長衫客東一句西一句，胖子和另外兩位就已經明白，這又在對切口呢。

    “還請上師移駕，借一步說話。”長衫客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