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忙中出錯

    成賢街離大紗帽巷不遠，步行也就十分鐘不到。

    今天是禮拜天，原本就該馬曉光和熊子莊輪休的，熊子莊好酒，昨日多半又是在哪個地方大醉，現在才是早上，多半還沒起牀呢。

    馬曉光顧不上其它的，到了熊子莊家門口，就伸出手一個勁猛敲，弄得街坊四鄰紛紛側目。

    “熊子莊，給老子出來！”馬曉光不管不顧大叫道。

    不過他還是有分寸的，只是大嚷，沒有說是什麼事，周圍的人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以爲多半是追債的。

    過了半天，熊子莊才把家門打開了一條縫，見是馬曉光，當場呆在那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馬曉光沒理他，徑直走進了客堂間，大馬金刀地在屋中央坐下。

    “怎麼熊大哥，今天兄弟上門了，煙不煙、茶不茶的，幾個意思？”馬曉光陰陽怪氣地說道。

    “哎呀，兄弟，你昨晚被帶走之後，大哥是心急如焚……後來喝多了，糊塗了！”熊子莊腦筋反應過來連忙道。

    “呵呵，這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大哥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馬曉光冷笑道。

    “兄弟，誤會，都是誤會！”

    “誤會個屁！說，這是誰特麼出的餿主意，老子已經通知了八十七師的同袍，找出這個人先滅了他！”馬曉光惡狠狠地說道。

    開玩笑，馬長官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被黨務調查處的混蛋們逼供，還關了半宿，從大局出發先不找黨務調查處的碴，但是始作俑者肯定要被修理的，要不今後馬長官還怎麼混？

    “兄弟，冷靜！這些許小事，不用這麼興師動衆吧？”熊子莊滿頭冷汗，現在酒是全醒了。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現在馬曉光這架勢一看就是後兩種，哪一種都不好惹啊，熊子莊心念電轉，決定自己也不能背這個黑鍋，一咬牙說道。

    “兄弟，還是請八十七師的弟兄們稍安勿躁，這事真不是愚兄的主意，是樸經理……”熊子莊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麻蛋，老子就知道那個大餅臉不是什麼好人，他不是在那個什麼大茂洋行嗎？走我們一起去。”馬曉光嚷道。

    說罷，不由分說，讓熊子莊胡亂罩上一件外衣，出了門招了兩輛黃包車，風風火火地往新街口“大茂洋行”奔去。

    到了“大茂洋行”門口，未等車停穩，馬曉光就跳下了黃包車。

    “後面那個給錢……”馬曉光丟這下半句話，就一個大步跨進了“大茂洋行”。

    雖說是禮拜天，但這時節不像後世，沒有那麼多勞工權益，上杆子送上門被剝削的人很多，是以禮拜天洋行裏辦公的職員不少。

    看着馬曉光一臉兇相，職員們都沒敢上前阻攔，就這樣讓他上了二樓。

    “先生，樸經理在辦公室商談要事……”

    “滾開！”馬曉光沒工夫和那些雜魚扯淡。

    他不想和那些人扯，那些人可不是這麼想的，只見一名保鏢模樣的漢子，見馬曉光就要衝到樸經理的辦公室門口，連忙衝了過來將他攔住。

    馬曉光沒時間和他廢話，力貫手臂，舉起拳頭，不由分說的一下打在了保鏢的臉上，正中他的鼻樑，只聽“咔嚓”一聲，鮮血直冒，保鏢“咚”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當場KO，人事不省。

    “嘭”的一聲，馬曉光踢開了樸中民辦公室的大門。

    “啊——”又得辦公室聽裏面傳來一聲尖叫。

    只見辦公室裏，樸中民正和前幾日在首都飯店裏一起喝酒的一名最漂亮的交際花鄒蔓紅正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此處馬賽克）。

    突然被打斷的樸中民異常惱火，轉身一看，卻是一臉殺氣的馬曉光，正要發作，卻被馬曉光像老鷹捉小雞一般拎着襯衣領，拉了過去。

    “叫這女的穿好衣服，趕緊滾！”馬曉光啐道。

    鄒蔓紅此時驚魂普定，動作卻一點不慢，很快便收拾齊整，出了辦公室。

    一打開門，正好碰上了滿頭大汗的熊子莊。

    “幾位老闆，你們慢慢談，改日再會。”

    鄒蔓紅打完招呼，帶上了辦公室的大門，一步三搖一切如常地走下樓去。

    這份膽氣和修養卻讓人好生佩服。

    “姓樸的，怎麼個意思？我是把你家孩子扔井裏了，還是偷了你的人？你就這麼恨我，三番兩次……”馬曉光坐在了辦公桌上惡狠狠地問道。

    樸中民萬萬沒想到馬曉光會這麼快出來，在他的計劃中這人要是有問題，自然銷聲匿跡了，要是沒問題，黨務調查處那是什麼地方，不死都要脫層皮，起碼得十天半月的，到時候確定此人沒問題，自己再出手，還不把這一個小小參謀整治得服服帖帖，到時候自己讓他往東就不能往西……

    “思克兄弟，爲兄那天也是忙中出錯……”熊子莊乾巴巴地對馬曉光說道，言語中語氣十分敷衍。

    “忙中出錯？騙誰呢？真以爲別人都是傻缺？”馬曉光玩味地衝熊子莊笑道。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熊大哥你也別爲了這個棒子說情，他麼的，還在老子面前裝大尾巴狼。”馬曉光狠聲說道。

    “馬先生，一切都是誤會，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樸中民現在也緩過氣來咽了口唾沫後說道。

    “好吧，你說該怎麼辦？”

    “我願意賠償馬先生一百法幣！”樸中民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沉吟了一會兒咬牙說道。

    “什麼？一百法幣？我說老樸，你這是不是剛纔來得太猛，把腦袋抽抽壞了？”馬曉光聞言不氣反笑。

    在樸中民的心目中，已經認定這個混不吝的馬思克參謀不是臥底，臥底哪有這樣的，不都應該小心謹慎的嗎？

    而且要是臥底，這回就不會回來了，哪兒還有膽子打上門來？

    既然不是臥底，一個小小的少校參謀，自己出一百法幣這事就算了了嘛。

    熊子莊聞言也怔在當場，這樸中民當真是捨命不捨財啊？傳說中的祕密工作不是這樣的啊！

    “他麼的，你這棒子……”馬曉光正待繼續發飆，準備提起拳頭讓樸中民好好接受一下教育。

    這時，卻聽辦公室外響起了急切地敲門聲。

    推門進來的是洋行華裔的協理呂平生，他也是急得一頭是汗，後面還跟着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

    “社長，您來了？”樸中民見到男子，像看到救星似的一下撲了過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男子瞥了一眼樸中民啐道。

    “在下吳興良，是大茂洋行的負責人。”吳興良氣定神閒地在辦公室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就是吳老板了，怎個意思？”馬曉光也不想低着頭和吳興良說話，從辦公桌上跳了下來，坐到了對面沙發上。

    熊子莊則還是在那兒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中民，你和熊先生先出去一下，我和馬先生談談。”吳興良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待到二人離去之後，吳興良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對馬曉光說道：“馬先生受苦了，原本是想用一些方法驗證一二，沒成想他們做事如此荒唐……在這裏給馬先生道歉了，有關賠償之事馬先生只管開口，只要我大茂洋行能夠辦到。”

    馬曉光還是用有些狐疑地眼光，看着吳興良，怔怔地在那裏沒吭聲。

    “我冒昧做個主，鄙洋行給馬先生一千法幣作爲慰問金，另外請馬先生爲我們做事，另有酬勞……當然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就是平日工作的時候有些不相干的消息透露一二，和熊子莊不會再發生聯繫……”吳興良慢吞吞地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馬曉光聽完吳興良的話眼睛放光，卻沒吱聲。

    吳興良見馬曉光的臉色，自得的點點頭，心想，這人果然貪財如命！

    原來，他們嫌熊子莊的進度太慢，一個人能夠接觸的情報也有限，鑑於當下軍委會極不專業的保密措施和四處漏風的情形，日諜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準備再安插一個棋子，讓他和熊子莊兩人互相掩護，遇到緊急情況還可以犧牲一個保全另一個。

    想到這裏，吳興良心下一定，問道：“馬先生，我還有一事請教，你包裏……”

    “防禦圖是吧？動腦子想想，我把防禦圖放包裏，帶出去，這不傻缺嗎？老子趁別人沒注意的時候悄悄給放回去了……黨務調查處拿我沒轍這才放人的。”馬曉光的話大部分都是真的，而且他兩眼瞪得老大，像兩個一百瓦燈泡似的，盯着吳興良看得吳興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咳咳，馬先生做事果然心思縝密，考慮周到，身手不凡，我希望我們能有良好的合作。”

    “合作沒問題，只要錢到位。”

    “那是一定！晚上我在馬祥興延請馬先生，還望不要推辭，放心，絕不會有閒雜人等。”吳興良見目的達成，也開始說收尾的話了。

    “好說，好說。”馬曉光含糊地答應下來，略一拱手算是告辭，打開辦公室的大門揚長而去。

    出了門招了一輛黃包車，坐了上去。

    “成賢街……”

    “好咧，您坐好。”拉車的態度頗爲殷勤。

    “我說老闆，要不要去湖北路處理一下傷口？”黃包車離開大茂洋行的視線許久之後，拉車的老李連忙問道。

    “算了，去成賢街，你幫我處理一下就行，就是些皮外傷，除了疼點，沒大礙……要讓MISS柳看到，又得囉嗦半天。”馬曉光吩咐道。

    “見到正主了？”老李見老闆又頭大，連忙換了個話題。

    “算……可能，是吧。”馬曉光有些不肯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