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代號秋竹

    被疲勞戰術修理了很長時間，本來已經接近崩潰的張德福，露出了最大的破綻！

    最後的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他一臉頹喪，說道：“好吧，我都交待。”

    “我是井上公館春草組的諜報人員，名叫山本裕二……，代號 “杉木”。”

    “去利生洋行做什麼？”馬曉光開口問道。

    “去找一個東西，裏面有重要情報，爆炸之後我們沒有接到情報，組長後來通知我去找回……”山本回答

    “什麼東西？”馬曉光問道。

    “一枚船洋。上級命令，這枚船洋很重要，裏面有夾層，藏着重要情報，所以必須拿回來。”山本回答道。

    “爲什麼早不去拿？”

    “我和上面靠死信箱單線聯繫，死信箱裏收到消息以後，我一直找機會去，在這之前你們不是把那兒封鎖了嘛，昨天一解除封鎖了我才找機會準備進去。”

    被擊潰了心理防線，山本裕二已經躺平，交待得乾乾淨淨。

    “你的上級是誰？怎麼聯繫？”

    “這個真不知道，我們都是通過死信箱聯繫，我只知道組長代號叫“春草”。”

    “死信箱在哪兒？”

    “覆成新村6號，路邊有個花壇，花壇的磚有塊是鬆的，拿掉磚塊就取到情報。”

    那就先這樣，馬曉光讓陸志軒做了訊問記錄，讓山本裕二簽字畫押之後，舒了一口氣，轉頭對陸志軒說道“好了，整理一下資料，我馬上回科裏彙報。”

    回到雞鵝巷，馬曉光來到張衝辦公室：

    “報告組長，我們隊抓獲一名日諜。”馬曉光平靜地報告。

    “哦？不錯，有收穫嗎？”張衝讚許了一句後，連忙問道。

    “暫時沒有，但是確認對方是井上公館的日諜。”馬曉光答道。

    “這也不錯，隨我一起向科長彙報，”張衝說道。

    徐遠道辦公室

    馬曉光將復勘現場和抓獲山本裕二的情況向徐遠道做了詳細彙報。不過，彙報中他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是，把取得的成功歸結於張組長的運籌帷幄，下面弟兄們的辛苦工作，自己的作用只是一筆帶過。

    徐遠道和張衝都有些詫異地看着張衝，這個號稱特務處的第一混蛋的傢伙居然轉性了，看來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鍛鍊一個人啊，都聽說佛家有當頭棒喝，原來結結實實這麼來一下人真的會開竅啊。

    立了功總是好的，特務處成立以來，要麼就是和黨務調查處接二連三上演狗血宮鬥劇，要麼就是對付紅黨時接連吃虧，幹得最利索的是對付地方軍閥，日諜卻沒抓到幾個，前不久好不容易有點頭緒，結果人倒是死了好幾個，撫卹也發了不少，連日特的毛都沒撈着，戴處長在老頭子面前都有些臉上無光，徐科長也是被要求儘快破案，抓捕日諜。但是日諜不像其他的，隨便找個人冒充就可以的，最少得會說日語吧，這年頭，好多老百姓連官話都還說不利索，日語，扯呢。

    這下好了，雖然抓的是一個一般特務，但總算見着活的了。

    “好，小馬這次幹得不錯。繼續努力，當然嘉獎是肯定的，我也會給大家申請獎金，那個張衝啊，你們特別行動組總算還是沒有辜負戴處長的厚望啊……”

    “全靠戴處長正確領導，科長用心栽培！”張衝和馬曉光都立正大聲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都是黨國的精英，處裏的幹才，要不也不會在特別行動組，說說吧接下來該怎麼查呢……”

    聽到這裏，張衝就有些發窘，馬曉光倒是沒藏私，抓捕山本裕二的過程倒是一五一十詳細彙報了，問題是自己當時光顧着高興了，沒有來及問下一步，唉，失誤了，所以人家老徐能當科長自己只能當組長呢，得服氣啊。

    馬曉光好整以暇回答道：“報告科長，來之前的路上，張組長和我一起商量來着，準備這樣進行……”

    馬曉光將自己的計劃不疾不徐地向徐遠道做了詳細彙報，作爲後世的職場精英，組織語言中當然中間肯定要把張衝帶上。聽完彙報，徐遠道讚許地點點頭，說道：“很好，小馬，這次行動就你和張組長通力合作，有什麼困難告訴我，務必全力偵破日諜“春草組”！”

    聞言，馬曉光和張衝連忙立正領命，答應道：“是！職部定不辱命！”

    從科長辦公室出來，張衝拍了拍馬曉光的肩膀，說道：“兄弟，真是多虧 ……”

    馬曉光連忙打住組長的話頭說道：“組長過謙了，這次案件本來就是在你的指揮之下才能有所建樹。”

    聽到這裏，張衝也是一笑：“還是你我弟兄同心好啊，這樣這個案件呢，你畢竟熟悉整個情況，當然我這邊肯定會全力支持，你看有什麼困難？”

    “組長有心了，困難倒是沒有，就是經費……”

    “哦，這是應該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這不科長剛纔也說了要大力支持嘛。”

    由於這次案件情況特殊，上峯已經有所關照，馬曉光和張衝到總務科會計股預支了案件的500元活動經費（要不小看當時的法幣，當時還沒有開始全面抗戰，惡性通貨膨脹還沒開始，法幣的購買力還是不錯的，當時法幣100元賣條牛是沒問題的，500元不少了）。

    當然，500元會計股不會全部給，這是規矩，到手的只有400元，最後到馬曉光手上是300元，還有100元？廢話，張組長坐鎮指揮不能白乾，那也是勞心勞力啊，那樣的話誰爲黨國效力？

    見馬曉光毫無異議接過經費，張衝臉上帶笑，說道：“兄弟啊，這次偵破案件你兄弟就能者多勞，我就在後面給你支援，要什麼支持只管開口，只要組裏能做到，絕不拖延。需要人手支援，另外三個隊人員，隊長除外，隨便調遣就是。”

    馬曉光笑道：“多謝組長支持，不過這種事我準備先悄悄偵查，以免打草驚蛇，有了情況一定給你彙報，至於人手那是需要的，不過是在抓捕階段，屆時，組長請多支持。”

    張衝自是滿口答應，兩人又扯淡了幾句，各自分開。

    回到安全屋，外出勘查的李申明和劉大有馬上向馬曉光彙報到：“隊長，山本交待的沒錯，覆成新村那裏確實有個死信箱。”

    馬曉光問道：“山本的傷怎麼樣？能走路嗎？”

    “走路沒問題，我們下手的時候都有輕重的。”劉大有接口道。

    “放了他，暗中監視。”馬曉光說道。

    “放了？萬一他跑了怎麼辦？”陸志軒忍不住說道。

    “是啊，隊長，山本已經被抓兩天了，和他聯絡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吳秋怡也問道。

    “放了他，這樣要麼日諜會和他重新接頭，要麼認爲他已經叛變會派人跟蹤甚至幹掉他。這樣，我們要麼順藤摸瓜把這條線接上，要麼最少還能抓幾個新的日諜。關起來他就一點作用沒有了。”馬曉光說道。

    “還是隊長高瞻遠矚……”劉大有不失時機地奉上馬屁。

    “老劉，你這嘴不該當特務，該去說書……”李申明了調侃了一下劉大有。

    馬曉光不禁笑道：“呵呵，這個山本肚子裏的貨也倒得差不多了，難道我們還養着他？不過也不要一下就放了，得讓他自己跑……”

    午夜，到處一片寂靜。

    山本裕二逃出了特別行動組第三隊的安全屋……

    確定了沒有尾巴，回到自己住處，山本推開木櫃，打開了暗格，作爲一名職業特工，暗格肯定是標配的。

    從暗格裏他拿出一些東西，兩根黃魚，三沓法幣，還有幾本僞造的證件。

    金陵肯定是沒法呆了，還是想辦法跑路吧，至於跑到哪裏？世界那麼大，華夏那麼大辦法肯定是有的，現在是1935年，還不是幾年以後，應該是有辦法的。

    不要以爲所有的日諜都是神劇中演的，動不動就玉碎，大部分特工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是普通人，對生的渴望肯定超過了死，山本裕二要是有玉碎的決心，當時也不會招供了。

    收拾停當，山本裕二還是負責任地給自己化了妝，粘上小鬍子，皮膚弄黑一些，加些白髮，換上一件半舊的長衫，戴上一頂灰色禮帽，改頭換面變成了一個小老頭的樣子。

    出門之後，他還是警惕地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揮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下關車站。”一個字山本裕二都沒多說。

    下關車站，售票處。

    山本裕二，正在排隊買票，去哪兒的票呢？無所謂了，先離開金陵再說吧。

    人從中閃過一個人，帶着鴨舌帽，慢慢朝山本裕二靠過去。

    到了山本裕二背後，慢慢的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山本的腰間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一下抓住拿匕首的手腕，像鐵鉗一樣，動彈不得。

    另一個人也靠過來，一下制住了殺手。殺手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帶走了，抓他的自然是馬曉光和李申明。

    另一邊山本裕二也被隊裏其他人悄然帶走。

    審訊室內，被抓住的殺手，全身傷痕累累，已經被刑訊的李申明折騰了一遍了。

    拿起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水，李申明向旁邊坐着的馬曉光說道：“馬隊長，這個傢伙也是個人物啊，居然還能死撐。”

    馬曉光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這些人都是經過刑訊訓練的，不過今天沒工夫和他磨蹭，直接上大菜吧。”

    聞言，李申明將殺手的眼睛蒙上，直接綁在了一塊橫着的木架上，拿過一沓黃紙，準備開始中國傳統的水刑“貼加官”。

    只見浸溼的黃紙一層層貼在殺手的臉上，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像個鼓風的風箱。

    馬曉光拿過一柄小刀，順勢在殺手的手腕上拉了一刀，只見猩紅的鮮血，開始順着手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整個審訊室，寂靜無聲，只有鮮血滴在下面木桶裏的滴答聲。

    臉上貼了“加官”的殺手，則越發的痛苦，又呼吸不得，身體開始急速地抽搐。

    …………

    又過了不知多久，只見殺手不住地抽搐，更是不斷地點頭。見狀，馬曉光向李申明示意了一下，見到長官指示，李申明忙揭開了殺手臉上的“加官”。

    殺手憋得滿臉青紫，脖子上青筋直冒，看樣子要是李申明再晚個一時三刻，他就掛了。

    “說吧，你的名字，代號，任務……”馬曉光輕聲道。

    “淺間貴太 ，代號秋竹，井上公館春草組情報員……”

    “呵？！”李申明讚歎道：“隊長，這下又逮着一個。”

    “不要着急，還有一個呢……”馬曉光說道。

    “還有？”李申明有些不解地看着馬曉光。

    話音剛落，院子裏傳來呵斥聲，只見陸志軒和劉大有押着一個捆綁得結結實實地人走了進來。

    “還真是有一個？”李申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馬曉光。

    原本在山本裕二手上吃了癟的陸志軒有些鬱悶，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把場子找回來，臉漲的通紅，看起來壓抑不住地興奮，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陸大有則頂着一隻烏眼青，有些鬱悶，鬱悶道：“媽的，拳怕少壯，居然差點着了這傢伙的道了，好在小陸身手不錯。”

    “人是你們抓到的，一客不煩二主，小陸，大劉接下來看你們的了”馬曉光吩咐道。

    “什麼？又有抓到兩名日諜？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當時只是說有辦法引出春草組，沒想到這麼快。”張衝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馬曉光，馬曉光在科長辦公室彙報的時候只說了行動方略和計劃，辦案細節科長一般不會關注的。

    “是這樣的，一是山本交待他們是一個組，他只是一名鼴鼠（就是潛伏特工），根據情報小組的結構，那麼肯定會有其它鼴鼠；二是山本的行蹤肯定上線是掌握的，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上線是怎麼掌握的而已，三是上線對山本要麼是和他接頭，要麼把他幹掉，而且一般來說情報組織之間除非上級指示，是不能橫向聯系的，所以執行的人一定是他組內的，當然，肯定上線不會和他直接接觸，應該有一名交通員，也就是鴿子，鴿子肯定會盯着執行處決他，再擇機向上線彙報，所以……”

    “所以你就在車站裏面用山本作誘餌，再找人追蹤外圍的“鴿子”。你是怎麼料到日特會坐火車而不是坐船或者坐汽車。”

    “因爲火車最快，跑路嘛，肯定要選最快的交通工具了。”馬曉光道一點沒有炫耀的意思，直接說出了答案，做人嘛還是要低調的。

    “嗯，不錯，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呢？”張衝問道，作爲直接上司，肯定要知道計劃的。

    “接下來 ，我們準備速戰速決，找出他們的上線，一舉破獲“春草組”，但是光憑我們一個隊恐怕……”

    馬曉光連忙回答，並適時地向上級靠攏：“下一步的計劃，還需要科長再幫職部參詳，鼎力支持。”

    張衝聞弦歌知雅意，頷首道：“兄弟客氣了，我們自當勠力同心，抓獲日諜，爲兄我肯定做好你的後盾。”

    馬曉光馬上立正表態：“組長放心，職部一定全力破獲春草組，爲罹難弟兄們報仇，爲黨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