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222節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字數:5746更新時間:24/06/28 16:23:40
但是宮理以爲都在地下走,穿的不算太厚,平樹體內沒有多裝衣服,想脫下來外套給她。宮理拒絕了:“等爬過去我就熱起來了,不要緊,我是仿生人,真失溫了也不一定會死的,走吧——你過得來嗎?”
她踏上一道傾斜的樓板,確認穩固後回頭來拽着平樹過去。頭頂還有雪落下,天色已經逐漸昏暗,可能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天黑了。
他們都沒再說話,只有兩個人攀爬時的腳步聲、呼吸聲,大團大團熱氣從二人口中呼出,宮理在前頭探路,他跟在後面,她總是會拽住他或者等他,她沒有戴手套,有時候指尖會用力抓住他的手指。
因爲粒子炮發射蕩薄了雲霧,露出了一小抹月光,他們在無人的廢墟中跳躍、走路,平樹覺得兩個人像是在公園內塑料城堡裏探險的孩子。
他竟然覺得十分美好。
不止是這會兒,整一趟旅程都十分美好,平穩向前行駛的車裏,能聽到她睡着的呼吸聲。她坐在副駕駛上盤着腿看地圖,她洗完澡出來後留着香味與熱氣的浴室,她窩在沙發上對着光腦上的段子傻笑。平樹意識到,其實救到波波,也是到了這路程的終點,等他們返回之後,或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刻了——
他突然很想一路向北開車,帶上波波,旅程永不結束,他們去北國,去看極光,去做旅客也做走私販;在車裏包餃子煮咖啡,做家人也做殺手的生意,車一直駛到沒有霧霾可以看星星的地方,一直到雪沒過車輪。
眼前,雪落在那些支棱的鋼筋、斷裂的指示牌和凹陷的辦公桌上,他腳一滑,宮理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手指緊緊扣在一起。平樹擡起臉來,月亮在薄薄雲霧後溶化出一圈光暈,宮理戴着帽子,臉被呼出的熱氣模糊,眼睛就像是毛衣上的銀釦子一樣。
他忽然想撲過去抱住她,用力抱緊她肩膀。平樹以前都覺得自己最好做她一輩子的好朋友,卻離她越近越覺得——他的慾望在飛速膨脹,他想要距離飛速縮短。他像是個氣球,膨脹到透明,內裏清晰可見,越薄越脆弱的膠皮在她手掌的摩挲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雪像是溼潤的白沙紛紛揚揚掉落,宮理與平樹四目相對,似乎也一愣,半天才用力往後一拽,平樹借力站穩身子,她所在的平臺就凳子那麼大,倆人只能緊緊地站着。
宮理竟然有點沉默,她轉過頭去,鬆開抓着他的手,往另一個能落腳的平臺跳過去。平樹目光跟着她,也不說話,只是緊跟着跳上她跳過的平臺。
直到二人爬上這一片廢墟的邊緣,宮理鬆口氣道:“醫院沒有塌,馬上就到了。”
第213章
平樹含混地應了一聲, 二人從暴露在外的甬道走進去,數了幾道門,就看到沒有被塌方波及的內部醫院。
他們打着手電筒, 宮理看着TEC給標明的物品列表,到處翻找。有些她覺得有用的,乾脆都扔給平樹讓他帶上,但這時候似乎有細微的震動也開始了, 宮理明顯感覺到這個內部醫院幾張沒有固定在地上的病牀開始了晃動。
宮理加快動作, TEC標註的某些手術工具她也不認識, 因爲這個地下研究中心跟腦機開發相關, 神經外科手術的器材設備非常齊全。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 倆人將東西都找全了,但宮理決定不再穿過剛剛塌陷的廢墟走:“塌陷的這個地方就像碗一樣, 碗底廢墟不穩, 隨便一點震動都可能讓樓板繼續往下掉,把咱倆夾死。咱們可以先去到地面上, 就像是從碗邊繞過去。”
平樹也同意,宮理還在考慮要不要徒手從塌陷的坑裏爬到地面上, 她爬了一段, 正要回頭拽平樹, 就看到平樹從肚子裏掏出了一把登山爬高專用的纜繩槍。
宮理現在很懷疑平樹體內的收容上限早就高得離譜了, 他之前因爲收容而“發胖”,恐怕是因爲身體裏裝了比半輛卡車裝載量還多的各種東西——
他們倆在雪夜裏藉助纜繩槍到了地面上, 宮理這時候才意識到所謂的艦港區是什麼意思。
她眼前是一片平整的懸崖, 懸崖邊緣修建了巨大的棧橋懸道, 上頭立着遠光燈柱、門式起重機與平衡吊塔,而棧橋下不是海浪, 而是落差近千米的懸崖下的山谷——
還有幾艘小型飛行器被單樑起重機吊起來。在鐵城還沒死掉之前,這數個棧橋之間應該也會停泊着巨大的飛行器艦船,甲板與棧橋平行,會有士兵在這裏上下,會有工程師在這裏休整。
但現在什麼都沒了,只留下空曠巨大的遺蹟,甚至幾個懸空棧橋因年久失修從中段垂下去,就像是被彎折了的香菸似的。
至於懸崖下的山谷,宮理一開始都覺得自己看錯了,但定睛去看——那確實是真實存在的,連片的像是月球表面一樣的焦土,雪仍然未能掩蓋那如同月球坑一樣的圓形凹痕。有些甚至形成了堰塞湖,在戰場之中只有個別關隘與道路還保持着原來的顏色,應該是兩國平民通過的邊境公路。
宮理往那邊走了一點,突然感覺他們二人的光腦開始了閃爍,竟然是方體的A跳出了緊急提醒。
“已檢測到您作爲非戰爭項目幹員處在戰場邊緣。即將發生敵方與我方的大型打擊行動,或造成巨大傷亡,請儘快尋找掩體!警告!請儘快尋找掩體保護自己!”
宮理甚至沒來得及閱讀完這些字體,就看到天邊一連串如珍珠項鍊般鋪開在天際線的光亮,快速閃爍着,將黑色天空照成灰藍色後又消失。緊接着頭頂匯聚平流的薄雲突然瞬間破開數個圓形的空洞,露出雲霧後的月亮與銀河星辰。
幾條細長的銀線斜穿過雲層的圓洞,劃過夜幕,像是夜空的銀白髮絲,落向了遠處如月球表面的焦土。
她還沒明白,平樹猛地衝過來,臉上幾乎是嚇破膽一樣的神情,是破音般喊道:“宮理!抱頭!”
他整個人撲過來抱住宮理的腦袋,手中的纜繩槍朝逃離的方向打去。
砰!那纜繩槍打在水泥地面的某個燈柱上。緊接着從背後推來將她甩飛出去的氣浪,她身體騰空,纜繩掛在燈柱上,她和平樹簡直像是兩隻風箏。
宮理感覺平樹一隻手緊緊抱住她腦袋,幾乎要把她塞進他羽絨服衣領裏。她也緊緊抓住他後背,另一只手抓住纜繩,宮理感覺到纜繩磨破手掌,打着旋的氣浪將他們甩飛後又猛地拍在地上,耳邊全都是劇烈地震與爆炸的響聲,他們被拍了一下之後,就開始往下墜落。
剛剛腳下的水泥地也都已經塌陷了嗎?!
宮理努力睜開眼,只看到飛揚的雪霧裹着他們,還有一些水泥塊也在往下掉,抓着纜繩的右手被猛地一扥,幾乎割爛她的手掌,她卻不敢鬆手,平樹抓着纜繩槍的手指也用力到快脫臼,她剛想讓他鬆手,就感覺那拽着他們重量的燈柱似乎斷裂——!
宮理和平樹與無數水泥塊一同往下掉去,她還沒來得及調整自己的動作,就感覺自己後腦重重撞在水泥塊上,昏迷過去。
……
冷。憑恕只感覺非常冷。
他吃了一嘴雪,臉上凍得發麻。憑恕明明沒有主動想要意識佔據身體卻醒過來,一般都是因爲平樹昏迷或逃避情緒過強。
他感覺腦袋側面、手和腿都劇痛,他努力動了動脖子看向四周,看到了雪崩後那種傾斜的雪坡,還有許多大塊的水泥插在雪坡中,還有些石塊往下滾。那艦港區甚至是半個研究中心都塌陷滾落至懸崖下方,他們直接從高處跟着雪滾下來。也就是命大沒撞上什麼鋼筋尖角,否則被|插爛了腦袋都有可能。
憑恕身邊雪太鬆軟,他撐着身子卻起不來,不止是因爲一條腿嚴重受傷,還有一隻手緊緊抓在他後背的衣服上,力量大到他努力掙扎了兩下都沒掙扎出來。
憑恕甩了甩頭髮上的雪,看到眼前的雪堆裏幾點紅,他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慌手忙腳撥開雪。雪層下露出宮理的面容,她額頭與後腦上滲出大量紅色導液,染紅了旁邊的血。她整個人深陷在雪中,失去意識前死死抓着他後背的衣服。
“宮理!”
她沒回答,反倒是迴音讓一些雪又簌簌滾落。
憑恕連忙噤聲,注意到他自己抓着纜繩槍的手骨頭都已經扭曲變形了。憑恕咬牙,骨頭發出咔嚓響聲,緩緩恢復原狀,他彎腰把宮理整個人從雪裏抱出來一些,也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右手。
因爲宮理緊緊抓着他後背,他一條腿粉碎性骨折了也站不起來,只能跟她這麼滾成一團。
這個距離下,還能看到宮理在摔落的時候牙齒磕破了嘴脣,憑恕盯着她,伸出手去蹭了一下她的嘴脣。她平時滿嘴嘲諷,脣卻很軟,凍得冰涼,他嗅了嗅手指,不是血的味道,看來紅色導液是沒有氣味的。
他捏住了她的臉,有點用力晃了晃,小聲道:“宮理!宮理——”
她沒有反應,憑恕心裏有些慌神,將手按在她頸側。還有心跳,只是昏過去了。
憑恕摸她後背,想看她骨頭有沒有碎裂。
肩胛骨似乎撞壞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後背衣服全都被刮爛了,甚至已經露出受傷的皮膚。她這麼躺在雪裏,絕對會失溫而死。憑恕拽着她衣領,調轉了一下方向,變成他墊在底下,宮理趴在他身上,他也在努力恢復着自己摔落時折斷的小腿。
天空中薄雲那圓形空洞的邊界在慢慢模糊,遠方銀線落下的地面冒起大團的灰藍色濃煙,地面上重新出現了幾個“月球坑”。他和平樹都認識那銀線,它代表着被|干擾的巡航強子對撞導彈丟失方向後隨機落地。
憑恕撩開自己的衣服露出一截腰來,接觸到雪的地方被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冷的直吸氣,猶豫了片刻才將手從自己的腰側探進了身體內。
他太討厭這感覺了,彆扭發癢中,也有不堪回首的記憶讓他牙齒打顫,憑恕一邊罵一邊在體內不熟練地翻找着:“你|他|媽不是帶了衣服嗎?都放到哪裏了!要不然你就也醒過來啊——”
憑恕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件厚衣服,他從自己身體裏拽出來,展開來蓋在宮理後背上。
他嘆氣:“不行……腿裏的骨頭碎得太嚴重,恢復起來好慢。平樹,平樹,你醒了嗎?”
平樹沒回答。
憑恕望着頭頂的天空,還有距離他們不知道幾百米的“地面”,想要回去真是一件麻煩事,要是這期間再來一個被|干擾而落地的導彈,他們恐怕就會死在這兒。
憑恕和平樹童年的時候,曾經無數次遠遠地在北國,看着這銀線從雲層墜落;有時候有藍色的光柱衝過天空,形成一片紫紅色的弧形光暈;或是看到球形飛行器打開後艙放出無數牛虻般的小型戰鬥機。
他們認真地討論過哪種死法|會更不痛苦,更快速。他認真分析了半天核爆蒸發的速度,平樹卻只沒出息的說想死前能跟別人抱在一起。
此刻,宮理帽子掉了,她毛絨絨的沾着雪的腦袋抵在他下巴處,因爲失去意識而渾身發軟,幾乎是被他抱在懷裏。憑恕笑起來:“操,我有點理解他了。反正早晚也要死,這麼死了算球。宮理,就可惜你要跟我死在一塊,會不會有男人爲你哭的不行?”
他就像是被擰過的溼衣服一樣變形的腿,緩緩翻轉,骨頭一點點在長好,遙遠天邊還有一些中小型導彈擊中目標的聲音,聲音像是春雷與砸在鐵棚上的雨。憑恕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刻了,他垂下頭,拇指摩挲了一下她臉頰,她睫毛比雪更透明,這種乖巧不適合她,她應該醒來,用牙齒用力咬他拇指,他會吃痛罵她,她會哈哈大笑。
憑恕另一只手握住她受傷的手,攤開她手掌在月光下看,受傷非常嚴重,纜繩幾乎是嵌進她肉裏,割爛到快要看見掌骨。憑恕將那繩子從她傷口中拿出來,能看到傷口邊緣在緩緩癒合,至少不再流出導液。
她指尖有薄薄的繭,指甲修得蠻好,她塗着黑色指甲油吸菸的時候,手很好看。
憑恕突然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她流到掌根處的紅色導液。
“惡,有點像酸啤酒——或者是淡的機油。”他吐着舌頭。
但宮理的手指不是一般的冷,這是肢體末端失溫的證明。他想了想,拽出羽絨服裏的圍巾先給她裹在了腦袋上,把倆人纏在一起。
然後將羽絨服拉鍊往下拽開。裏頭穿的是個高領毛衣,憑恕一向很討厭高領毛衣,感覺脖子一圈都很不自由,但平樹就不介意。毛衣就很暖和了,應該也能傳到她身上。憑恕以前會拿肚子暖自己的手,他也沒多想,乾脆就把毛衣拽起來一點,把她手貼在他腰上。
腿馬上就要恢復好了,憑恕卻走神了,他隔着毛衣壓着宮理貼在他腰上的手,感覺她手漸漸恢復一點溫度。
憑恕臉色古怪了一會兒,半閉着眼睛,顫顫巍巍吐出一口氣,只感覺那雙手被吞入他肌膚之下,她手指冰涼,他渾身打顫,就像是給他五臟六腑裏塞了雪一樣。憑恕以爲會很討厭,但更多的是他說不上來的奇怪,他聽到自己呼氣都亂了節奏,忍不住將臉埋在她腦袋上。
啊……這感覺真奇怪,他到底在幹嘛,要暖手根本沒必要做這種事。
他就是剛剛突然回想起之前她把四肢摘下來,收容在他體內的時候了,想起那時候她摸到他身體裏的感覺。
憑恕正要將她的手從他身體裏拿出去,忽然感覺平樹似乎要醒過來了。
完蛋!
平樹睜開眼來,腦袋還有點懵,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一低頭就看到了宮理垂着的腦袋。
平樹心裏慶幸,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感覺到自己似乎將什麼東西一半收容在體內。他以爲是什麼鋼筋或碎石,以前也有過受重傷時身體自動收容,避免他受到致命傷。
平樹扯起毛衣,卻發現是……宮理的手埋在他腰上,連着手腕處被一同收容在溫暖的體內……
第214章
平樹有些發懵。
這是憑恕做的。他不是很討厭收容的能力, 很討厭東西進入體內的感覺嗎?之前宮理把手伸進來,他又叫又罵的,怎麼會主動把宮理的手放在身體裏?
就是爲了給宮理暖手嗎?
還是說……?
平樹感覺自己的手與腿雖然還疼痛着, 但骨頭已經長好了,他抱着宮理從雪裏緩緩坐起來,在腦海中低聲道:“怎麼我一醒過來你就消失了?”
憑恕像是在他腦子裏幹吃了三個大蜜棗似的狂清嗓子,說道:“我對雪崩沒經驗, 你之前不是遇到過一回嗎?如果你要背她走的話, 我也可以控制一部分身體——我說的是怕你力氣不夠, 我幫你!”
平樹眨眨眼睛:“我沒有說別的意思, 而且我也背得動她。她沒有那麼沉。”他注意着周圍積雪的情況, 小心翼翼將宮理抱起來,這才注意到她後背的傷口和刮爛的衣服。
平樹坐在地上, 又從自己的身體裏拿出了一件珊瑚絨的拉鍊長袖, 將幾塊發熱棉貼在蓋在宮理身上的羽絨服內側,然後他眼睛都不眨, 快速的脫掉她身上破爛的外套,將珊瑚絨長袖與羽絨服套在她身上。
憑恕也沒想到他突然扒宮理衣服, 眼睛都沒轉開:“……她背後的傷勢還沒好呢!”
平樹輕聲道:“沒事, 我看了一下都是蹭傷, 已經開始結痂了。她更怕失溫。”
平樹給她穿好衣服之後, 把裹在兩個人身上的圍巾摘下來,只給她一個人戴好, 將圍巾下沿塞進她羽絨服領子裏。他小心翼翼撥開頭髮看了看她腦後的傷口, 這一處確實很嚴重, 宮理需要儘快吃一些東西恢復傷口。他又從身體裏找到一頂護耳帽子,一片手帕, 將手帕先蓋在傷口上再戴上帽子,給她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低垂的睫毛與鼻子。
平樹伸手小心翼翼在她眉毛眼睛周圍抹了兩下,又去檢查她的肋骨和小腿,小腿處也有比較嚴重的骨裂。
憑恕不得不承認平樹還是細緻。
平樹自己的光腦已經摔碎了,宮理的光腦還在身上,但信號不太好。戰爭之後形成的看不見的磁場或粒子風暴經常會有這類問題。
平樹能看到她的方體A還打開着,上面是提示儘快找掩護的消息。但在她私聊界面,竟然有剛剛幾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也是戰爭信息預警嗎?
平樹點開來,卻發現不是戰爭預警,而是……甘燈就在幾分鐘前給她發了信息。
他的信息有些公事公辦的感覺。
“你到了鐵城附近?那裏有局部衝突,別靠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