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62節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馬桶上的小孩字數:4639更新時間:24/06/28 16:23:40
    原重煜從屏風邊緣往那邊看,那些手術後的人, 額頭開了一個血洞, 安靜溫順的躺在那兒, 消炎藥與鎮定劑正隨着給藥器不斷流入他們身體。

    草莓透過攝像頭看到:“他們……是怎麼了?”

    原重煜:“剛剛審問過做手術的醫生, 說是目前第一步, 給他們大腦開窗並切除了一部分神經。他們或許還活着,但可以說靈魂與肉|體被分開了, 他們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 跟行屍走肉也差不多了。”

    耳機那頭,組員們屏息, 原重煜走過去,目光掃過他們牀尾的吊牌, 那裏沒有寫着姓名, 只有編號、骨齡與一些身體特徵。他道:“腦袋的開洞傷勢恢復好之後, 還要加裝一個接口倉, 說是爲了以後能夠插|入芯片。”

    葡萄糖道:“是的!宮理那邊也已經發現這件事了,她點的人就是額頭處有芯片的!我懂了……他們就是蒐羅各種各樣的肉|體, 然後製作無數種性格或身份、背景的芯片, 按照客戶定製的需求, 將二者組合……”

    就能組合出許多種變化,滿足各種人的口味。

    原重煜看着那些額頭有血洞躺在那裏的人們, 很難不聯想到宮理。她會不會也經歷過很不好的事情,她會不會也有個芯片裝在她那超越當下科技的仿生身體裏?

    狒狒喃喃道:“他們恐怕再也無法恢復了吧。義體潮時期,很多腦機接口的後遺症等等,都是無法治癒的。”

    原重煜站在一處病牀前,那裏躺着一個亞麻色頭髮的少女,他拿起了她的手臂,皺起眉頭。

    剛剛他就發現了,目前病牀上這些,最起碼有七八位,並不是風俗產業的從業者。她們手臂上沒有埋入避孕與防止醉酒的緩釋針,身上也沒有代表着某些風俗業勢力劃分的紋身。

    甚至連使用過致幻劑的痕跡都沒有。

    像是紅街、霓國街這樣的風俗業重災區,經常有風俗男女突發疾病,有組織凌虐殺人,甚至有大規模的致幻劑中毒事件。索命組幾乎是爲數不多的願意爲這些受害者進行治療的組織。

    因此,霓國街上的拉皮條頭頭三知代,面上裝作跟他們不認識,但暗自願意幫他們潛入羅剎。

    原重煜能判斷出,這裏七八個人應該都是城市裏沒墮入街巷深處的普通人,顯然是這個【人間內景】已經開始不擇手段的抓人了。

    原重煜正想着,忽然聽到外頭傳來槍聲,他剛轉過頭,就聽到一陣噴氣聲——

    一位年邁的黑色西裝男子,小腿肚上的噴氣式推進器發出刺耳的聲響,雙手各執一把太刀,朝原重煜的方向跳來!

    原重煜拿起病牀旁邊的金屬推車,朝他砸去,年邁男子手中打刀像是切紙一樣,輕易劈開金屬推車,而下一秒原重煜已經到他眼前,一腳重重踢向他肚子:“出去打!別傷到這裏的人!”

    年邁男子雙目的二極管燈陣,忽然爆發出閃光燈似的炫光,原重煜忍不住擡手遮眼,但仍然慢了半拍,他視野被閃光燈灼傷——對方手中打刀就朝他腰腹攻擊過去!

    原重煜聽聲音也知道來刀的方向,朝後飛速退讓,卻忽然感覺年邁男子並未追擊,反而消失了。

    他連忙放下手臂,正要搜尋他的身影,防止自己被襲擊後背,卻看到他就站在不遠處,兩把刀垂下,他呆呆的立在病牀邊,看向牀鋪上亞麻色頭髮的女孩。

    兩把刀顫抖着,原重煜聽到年邁男子胸腔中緩緩撕裂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呼喚:“……錦錦……!”

    外頭幾位幹員解決了其他的黑衣保鏢,推開屏風闖進來,就看到了跪倒在病牀邊的年邁男子,還有靜靜站在他身後的原重煜。

    年邁男子扔下刀,陷入癲狂,雙手摳向自己的眼窩,幾乎要將眼窩裏的點陣燈都摳下來,他們就聽到了發瘋的呢喃:“……我就不該到萬城來……你不該跟我來……這兒就是吃人的地方,他們、他們憑什麼……你是好女孩啊啊啊啊!”

    原重煜撿起地上的刀:“誰不是旁人的兒女?誰不是曾經的‘好女孩’?霓國街上站街的或許吃過更多苦,就活該淪落至此?”

    年邁男子轉過頭來,瘋了一樣要抓向原重煜,原重煜擡腳踹向他,另外幾個幹員開槍,束鎖捆住了年邁男子的雙腿身體,他倒在地上,掙扎嘶吼不已。

    原重煜看着那睡容甜美的少女,又看向地上的年邁男子,他平日不裝憂愁的面容終於像是拽線扯皺的布料,他說不出太兇狠或詛咒的話語,只是半晌道:“……命運真是不公,這一切明明都該報復在你自己身上才對。”

    他走出去,外頭有些人已經被擊斃,有些則被捆束在地,耳機裏突然傳出一聲倒吸冷氣聲。

    原重煜:“怎麼了?!”

    草莓半晌喃喃道:“我的天吶、我的天……嘔!嘔嘔嘔——”

    一會兒,耳機裏傳來狒狒的聲音:“……宮理找到了他們的倉庫!”

    ……

    “門是壞了嗎?”一位穿着隔離服的人員轉過頭去,因爲剛剛消毒間又噴出了一陣消毒雲霧而後門再度打開,裏頭卻沒走出人來。

    “別管門了,趕緊的!咱們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理一理貨!現在太亂了。”

    突然幾個人驚訝的指着他身後:“組長,你背後——”

    組長還沒來得及回頭,只看見狹窄的隔離服視窗內,金屬凳子凌空飛起,朝他後腦勺狠狠砸去!

    緊接着,就像一陣颶風在倉庫內攪起來,各種本子凳子桌子朝他們劈頭蓋臉砸去,一位工作人員被擊倒後,蹣跚的起身,正要去按警報器,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腦袋,狠狠撞向牆壁!

    可他看不到任何的手!帶着瘋狂的力量與冰涼的溫度,一下兩下!——直到他哀嚎聲在隔離服中消失,他昏死過去……

    倉庫裏身穿隔離服的人已經都倒下了,只有她的喘息,她走向了倉庫裏的武器櫃。

    外頭等着的幾位黑衣保鏢有些不耐煩。突然右側門打開,消毒氣霧飄散,他們沒看到人,正皺眉要罵的時候,就看到一塊白布包裹着的什麼東西,在空中飄着,朝他們指過來。

    幾位保鏢不明所以的皺眉看着那飄在空中的白布。

    其中一個經驗豐富,立刻叫道:“快趴下!是隱形能力者!!”

    但已經晚了,白布中爆發幾團硝煙火光,子彈瞬間擊倒他們四人——

    經驗豐富的那個倒下後,咬牙捂住腰部的傷口,正要去拔槍,忽然感覺自己脖頸處似乎被人重重踩住!

    他看到被灼燒出幾個洞的白布掀開,緩緩飄落在地上,槍|口對準了他的胸口,他驚叫:“我不知情、跟我無關——”

    “砰!”

    宮理看着白布緩緩飄落在他濺滿血的臉上,冷笑一聲:“你也知道臨死前喊這種話。也知道有人會報復,知道要跟這些事兒撇開關係啊。你們當中但凡有一個人有點人性,這裏都不會變成……工廠。”

    隔壁新一批貨進去被清洗,沖刷的水聲掩蓋了槍聲,宮理放下槍,拔|出了這幾個黑衣保鏢的配槍,往外走去。

    很快走廊上穿梭的工作人員就看到了幾把槍竟然漂浮在半空中,他們還沒來得及一探究竟,那槍|口擡起來——

    “砰!砰砰砰——!”

    ……

    幾位幹員正在破門,門內的槍聲似乎越來越響,狒狒咬牙道:“快點開門!說不定宮理現在已經被包圍了!”

    “這不是能暴力突破的門!而且他們的密保鎖也用了特殊編碼!要不叫攻堅組來吧!”

    草莓尖叫道:“等等,槍聲是不是停了!嫂子不會被殺——”

    他們突破不了的金屬門內部一陣安靜,所有人屏息。

    “嘀。”

    門內忽然響起一聲輕響,金屬門朝兩側緩緩打開,所有幹員緊繃起來,草莓已經將發射膠體的槍|口對準門內。

    硝煙的味道瀰漫,走廊兩側的玻璃與水泥牆面上,不知道有多少彈孔,地上躺臥的黑衣者或四散奔逃的工作人員哀嚎着。

    狒狒瞪大眼睛,搜尋者倒下的人裏有沒有宮理的身影,忽然葡萄糖驚叫道:“血手印!你的肩上有個血手印!”

    狒狒立刻感覺到什麼搭在他肩膀上,偏過頭去,肩膀上一片血痕——

    宮理的聲音在他們面前響起,一張沾滿血的門卡漂浮在他們眼前:“門卡給你們,讓我歇會兒。”

    她話音剛落,隱身時間已到,狒狒看到滿身是灰與血的宮理,只穿了一件麻布襯衣,手裏拎着把機|槍,面無表情的拖着腳步,從他們之間擠了過去。

    ……

    原重煜到的時候,寫字樓下已經圍起了隔離帶。索命組的飛行擔架已經不夠用了。

    四周聞訊趕來的媒體衆多,葡萄糖正在到處打電話聯絡能接收的醫院或機構。

    索命組的隨船降落在廣場上,那看起來像陰間廟的隨船裏,有數張自動化急救病牀。這裏被毀掉腦神經的受害者,共有兩百一十七人,曾經應對過大型天災的索命組,也不過只有一百多個擔架。

    原重煜到場,許多人朝他行禮或跟他彙報,他進入地下室的各處,佈置完工作,出來的時候,才在寫字樓前廣場上發現宮理的身影。

    她就像是一切都無所謂似的,穿着一件麻布襯衫,光着腿坐在被霓虹與大屏照亮的花壇邊,貪婪的吃着一個熱狗,醬料弄得滿手都是。

    一位方體派來處理社會關系的小領|導,正對宮理抱怨道:“你一個學員,最起碼造成了三四十人的受傷與死亡,直接被你殺的可能都有四五個!我們爲了輿論,也不能放任他們死了——!”

    宮理擦了擦嘴角,咧嘴笑了:“關我屁事,我爽就完事了。輿論?那幫人跟冷凍豬肉一樣被吊在那兒的時候,你不想想輿論,現在你倒是開始琢磨了。”

    對面那個穿制服的小領|導氣不過,張口就是“方體的大局”“本來這事兒我們可以不管”之類的話,原重煜正要趕上去,就看到宮理那沾着芥黃醬與番茄醬的手指忽然捉住了那小領|導皮膚粗糙的臉,指甲摳着他下眼瞼,就差指尖戳在他眼球上。

    宮理咧嘴笑起來,手指上的芥黃醬辣的小領|導的眼睛瘋狂流淚,對面驚恐掙扎,她卻像是手指能把對方半張臉撕下來一樣,歪頭笑道:“我現在可以讓你也掛進倉庫裏去。你可以被掛在那架子上,好好盤算大局。”

    她突然看到了原重煜,鬆開手,推了對方一把,坐回花壇邊繼續吃熱狗。

    那小領|導腫着眼睛,頂着半張臉的醬汁和抓痕,氣的要發瘋,原重煜拎着一雙隨船病房的拖鞋走過來,哈哈大笑道:“您還訓了我請來的幫手?看來您是想管理她啊,那太好了,您幫我把請她出山的二十萬費用付了吧!”

    宮理看了他一眼,嘴角想笑,別過頭去。

    原重煜也沒那麼傻嘛。

    小領|導回頭看到原重煜,慌了一下:“護士長,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咱們輿論上一直說是經常反擊過度……”

    原重煜叉腰笑起來,用力拍着那小領|導的肩膀,差點把他拍進地裏去:“你說這些我也不懂,但我聽起來像是你的工作嘛!加油!相信你一定可以逆轉輿論!”

    狒狒也點頭哈腰掛着笑走過來,遞上兩支昂貴的手捲菸,攬着那小領|導走了:“哎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咱們要同舟共濟解決問題,只要找準角度,咱們這是解救百姓的大好事……”

    狒狒強拽着小領|導走遠了。

    宮理繼續翹着腳吃熱狗,他注意到她小腿上有一處挺嚴重的刮傷,不過在他吃東西的時候,正在慢慢恢復。原重煜捏住她腳腕,微微擡起來,也幫着治癒傷口。

    擡起她的腳腕,才發現她腳底滿是乾涸的血跡、灰塵與踩在彈殼上造成的燙傷。

    原重煜一愣,緩緩道:“辛苦你了,破壞了約會對不起。”

    宮理把熱狗塞到嘴裏,腮幫子鼓鼓道:“還好,我殺爽了。”

    第55章

    原重煜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宮理身子軟下來,像個拉伸身軀的貓掛在他肩膀上:“護士長,你要是敢說我做得不對, 我會把你耳朵咬下來的。”

    原重煜搖搖頭:“我進去看到了……我理解。但你開槍擊中的那些人,我會儘量救活他們的。”

    宮理不解:“爲了讓他們受審?你相信法庭?說不定這兒的客戶名單裏都有大法官,就有包庇他們的上層。再說萬城哪有法可言。”

    原重煜撫了撫她後背:“……可我也不能代表正義。”

    宮理緩緩懂了,他是有憤怒也會壓抑住的人, 他認爲自己如果私自做了“正義”的裁決, 對實現所有人的正義毫無幫助。

    這想法並不幼稚, 反而是質樸單純的他在經歷過無數慘案與憤怒後的……深思熟慮。

    原重煜手指揉着她頭髮:“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孤身闖入, 也可以說明他們先襲擊你。而且我們的營救計劃不如想象中順利, 如果不是你從內部突破,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拿那些倉庫裏的‘人’做盾牌、做人質。你做了很對的事。”

    宮理萬沒想到這時候, 原重煜反而顯得如此成熟, 反而跟她說這些。

    宮理道:“你心裏難受嗎?”

    原重煜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見過的,比你想象的多。”

    宮理有許多關於這些事的話想說, 卻還是都沒說出口,她鬢角的絨發蹭了蹭他耳朵, 她道:“這次因爲有你, 我沒有下死手, 下次如果只有我, 我可能會挨個補刀。”

    原重煜看向她。

    宮理:“他們……我說那些像我一樣腦子開洞的人,他們會怎麼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