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323節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字數:4821更新時間:24/06/27 06:24:20
線纜有透明的表皮,之下是無數銀白色的頭髮粗細的細絲,在靠近宮理的線纜末端,細絲就像是海葵在海中遊動的觸手般扭動着,在接近她的瞬間,那整條線纜就像是蛇頭般,突然咬向了她的後頸!
一瞬間,宮理彷彿是在失重墜落的電梯上,瘋狂加速的跑車上,她掙扎着想要握住腦後的線纜,眼前失去一切視覺,卻在腦海中聽到了更多的聲音——
每個聲音都是女聲,但虛柔的就像是在雲中步道的佛祖。
[……看到她的記憶了嗎?]
[找到。快點。]
[不行。啊——不,她的大腦裏簡直就像是龍捲風一樣,雲腦的記憶本體甚至都會被她裹挾!]
很快傳來不止一聲的痛苦聲響,宮理的劇烈頭痛,她混亂的記憶如同像是一場順着線纜擴散的恐襲,在雲中與她連接到一起的意識無不受到波及。
直到其中一位聖母,似乎順着線纜往宮理大腦中送入了一些安撫與麻木,宮理才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渾身冒汗,如漂浮在雲端般平靜下來。
她看不見任何事物,彷彿也失去了五感,只有那些聲音迴盪在她身側。
她們似乎認爲已經控制並在折磨宮理的意識。
但宮理的意識彷彿經歷過遠比這更抽象、更虛無的狀態,她反而感覺輕鬆而清醒,像是曾經在驚濤駭浪中生活的虎鯨,此刻閉着眼在泳池中漂浮。
“你將主的聖物帶去了何處?”
這句話是直接響徹在她腦仁裏的提問,彷彿要勾起宮理的回憶,從而直接看到她腦中的真實,但宮理大腦中空空。
她大概猜測到是自己宇航服內側縫着的口袋裝有聖物,但她並不迴應。
宮理聽到了更微弱的聲音,似乎是聖母形成的集體意識在雲腦中探討,想法交鋒。但聲音卻漏進了她的耳朵……
[……什麼都看不到。她封閉了自己的意識嗎?]
[並不是,她的意識彷彿又極其混亂,無所不有,但我們卻理解不了那裏的邏輯與規則一樣。她或許能應對一切意識侵襲。]
[承認吧!她的存在便是主的意思!若主不想將那件聖物給她,她又如何拿到!]
[謬論,我們干預派徹底改變了未來!殺死了新國主教西澤,才有了後續的預言與門的出現。]
[若沒有主,她如何調轉格羅尼雅的方向。若不是主,她如何連原爆點內幾十年前那場輻射波動都知曉。她的一切都像是奇蹟的巧合——]
[門。門!門!!]
宮理腦子中擠滿了混亂|交錯的想法,頭疼更嚴重了,好煩。宮理好想讓這些不停地在遠處說話的聲音閉嘴,她的意識漂浮着,也似乎找到了聲音傳過來的管道,如一團凝膠般的意識朝着管道中擠了過去。
她也似乎曾在它者的引領下,穿過更大的意識海洋中的官道。
閉嘴!閉嘴——
宮理的意識極其堅強地在管道中蠕動,直到突然豁然開朗,她似乎進入了一片更廣大的空間,那些聲音離她更近,簡直像是要與她融爲一體。
也有無數的片段、閃回、光亮飛速掠過她的大腦:
她看到了銀色鏡面罩在沙漠中的半球,她看到了一片焦黑土地上的門,她看到了白色方尖石碑上滿是人類的手印。
太多畫面,彷彿是未來的歷史以十年爲一幀在她腦海中快速切換,她反應不過來,甚至無法聚焦,眼前只有無數讓她快吐出來的殘影。
還有聲音似乎驚恐地注意到她的意識穿過了管道,無數混亂的想法就像是尖叫胡話一樣逼近她,宮理猛地擡起手甩過去:“閉嘴!”
瑪姆震驚地轉過輪椅去,看着那團永遠聖潔的預言着全球未來的雲朵,出現了如同迪斯科燈球般的混亂色彩。
緊接着,在這團逐漸變色的雲朵中,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閃電驚雷!
第318章
瑪姆作爲曾經連接到其中的一員, 她太瞭解,這雲朵是姐妹會的集體決策意識,是她們將強大的精神力量匯聚到一同窺見未來的渠道, 是她們與主進行對話的傳聲筒。
正是因爲這一個多月來,發生在這位“王”身上太多離奇的事,讓姐妹會一方面對她充滿警惕與敵意,一方面又隱隱覺得她的出現有主的默許……
姐妹會爲了看到她的未來, 爲了窺視她的過去, 爲了讓她感受人類思維根本承受不了的“雲腦”的痛苦, 才破例將她帶入了雲中。
但結果竟然是, 雲朵簡直如同內部有風暴般, 無數水霧裹着灰燼攪動起來,彩色的光輝在雲中遊蕩, 陰霾從底部爬上去, 雷電在其中迸射——
上次她看到這團雲捲起風來,還是因爲姐妹觸碰到了一段關於“西澤”的預言, 聖母中最少數最神祕的邏輯派反推出了部分祕密事實,發出了姐妹會的指令。
殺死“西澤”!
並且刺穿西澤的頭顱。
邏輯派並不對外公開思考的過程, 只發表結果, 她們通過預言碎片裏蛛絲馬跡的推斷與聯繫, 認爲如果不殺死西澤, 未來姐妹會將遭受致命的打擊!
瑪姆成爲這個絕對命令的執行人,她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能力, 遠程控制由自己孕育的教廷騎士殺死了西澤。
代價是她孕育的孩子幾乎全都死了, 她孕育的能力由於過度使用而被“燒燬”了;好處是, 她失去了新國多年拓展的傳教領土,慘敗至此, 姐妹會仍然保留了她的一席之地。
且不說瑪姆自己內心的野心與痛苦,她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雲朵。她曾經作爲聖母近十年,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雲……
剛剛領進去的女人,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麼?她肉身強大到飛船墜落在沙漠中爛了一地,她都死不了;竟然連她的意識、她的大腦也如此混沌而瘋狂嗎?
宮理感覺自己像是有十二個拳頭十三只腳的滑溜溜游魚,不停地甩尾扇着那些想要靠近她的意識團,更重要的是擠進她大腦中的各種眼睛都看不清的閃回,簡直想要誘發癲癇一樣不停晃動——
這些頻繁的閃回也影響到了跟她共處這片雲團的其他聖母,快要逼瘋了她們。宮理只感覺無數黑色的手重若千鈞,朝她壓過來,想要把跳躍的閃光的七彩的摩擦出電荷的宮理的意識給壓下去。
[干預派你們是想做什麼?她若在未來中顯影,此刻想要對她出手便是對神意挑釁!]
[順從派,在你們的觀念裏,一切都不可改變,只要預言中看到的事都必然會發生,那爲何還要阻止我們?你們也不知道,我們的干預和阻撓會不會是主也早就算好的事對吧!你們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
[邏輯派怎麼說?]
[邏輯派的幾位從上次西澤死亡的命令發出後就已經宕機沉默,不再發表任何看法了。]
這些想法似乎來自不同的語言,但都已經跨越了語言這一媒介,直接鑽入了宮理的大腦中。
宮理腦子裏根本控制不出胡思亂想,看着無數手壓下來,想到了五指山壓孫悟空空如也門徒子徒孫悟空乘法口訣別克君威爾史密斯人已逝世就試試紙盒裝月餅裏沒肉桂子蘭孫——
層層疊疊的黑手將她壓下去,她有點喘不動氣擡不起頭來,直到一隻手抓住了侵入她腦後的線纜,猛地往外一拔!
宮理猛地睜開眼來,大口喘|息着。
她還在如濃霧般的雲中,只是這雲彷彿剛剛被風捲出內部的漩渦流動。而她身邊圍着十幾位聖母,這些聖母們在死寂的沉默中伸出帶着黑色手套的手,放在她的肩膀手臂上,彷彿她們的意識藉此將宮理推出了雲腦。
宮理環顧四周,被數個白色燈條盯着,她晃了晃肩膀,站起身來,腦袋中混亂的記憶讓她彷彿想起了更多碎片,一部分記憶段落如此清晰;也有更多迷惘,有些臉想看一萬次也看不清楚。
但她不會讓這些詭異沉默着的聖母們,看出她的底細。
這些人顯然因爲她之前的所作所爲充滿了忌憚、爭執與困惑。
宮理站起身笑起來,成爲了這片雲中唯一開口的人,她理了理衣裙在後頸的繫帶,道:“不打聲招呼就讓我進入雲裏開你們的大會,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們叭叭半天,然後把我踹出來了。你們知道嗎,這哪怕就是野人組隊打遊戲,也不能隨便踹人!”
那羣聖母用慘白的燈條看着她,沒有一個人開口,宮理能想得到,上面的雲腦中,她們一定還在想法交鋒。
但她已經不想等了:“要殺我也罷,要我繼續做王也罷,我都不想在這個太冷的地方待了。要下手就快點下手,要崇拜就早日崇拜,我要走了。”
宮理雙手搭在頸後朝外走去,她腦後被強行拔|出線纜造成的傷口,在快速癒合着。
她白裙擺尾,在數位聖母沉默的目光中,消失在了茫茫雲霧之中。
宮理也在腦中瘋狂思索着,她大概梳理出姐妹會的運作方式。
[預言]應該是姐妹會的核心,憑藉着準確無誤的預言,她們能爲各個國家提供最寶貴的情報,不論是躲避天災,亦或是戰爭先機。除了新國以外,西盟和北國兩個大國都極其重視宗教,或許正是因爲這些國家需要從姐妹會這裏得到重要的[預言]。
姐妹會聖母們共同構成的雲腦中,應該分爲大大小小數個派系,她們這麼久了遲遲沒有對宮理開展行動,應該就是聖母內部的決策有着類似投票制度,現在遲遲表決不出結果。
從宮理出現開始,她成爲了王,奪走了重要的聖物,炸燬了衆多的礦車,調轉了格羅尼雅的方向,讓姐妹會一部分人視她爲威脅,一部分則認爲她代表了“神意”。
確實。
宮理一個人,是如何做到這麼多事的,如何拿到聖物的,如何成爲王的?
一定有人,或者是有遠超個人的力量在幫助她。
宮理感覺自己似乎遺忘了很重要的陪伴着她的人或事……
甚至宮理懷疑,會不會擁有記憶時候的她在飛船失事後,已經意識到逃不出去,也預料到了此刻會被姐妹會檢索大腦中的記憶。曾經的她會不會因爲不希望聖物被找到,所以才故意毀掉自己的記憶的?
宮理走出雲朵的時候,看到了雲朵外幾個注視她的身影。輪椅上的瑪姆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活着走出來,垂着肉的臉頰驚愕的抽動着。
宮理朝她走去,一直走到了輪椅面前,彎下腰來,臉上露出微笑:“瑪姆。”
瑪姆想要操控着輪椅往後退,宮理手指卻忽然摳住了她臉上的白色燈條,指甲甚至嵌在了燈條義體與皮肉的接縫處。
瑪姆停下了挪動,她咽了一下口水。
不知道爲何,這女人背後重新變得聖潔的白雲,更像是她帶來的爆炸蘑菇雲。
宮理手指幾乎要將連接着她大腦的燈條從她面部扯出來,她痛苦的在輪椅上蠕動着,嗓子眼裏發出一些難聽的含混哀叫,想要人來救她,但就在這時宮理鬆開了手,露出微笑道:“您讓我想起熟人來了。”
宮理隨便找了個方向往黑暗中走去,果然不遠處已經出現了懸浮的松果燈,剛剛送她來這裏的神使中,年齡最大的那個老嫗,露出塗抹精緻的紅脣,含笑在等着她了。
不像是瑪姆看她走出雲朵就露出恐懼,眼前的年長神使卻顯得有種一以貫之的輕佻愉快。宮理跟着她的步伐往黑暗更深處走去,很快就到達了天井之下,松果燈照亮了黑色的滿是雙眸浮雕的石柱,她帶着宮理走上了看不見的臺階。
在走到距離黑暗最下方大概幾十米的中段位置,前頭的老嫗笑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連之前腦子都被對穿了,你都跟變魔術似的突然出現了,更何況只是飛船摔了個粉碎?”
宮理心裏一跳。
這個女人對她很熟悉。
老嫗並不回頭,在前方繼續走着:“其他幹員已經在路上了,收容部和行動部都會來。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方體的人,但這件事牽扯太大了。如果原爆點被打開,誰都不知道裏面會有什麼妖魔鬼怪!”
宮理拼命吸收着她說的信息量極大的話語。方體,宮理還記得方體——
前面的神使忽然轉過頭來,掀開罩在眼睛上的頭巾,一雙眼睛瞪得像是要把她給吃了:“宮理,你是吃了屁怕漏了味兒嗎?嘴都不張一下,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死死死你乾脆真死了算了。你離開之前,說什麼‘哦我才發現平樹就在宮廷裏,老萍你幫我去找到平樹’,日了狗了,我還要應付姐妹會這邊的事,我怎麼可能抽身去宮廷中找他!你知道他爲了你都瘋到什麼地步——大爺的,你就不能親自去告訴他你還活着嗎?他早就離開方體獨自行動了,這次他是一個人跨越千里追着你來的!”
眼前的老太太說話簡直像是機關槍一樣,宮理瞪大眼睛看着她,一邊震驚於老太太知道她的名字,一邊腦中瘋狂理順着老太太口中所說的事。
老太太翻了她一個大白眼:“還不說話是吧——”
宮理根據她那堆話,試探道:“老萍?”
老萍擰起眉毛:“幹嘛?”
原來她的名字是老萍。宮理覺得在嘴邊很熟悉,對她這張臉好像也有點印象,但很多話她都沒完全理解,只能試探道:“你着什麼急,我已經回來了。”
老萍對她的能力似乎非常信任,不爽歸不爽,但還是道:“下一步怎麼辦?”
“原爆點吧。”宮理撿了一個有印象的詞,道:“從這裏入手。”
老萍沉思了一下:“至少你可以再去原爆點附近看看。我會幫你安排身份和車輛,我混入姐妹會之後,就沒法離開格羅尼雅了。”
宮理眯着眼睛,內心有點稀裏糊塗的點了點頭。
“平樹的事呢?”
宮理覺得老萍提到的這個人就在宮廷中,就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離我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