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283節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馬桶上的小孩字數:3925更新時間:24/06/27 06:24:20
    希利爾沉吟片刻,微笑道:“抱歉,讓你累到了吧。”

    宮理誠懇道:“過幾天之後,如果我身體恢復一些,我還可以再回溯一下,看清她改寫的文字。”

    希利爾點點頭,笑道:“無事。不着急。”

    當獻派的義體師來的時候,宮理看到希利爾收拾好箱子,似乎在思索着怎麼用這支鉛筆。

    希利爾恐怕迫不及待的想要使用,畢竟他想要成爲主這件事,在瑪姆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越拖越對他不利。

    以希利爾的野心,說不定想要替換掉某個知名宗教人物的故事,甚至讓瑪姆都改變了記憶,對他唯首是瞻。他改寫了之後如果沒有生效,他也可以懷疑宗教故事中有聖人一直活到現在,畢竟公聖會的歷史也沒多長,這個世界又確實有長生種存在。

    而且他以爲改變的是歷史,實際上卻是讓自己未來的命運與知名的歷史橋段吻合。

    瑪姆會不會當成是希利爾想要模仿宗教人物的故事,就順着宗教故事去阻止他……

    總之,場面與他們的心理活動一定混亂有趣極了。

    宮理不需要料事如神,這麼多勢力混雜的情況下,她也不可能預料未來。

    她只需要混亂。

    義體師給宮理更換了手肘以下部分的義體,宮理卻發現右手顯得不太一樣,有很多接縫,活動起來也沒有那麼順暢,她皺起眉頭來:“怎麼回事兒?我應該有在獻派翻模過我的身體數據,應該能給我替換原來的義體。”

    義體師滿頭冒汗:“抱、抱歉,之前聖獻天使大教堂出事後,重新訂做義體的神職人員太多,我這邊材料也不太夠了,這樣的替換義體,您大概使用一週多就行……”

    希利爾看過來,也道:“儘快吧,也不要再把西澤神父當做隨隨便便的獻派神父敷衍,只要進到了材料就替他換上。”

    宮理端詳了片刻自己的新義手,道:“就先這樣吧。”

    希利爾拎着鉛箱離開,宮理也在義手修理好之後離開小禮拜堂。只是她在回自己的住所之前繞道去往了林恩所住的石頭小樓。

    宮理本以爲林恩不在,她看到了石頭小樓前的草坪與迎風晾曬的亞麻衣衫,還有一些擺放在角落的武器架子。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闖進去時,就看到石頭小樓的門砰的一聲打開,林恩拎着水管走出來,他身上滿是血跡,整個人都變成了醬紅色。顯然在來維護他之前的那段時間,他接受了鞭刑。

    林恩看到了他,明顯一愣。

    宮理站在陽光下,白色的軟底鞋踩在草坪上,半晌道:“……我只是過來謝謝你。”

    林恩呆了片刻,抓了抓他僅穿着的一條亞麻的長褲,做出請他進門的手勢。

    宮理想了想,覺得沾着她血手印的盔甲就在他房間裏,點頭朝石頭小樓走去。

    林恩正想跟進來,宮理回過頭道:“你去洗洗吧。血腥味太重了。”

    林恩:“唔。好。”

    他走出去,蹲到院子裏,接在院子內澆花的水龍頭上。

    宮理走進他極其簡單的房間裏,廚房裏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他吃了一半的營養配平的乾糧,看起來黃綠色一坨實在是沒有食慾,他好像是用手掰着吃的。

    旁邊還有個粗陶杯子,他用來喝水的。

    房間裏其他幾乎就沒有跟他個人有關的東西了,除了那張牀墊和牀墊上壁掛的黑色十字架。

    宮理也一眼就看到他脫在房間角落上的鎧甲,上頭紅色手印鮮紅的印在他胸膛上。

    林恩是不是已經注意到那個沒有氧化的血手印了。

    但她此刻擦掉,雖然會讓他生疑,至少林恩不會有辦法去將它拿去化驗,宮理想了想,看着窗外林恩蹲在花園裏,沖洗着自己的頭髮與渾身的血污。

    他渾身溼淋淋的,似乎感覺到宮理的目光,擡起頭來滿臉是水的看向宮理。

    宮理對他露出笑容。

    擦掉吧,哪怕引起他的懷疑,也沒有把柄,沒人把林恩當一個完整的人,他也很難表達自己的懷疑與訴求的。

    宮理轉過身去,在林恩低頭洗頭髮的時候,用溼巾擦掉了她的導液留在他盔甲上的痕跡。

    林恩也在思索。

    當他回來卸掉鎧甲的時候,就注意到相較於他渾身黑紅色的血跡,顯得過於鮮亮的血手印。

    這是西澤主教留下來的。

    好奇妙,就像是某種對他按下的紅色印泥,某種烙印,他爲什麼會有永不乾涸的血液?

    他脫下盔甲後嗅了嗅。

    甚至是沒有血腥味,只有淡淡的奇妙氣味,不算好聞。林恩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更有些困惑。

    爲何?這個血手印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難道真的像很多教士傳言中那樣,西澤才是真的“聖子”,而這就是他生而非凡的特徵。

    但林恩又似乎覺得這血手印的紅色液體甚至不像是他最熟悉的血液,更像是某種化學製劑在模擬血液。他腦子中滑過了許多想法,卻又想到他捏着糖果的手指,他騎着摩托車的身影,他說的那些話語……

    聖子與騙子彷彿在交疊。

    林恩有些混亂了。

    這種混亂一直持續到他溼淋淋的回到房間的時候,西澤站在他的牀墊旁,擡頭看着他牀頭掛着的小十字架。

    林恩餘光注意到,自己擺放在房間的鎧甲上,那個血手印已經消失了……

    西澤到底是……

    林恩腦袋亂起來,他正困惑的時候,西澤突然露出了微笑,拿起他牀鋪上的一條毛巾,道:“不擦擦頭髮嗎?”

    林恩走過去,他比西澤高大一些,低頭盯着他。

    林恩很想問他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擦掉留在鎧甲上的血手印,但西澤灰藍色的眼睛裏卻有笑意,他擡起手,用毛巾蓋住他滴水的頭髮。

    “你低一些,我可以幫你擦頭髮。順便練一練新換的義手。”宮理微笑着,卻繃緊了小腿,做出了隨時跳開遠離他攻擊範圍的準備。

    林恩沉默了片刻,彎下身子跪在了自己的牀墊上,宮理隔着毛巾揉捏着他的頭髮,將他髮尾的水珠擦掉,甚至擦了擦他的耳朵。

    林恩覺得有些癢,寬大的肩膀微微縮起來。

    第277章

    林恩動作時而緊繃時而放鬆。

    宮理輕笑道:“……其實我當時把你的手甲, 當成了刀。我其實有點絕望的,覺得自己死在修道院也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會幫我。”

    林恩擡起頭, 他跪在牀墊上,大概是到西澤胸膛的高度,碧綠色的眼睛看着他。白色毛巾還蓋在他頭髮上。

    宮理義手伸手摸向他下頜,手指有些曖|昧地摩挲着, 輕聲道:“我差點以爲我要死了。啊……林恩, 你胡茬有些扎人了。”

    林恩呆呆地擡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又去摸了一下宮理的下巴。

    剛剛是宮理仰頭靠在他堅硬的盔甲上, 現在則是林恩仰頭靠在她柔軟的法袍上,

    碧綠色的瞳孔裏只有迷茫與柔軟。

    宮理微微低下頭:“抱歉。你應該是瑪姆那邊的人吧,但我的命現在被捏在希利爾手中, 我也……身不由己。我也很迷茫。”

    真可惜。林恩再生能力太強了, 否則她一定會掰斷他的脖子。

    林恩看着她,粗糲的手指攀上了她的手腕, 這是絕無僅有的林恩主動觸碰別人的時候,宮理能感受到他指腹的厚繭。

    “教廷騎士到底是個什麼立場呢?我該怎麼做才能保住自己呢……我好像能接觸到主, 卻又對自己實際的生活束手無策啊。”宮理微微彎下身子, 下巴尖幾乎要放在林恩的頭頂, 但始終隔着一點點距離。

    林恩眼睛像蒙塵與劃痕的綠寶石:“……我不知道。”

    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包括對於宮理身份越來越篤定的信仰與越來越擴大的懷疑,最終只變成了這句“我不知道。”

    但林恩又忍不住道:“不要靠近希利爾。也不要靠近瑪姆。你就是你。許多救世主, 都被押送到了淵前修道院。你幫誰, 都會沒命的。”

    宮理一愣。

    許多“救世主”都在淵前修道院, 是包括繪派、獻派的救世主嗎?瑪姆將這些強大但又被控制的“救世主”都匯聚在一起,是爲了要向方體發起襲擊嗎?

    宮理垂眸道:“是嗎?你的血順着溝渠流向地下, 也是爲了給繪派的救世主嗎?那奪去我四肢的獻天使,也就在我們腳下的深淵中嗎?”

    林恩半晌後點了點頭。

    宮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再見到獻天使一次啊。”

    林恩又搖搖頭:“它們都在很深處。”

    看來之前希利爾從深淵的電梯中更往下層,就是去見那些被“關押”的救世主的。

    宮理忽然隱約感覺到了——她之前苦思冥想的,希利爾爲自己賦予神性、成爲主的瞬間有了答案。

    這些“救世主”被彙集到修道院,正是希利爾的機會,他只要將這些本質只會作亂的各個教派“救世主”釋放到城市中,然後在萬城遍佈混亂與死亡的時候,從天而降輕易殺了這些“救世主”,就可以立刻揭露瑪姆的所作所爲,並自封爲更高階位的“主”了!

    宮理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她沒有證據,也沒捕捉到希利爾會這麼做的徵兆。

    但太合理了。

    宮理心臟劇烈跳起來,林恩看着她的臉色,忽然道:“你心跳的很快。”

    宮理看着他,平復着心跳:“是啊。我在爲自己未來的命運膽戰心驚。”

    在他過長的髒金色頭髮遮擋的視野裏,西澤露出看起來很年輕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們作爲主的僕從,或許只能順從地走向命運,那麼……祈禱吧。”

    林恩發愣着,看着西澤將手肘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林恩像個修女一樣蓋着白色的毛巾。西澤的雙手在他頭頂交握着,他習慣性掛在手腕上的黑曜石十字架串珠垂在他額頭上,十字架貼在他眉間。

    西澤的下巴似乎抵在了他發間,隔着毛巾,隨着他的說話聲一起顫動:“跟我一起祈禱吧,林恩。”

    林恩只覺得恍惚起來,他所生活得好似極其無趣,除了生存需求毫無意義的小房間,變得層次豐富起來。

    陽光暖融融,聲音迴盪着,像是……像是繪派教堂那些繪畫中豐富的筆觸。

    西澤看他沒有反應,道:“手給我。”

    林恩渾渾噩噩的擡起手來。

    左右有些區別的義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合攏起來,靠在他眉心處:“林恩,你要向哪個主祈禱呢?繪派,還是姐妹會?你要拿着你那個被熔掉的十字架嗎?”

    林恩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而軟弱:“……我不知道。”

    西澤輕笑起來:“那就向我的主祈禱吧。如果是我們一起祈禱的話,主會看到我們的迷茫,會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不屬於任何權謀與野心,爭奪與欲|望的路。閉上眼睛。”

    宮理每一句話,都在強調“我們”。

    林恩似乎也嘴脣翕動,重複了“我們”這個詞。

    林恩閉上眼睛,但陽光灑在房間中,他視野裏是紅色的,是他眼皮中的毛細血管的顏色。光是暖和的,照射在他冷水半乾的胸膛上。

    林恩不知爲何,這種又危險又像是被他環抱的姿勢,讓他感覺到某種漂浮着的安全感,昏昏欲睡,放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