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170節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字數:4107更新時間:24/06/27 06:24:20
……這是甘燈的臥室?!
如果不說是他的臥室,宮理覺得更像是高級酒店的客房,用物都很好,但沒有太多人生活的痕跡。房間連接着一間衣帽間、一間浴室,她看到三角浴缸和浴缸旁的半圓形玻璃窗。
窗外只有風雪拍打在窗戶上,一片灰白色。
牀頭櫃上擺着一個銀色的手術托盤似的帶蓋方盒,一本沒有看完的舊書,還有之前在圖書館裏的一家四口的相片。有幾件金屬工具,宮理感覺是幫他固定腿部的支架用的。
牀鋪柔軟厚重,擺了許多軟枕,宮理都能想象到他陷進去的樣子——像個棺木內被天鵝絨包裹的吸血鬼貴族。
但宮理沒打算到處看,其一是因爲她還吃着麻辣丸子串,那丸子泡了紅油,弄得她滿手都是,她亂摸就是留下罪證。
其二是,她對甘燈的過往啊、想法啊、祕密啊其實興趣不大。
他有什麼計劃,他有怎麼樣的過往,宮理不太在意,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沒那麼熟,而且宮理能感覺他目的與意志像個漩渦,她不想被牽扯進去。
管他要怎麼宏圖偉業,管他要怎麼薄情冷血,她還是要拿錢才能幹活,她覺得也比不上能在下雨之後去吃烤肉喝酒。
宮理走向房間離她最近的一扇門,乾淨的那隻手伸手擰了擰,門鎖上了。
而且門外傳來了說話聲。
“不必,放在那裏便是……醫療中心已經來過了,我知道,我會最近少用一點止痛藥物的。”
宮理後退兩步。
靠,就甘燈這種心眼又多又小的海綿似的性格,豈不是很忌諱別人闖進他私人空間內。
門響起一聲掃描後開鎖的聲音,甘燈拄着柺杖走進房間,他登時就嗅到了一股嗆人的麻辣味……
甘燈微微皺起眉頭,撐着柺杖往臥室內走了兩步,就看到了……有個人正擡着兩隻手,嘴裏叼了根籤子,在他的長絨地毯上擺出了閉眼冥想的動作。
甘燈一瞬間表情擰巴起來。
他見到她就忍不住想笑,別的女性出現或許會帶着香水味,爲什麼她總是帶着飯味、甜味、零食味;但他又知道自己在躲她,這麼突然見到了又覺得……
至於宮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竟然不是他第一時間想的事。
甘燈柺杖敲了地板一下。
她睜開眼來,還裝傻:“哎呀!我在食堂裏做冥想呢,怎麼突然被傳送到這兒來了——”
甘燈撐着柺杖,看着她不說話。
宮理聳了聳肩:“主要是你那門鎖了,我想滾都滾不了。我來的是你的更衣室門,我回不去啊,一打開衣櫃,全是你那跟房產中介似的黑白配衣服。”
甘燈還是沒說話。
宮理也說不上是怵還是煩他這難猜的樣子,她爬起來,身上叮叮噹噹亂響,剛想開口,甘燈就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你穿的吵到我眼睛了。”
宮理:“什麼?”
她穿着做舊的棕色皮靴,緊身低胸背心與破洞牛仔短裙外是一件能把她下巴埋進去的桃紅色蓬鬆假貂皮外套,戴着誇張的耳環與假珠子項鍊。
宮理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外套:“你知道什麼叫辣妹風嗎?”
甘燈看了一眼她沾着紅油的手,脣角微擡:“是挺辣的。”
她搞不清楚甘燈的態度,就打算走了,甘燈卻走到邊桌旁,從抽屜裏拿出了溼巾,遞給她。
宮理擦了擦手,甘燈看向她嘴角,本來想再給一張溼巾,但宮理不甚講究的就拿擦手的溼巾擦了擦嘴角。
她撿起地上那本ROOM書典,就要走,甘燈道:“我知道不是你溜進來的,估計又是姐姐……”
宮理眨眨眼:“她還能控制我去哪兒?”
甘燈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他似乎因爲某動作時的疼痛而微微皺眉,但緩了口氣,聲音依舊平穩道:“她的意識和方體整體的意識融爲一體,有些小事她可能會干預,比如影響你推開門後去到的地方。”
宮理表情匪夷所思起來:“那姐姐讓我來這兒幹嘛。”
甘燈拿起桌子上的工具,撬開了他大腿處支架的螺釘,低着頭沒有看宮理:“……可能是我太久沒有還書,她讓你來催我吧。”
宮理想說:那找我|幹嘛,直接讓你一推開門是圖書館不行嗎?
但宮理沒說,她在想着到底要不要開口。
甘燈以前很擅長用目光與沉默來折磨那些有求於他的人,他知道對於等待宣判命運的人,沉默就是讓人疼得叫不出的酷刑。
但他第一次意識到,宮理的沉默也如此令人煎熬。
甘燈覺得自己太失態了。他在冰淇凌店裏,聽到宮理說起來跟那位柏家小少爺的事兒,他腦子裏就跟灌進冰激凌似的,一下意識到自己不論是跟她出來吃冰激凌的行爲,還是之前他的種種話語、神態、行爲,無不是破綻百出的失態。
而他竟然以突然離去這樣更失態的行爲,掩蓋失態……
他想着,正要去伸手摘掉腿部支架上的螺釘,那螺釘從他指縫間掉在地上,滾到宮理腳邊。宮理撿起來,卻也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一隻手撐着身子,一隻手拋接着螺釘,坦然看他道:“你最近很忙?”
甘燈嘴脣微抿:“……嗯。”
他繼續拆卸支架。
宮理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瘦的骨相清晰的手指用力掰動金屬工具,一般人用力時,手指上會發紅泛白,但他沒有,像是人都被抽乾淨了血似的。甘燈又拆卸開了膝蓋處的,這次他接住了螺釘,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宮理:“打仗?還是什麼?”
甘燈沒說話。
宮理眨了眨眼睛:“啊,原來是不能說的事。如果你真的因爲吃冰激凌竄稀了,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的,吃營養膏吃了幾十年的腸胃——”
甘燈有種自己在花叢中避開蛛網與樹枝,翩遷起舞的感覺,他自認能識別言語中的試探與陷阱,還展露着自己翅膀上威懾的花紋。
然後一個熊孩子一把攥住了他,興奮地喊:“撲棱蛾子!”
越要去拿捏她,越會被她心不在焉的就給攥住了的無力感。他實在憋不住了,深吸了口氣:“之前忙是跟門派的事有關,後來就是……一些灰燼病的事兒了。”
他覺得自己透出了珍貴的消息,但宮理完全沒聽到腦子裏去,咧嘴笑了,繼續拋接那螺釘:“啊,大忙人呀。”
甘燈:“……”
他意識到了,大概在宮理說什麼鴨子上帝之前,宮理是壓根不誠懇對他,那些肢體接觸,那些看起來曖|昧但威脅的語氣,跟他打個有來有往,全都是她對待敵人的態度。
但現在她不會這樣做了,她用對待朋友的坦率態度對他,再也沒有肢體接觸,再也沒有故意的虛假曖|昧,再也沒有試探,他卻完全招架不住了。
她坐在地毯上,道:“你拆這個支架幹嘛?難道是你打算洗澡或者休息了?”
甘燈一用力,那支架散開,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沒有撿,朝後仰坐在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只是疼了。”
宮理看着他,依舊話多:“你知道我最近很紅嗎?你也是會上網的吧,有看我的新電影嗎?還有新廣告——啊,我有好幾大箱蓮甜巧克力,我可以送你兩箱。”
甘燈竟然在她面前發呆,他難得顯得有些坐姿不佳,放鬆地坐在扶手沙發椅裏,黑色皮鞋踩着絨毯,手指搭在嘴脣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宮理忽然將手中的螺釘,朝他額頭扔去,甘燈一驚,低頭看向掉在他襯衫上的螺釘。
宮理:“你還咬指甲呢甘燈。多大人了啊。”
他一手揉了揉額心,一手拿起了螺釘:“我沒咬指甲。你別亂扔東西。”
宮理聳肩:“你是不是累了,都沒聽到我說話。”
甘燈手指輕輕攥着螺釘,在掌紋裏摩挲着:“聽到了。知道你紅。”
宮理手撫着自己的膝蓋,亂晃着笑:“是,方體發生的事兒哪有你不知道的。我這也算是四捨五入的辦公室戀情,都不敢在沒人的地方親嘴了,就怕光輝偉岸的委員長在上頭看着我吶。”
甘燈沉默了一下,沒好氣道:“我有心力管你這些?”
他以爲還會再聊幾句,但宮理光腦忽然響了起來,她接起通話,聒噪起來:“哎呀,我沒忘!我今天請假了,這不是還沒到點嗎?你訂桌子了嗎——我在哪兒?我在、圖書館呢,等我會兒吧,馬上就到!”
甘燈看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像是要把臥室裏的熱氣也都帶走似的,他開口道:“長尾巴的那位?”
宮理瞪大眼:“怎麼可能,老萍叫我去吃飯,不跟你說了,知道你沒吃壞肚子,沒重病不起,沒憋着壞暗算我就行了。您要是實在沒空回我信息,可以外包給別人。”
他有點想笑,覺得像是裹着溼透的毛皮在風雪裏走了半天,見到她就是重回篝火小屋喝了一大口熱水,燙的內臟都哆嗦又熨帖。
算了,什麼失態不失態的。憑什麼他就不能失態……
甘燈嘴角剛剛彎起,她已經風風火火衝出門去了,外頭的祕書與侍者一陣驚叫,她毫不尷尬地似乎在問路,等到門合上,聲音也遮住了。
甘燈坐了一會兒,直到確認她已經走了,才將手伸向桌上的銀色醫用方盒,拿出了裏頭的針劑。
……
第158章
宮理推開包間門的時候, 那紅色大花牆紙配竈臺土鍋的包間裏,只有平樹一個人。
他正撥弄着桌面上的全息菜單,擡頭看到宮理, 動作一僵,收回手去。
平樹坐在長條凳上低頭不說話,這是雨夜憑恕來她家大鬧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面。
宮理光腦上還撥着通話, 她本來以爲柏霽之先到了, 想問他是哪個包間呢, 這會兒她到了, 電話也接通了。
柏霽之的聲音從光腦傳來:“宮理, 你到了嗎?我還沒呢,我在路上了。就是岡峴非抓着報告上的一些數字不放, 我又跟他解釋半天——”
平樹聽到柏霽之的聲音, 脊背挺直了幾分,但依舊低着頭。
宮理合上包間的門, 對柏霽之道:“啊,沒事不着急, 我先到了。老萍和左愫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你小心點。”
掛上通話, 宮理才對平樹扯了扯嘴角, 她看出來了平樹的尷尬和不安,主動笑道:“最近還好嗎?”
平樹快速看了她一眼:“嗯。挺、挺好的。”
宮理從包間外的冷櫃裏拿了兩瓶冰鎮閃電水, 在桌邊磕掉瓶蓋, 遞給他一瓶, 平樹接過來,忍不住眨眨眼睛。
宮理這個不論吃什麼喝什麼都捎帶給他一份, 順便給他開了蓋的習慣,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宮理坐在另一條長凳,仰頭喝了一口,脫掉桃紅色假貂毛外套,只穿着背心和牛仔裙,她將手鐲推到小臂靠近手肘的位置上,撥了撥頭髮開始看菜單,心不在焉道:“燉條魚也不錯,貼餅子肯定要來二十個,左愫吃飯天天奔着主食管飽了。”
平樹也覺得有點恍然隔世,他好長的時間都在憑恕體內,看着憑恕在燈紅酒綠裏遊刃有餘,見到的大多是舞池裏閃耀的燈球,逞兇鬥狠的會面,或者是憑恕黑色指甲油的手搗着計算器跟別人談生意的場景。
他都快覺得在燈光下討論吃不吃辣,貼幾個餅的場景像是做夢了。
平樹反應有點遲鈍,他感覺剛剛還在他腦袋裏拳打腳踢的憑恕,似乎都在見到宮理後安靜了不少。
宮理:“你要加份豆腐嗎?”
平樹猛地回過神來:“啊。好。”
宮理頭都沒擡,她銀白色的頭髮是披肩的長度,幾根髮絲隨着她看全息菜單的動作垂到臉前來,她忽然道:“這麼迷糊,是戒斷反應嗎?”
平樹半晌道:“……不是。還好,我可以用一些鎮靜藥物來壓制他,也能緩解難受。”
宮理擡臉看了他一眼,笑起來:“挺好。趁着大家都不在,我就直接問了,憑恕跟山冶幫有關係嗎?”
平樹一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