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櫃 第13節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馬桶上的小孩字數:4363更新時間:24/06/27 06:24:20
她現在在這圖書館裏,沒必要用。
站着沒一會兒,頭上果然亮起了碩大的光球,如此近距離看,宮理不得不承認……真|他|媽大,真|他|媽亮。
這光球對她來說確實有點好處,藉着光亮,她甚至能看清上層的書架,宮理攀上高高的書架,腿撐在書架之間,隨手翻看書冊。她已經不認爲這場考覈會在48小時後自動結束了。
她不如現在這裏龜縮一陣子,然後想辦法直接逃離夜城。
再不行,等到了後期廝殺階段,她手裏三枚pass牌也值錢了,只要不被人弄死,說不定能這局遊戲裏給自己換輛車換套房。
平樹對這些書沒什麼興趣,他已經把肚子裏掏出來的兩個小板凳擺上,架了個電子激光烤架,把扭扭管擠出來壓成片,說是能烤扭扭餅乾。
他手裏還有個小的光能發電機,藉着圖書館的燈光和宮理頭上的光球,已經給熱水壺供電,衝了兩杯速溶湯了。
宮理被香味勾的準備跳下來跟他一起吃飯,平樹也擡頭叫她,他眯了眯眼睛,指向光球上方:“那是……一團絨霧嗎?!”
宮理也擡頭。
在光球上方,似乎有一團小小的絨霧孤零零的盤旋,它似乎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對光芒也不算太過貪婪,就像一隻好奇的小飛蟲繞着燈泡打轉。
很快,宮理的光球時間到了消失了,那絨霧悵然若失的在原地盤旋,姿態就像是在問“我那麼大一個光球呢?”
它並沒有襲擊宮理的打算,甚至可能沒有發現她,盤旋了一圈就無精打采的像是個水母般,朝另外一個方向漂浮過去。
宮理反倒好奇起來了。
它要去哪兒?
她從書架上跳下來,輕巧落地,拿起平樹烤架上幾個扭扭餅乾,塞進嘴裏,跟上了這小團絨霧。
它轉着圈,漂浮向了一個角落,宮理率先看到了暖融融的黃光,滿地的書冊。拐過去,一張長桌,一把椅子,摞在旁邊如同半壁城堡般的書冊。桌上是綠色玻璃檯燈,擺着書冊筆記本相框收音機等等,椅子上則有個碎花布縫製的軟墊,椅背上搭着羊絨的毯子。
宮理愣住。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愛書者的溫暖小天地。那團絨霧來到這裏,只是繞着檯燈稍微停留了一陣子,就又飄向遠處。
宮理碰了碰桌上的紅色彩陶馬克杯,裏頭的可可已經冷了,上頭泛着一層白霜。收音機還有着刺刺拉拉的噪音。
她幾乎想象到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端着熱可可,裹着毯子呼着熱氣,在這裏安安靜靜的看書。
平樹拿起了相框,給她看了一眼。
是一家四口的合影。
十七八歲的姐姐抱着五六歲的弟弟,姐姐似乎有些病弱,弟弟則有種雌雄莫辯的女孩子氣,睫毛纖長,若不是剪了寸頭,看起來就像個漂亮丫頭。背後還有抱着他倆的父母,穿着打扮看起來頗體面。
宮理拿起了桌上的本子。
是工作日記。
一支筆搭在最後一頁,這一頁上的痕跡已經不是字,是筆尖在紙上無意識的顫抖與亂畫了。往前翻了幾頁,到處都是錯字、塗改與撕掉的痕跡。
但一直翻到工作日記的最前頭,卻是條理清晰、字跡娟秀。
日記主人是一個年輕女性。她稱自己的能力叫【四壁爲家】,她的精神可以融入一個物理存在的環境,並控制、感知這個環境。
曾經她將自己的精神融入家裏的小房子,四合的牆壁是她的臂彎,爐竈與燈光是她的心跳,她只要窩在家中看書,便可以用意識燃起爐竈、溫暖牀鋪、清潔窗戶。
女孩在長大後,找到了一份她極其喜愛的工作,就是做方體分部的圖書管理員。
沒人知道分部到底有多少個圖書館,她只知道自己是很大一片重要資料區的唯一管理員,她可以靠將精神與這裏融合,用意識整理書籍、調整書架的位置或控制燈光。
那些佈滿文字的書頁是她皮膚的紋理,被人翻閱後的翹邊與褶皺是她身體的劃痕……有人指尖蹭過書指讀,如同指甲摩挲着她的背呢喃。她也漸漸察覺到,方體的場館本身,似乎也是“活着”的,她附着在圖書館內的意識,跟整座分部的意識有了接觸。
她稱作這分部的白色方石建築的意識,爲ROOM。
旁人看她這個圖書管理員枯坐在一處,不言不語,但她的意識就像個小女孩,腦袋靠在這座龐大的方體分部的膝頭,聽ROOM的意識,講述着分部內各處發生的事情。
不需要言語或進食,她能安靜的坐在圖書館中值班幾個月,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天災就是在她一次長值班期間發生的。
夜城在此之間,全名叫“不夜城”。
七十多年前,一片直徑約五十公裏的圓形區域發生了天災。只要進入這片區域,就會發現東側永遠懸掛着一輪剛剛升起的紅日。這輪不落的太陽說是天災,更像是一種取之不竭的資源。
這裏很快成爲了光能發電機聚集地,後來爲了維護這些發電機,電力公司的分部駐紮在這裏,緊接着家屬、攤販、流浪者日漸聚集,這裏形成了城市。
不夜城規模不算太大,他們的電能通過地下電纜直接輸送到其他城市的,城市內用電都是免費的,但城市裏也沒有多少照明設備——因爲不需要,甚至因爲這永不下落的太陽,他們也幾乎沒有四季。
七十多年的陽光普照之後,這座城市的太陽突然消失了。
城市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哪怕想要用儲存的少量電能給爲數不多的照明設備供電,也維持不了多久。有些人想離開,發現從城市往外走,黑暗似乎毫無盡頭,像是某個結界將城市徹底攏住。
向外求救無門,本地的能力者和方體分部似乎也想不出好的對策。
人們只能暫時在黑暗中生存,想辦法節省光源,甚至用熒光在家裏做些標記,就這麼黑暗中生活。
很快的,分部就接到信報,說個別長期沒有接觸紫外線的人,似乎變異成了一團黑色絨霧,在城市裏飄蕩。
不想變成絨霧的恐懼讓人們家家戶戶點亮燈燭,需要紫外線來防止變異的訊息也在謠傳中變成有光就行。點了燈,卻發現長久的黑暗中,自己的許多家人、朋友,早就面上長滿黑絨,面目全非——
很快,人們又發現這些絨霧,喜光趨光,誰要是在光亮中與它們接觸,就會被殺死並化作同類!大範圍的點燈,自然引來了許多漂浮在城市中的絨霧,變異瞬間就在整座城市裏崩盤擴散,不論是點起紫外線燈或待在黑暗中,似乎等待大部分人的都只有一個結局——變成絨霧。
城市幾乎就在幾日內,變作死城,只有大片絨霧在城市中飄蕩。
被人們寄予厚望的方體分部,卻完全封閉,分部本就不多的成員都按照組織規定的B級天災應急處理預案,而後以某種方式離開了夜城。
一些重要的收容物、資料,被留在了方體分部內。他們用特殊結界封存資料館,對於一些極其棘手的收容物或□□者,甚至直接在它們的收容間內填充大量水泥,徹底封在水泥塊中。
這個圖書管理員女孩,來不及將意識從圖書館中脫離,就被緊急逃離的其他方體成員關在這裏。她和浩瀚書海一起,被困在重重結界之內。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或者是餓死。或者是因爲長期接觸不到紫外線而變成絨霧。
看到在書架上方漂浮的那團溫順的絨霧,宮理有理由懷疑,那就是她。
在她死前,這座分部的意識——也就是ROOM,還能將一些外部發生的事情告訴她,包括外頭那些哭嚎的人們。
宮理明白了……怪不得,方體外頭聚集了那麼多絨霧。
天災降臨後,無數百姓奔到方體在夜城的分部,敲着門請求幫助。但他們不知道方體早已人去樓空。最終所有人都變成了絨霧,還有一絲意識殘留着,讓它們繼續靠近在方體的分部周圍,盤旋着、期盼着……像是信徒們頭抵着哭牆的石磚,在啜泣禱告着。
她也在工作日記中,也寫滿了對父母和弟弟的擔心。但女孩心裏也猜得到,估計父母與弟弟也早已化作一團絨霧,在黑暗的城市中無意識的遊蕩着。
宮理手卻一頓。
女孩在日記中寫了一行:
“我跟阿燈說過ROOM跟我講的故事。阿燈還說想讓我帶一本新的繪本給他,但看來不可能了。多希望最後能把我們一家人都關在這圖書館裏,我們一起看書,一起相擁,一起……”
阿燈。
是說甘燈?
宮理猛地翻到工作日記的封皮,右下角寫了小小的兩個字。
甘爍。
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這個圖書管理員,是甘燈的姐姐!
不,邏輯反了。
或許說分部內有無數的圖書館,她會來到這一處,就因爲她在登記處寫下了“甘燈”的名字!
第12章
那登記處亂翻的紙張,是不是這位圖書管理員姐姐以爲弟弟前來而激動;這絨霧不斷地漂浮遊走,是不是她的一縷魂在尋找自己的弟弟?
宮理看到這裏,工作日記中已經有很多錯字與胡言亂語了,恐怕是她因爲缺乏紫外線,已經在逐步變成絨霧了。
往後翻,還好有些隻言片語宮理能讀懂。
ROOM告訴甘爍,逃出夜城的方體成員,似乎對方體總部報告了這一天災的詳情。而總部的上層在幾個月後派遣幹員,進入夜城。
是要毀掉這裏,還是說夜城還有什麼重要的他們想要帶走的東西?
卻沒料到,進入夜城的幹員,在某個地下室發現了一個黑暗中靠吃貯存的糧食生活幾個月的小男孩,和他的兩個早就化作絨霧的父母。
他竟然靠一盞在小隔間裏的紫光燈維持人形,和兩團絨霧共同生活幾個月,那絨霧也努力保持着類似人體四肢的形狀,甚至會在黑暗中擁抱那孩子。
方體幹員想要救走這男孩,卻因爲行動中的光亮,和兩團絨霧發生衝突,隊員輕易殺死了兩團絨霧,男孩目擊這一幕,聽到了父母臨死前風嘯的哀嚎,尖叫着要殺方體幹員——
最後,一團如月亮般的光,點亮了黑暗了半年多的夜城的天空,像是冉冉升起的月代替了“不夜城”的紅日,懸掛在東側的天空上。
這男孩發生了異變,覺醒了能力。能力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他化作了城市上空的一盞燈。
在他的輝光下,絨霧受到了加倍的刺激,竟然開始瘋狂襲擊幹員們——
之後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結果是方體決定徹底封存了夜城,不處理,也當它不存在。
看日記上頭關於時間的落款,大多都在2150、2151年前後,宮理知道自己是2175屆學員,那也就是距離二十五年前的樣子。
也就是說甘燈本人,現在已經三十多歲了吧。看之前有人向他彙報的樣子,應該是方體的高層人員了。
他當時是殺了很多方體幹員嗎?爲何又會加入方體?
二十五年後,方體想要悄無聲息的做掉宮理他們,或許突然想到了被封起來的“夜城”——讓他們在這個無人的城市裏從廝殺,到求生,再到化作這裏的絨霧,無人所知。
好像做法跟多年前夜城天災時,沒什麼區別。
此時,收音機響起滋啦滋啦的響聲,像是定時的會面與聊天——
響起了一段雨聲中的詩朗誦,在空曠偌大到極點的圖書館中迴盪:
“……我的絨毛刺癢了你毛囊間的肌膚,相擁,用力相擁……就像擠在枝頭上的蓖麻|果實……”
宮理看到那絨霧聽到了聲音,朝桌椅與收音機邊飄來,她和平樹後退一步,它蜷縮成小小一團,盤踞在了碎花坐墊的凳子上。
像是深夜雨打窗臺,女孩抱着膝蓋在聽收音機裏溫柔的聲音講故事。
收音機在一陣柔和的詩朗誦後,又在雜音後改變了聲音,是一個女人如同在絕境中雙手沾滿鮮血,在顫抖着低聲發誓:
“找到它。找到它,然後帶走!離開這裏……他們都想找到它!”
絨霧像是朝他們轉過來,收音機裏又出現了幾個短促的剪切過的聲音:
“白色。”“展開——”“……能繞地球三圈……”“一本書。”“風能吹亂書頁和樹葉”“——走啊!不要讓他們找到!”
其中幾個聲音是嘶吼,幾個是哭泣的低語,拼接在一起的意義不明的話語,令人毛骨悚然。平樹忍不住道:“到底什麼意思?什麼東西不要被找到?”
收音機不斷重複着“找到它,帶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