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紛紛禍福難斷解（下）

    難怪門中對於這個左冷禪如此重視。

    薛白芷看着供桌上整齊排布的歷代祖師牌位，開派祖師與之前七代掌門的位置依舊擺在最上面，雖然拿着一道紅布遮擋住，但這也代表了熟知當年過往的玉陽山耄老們的態度。

    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是宗門的延續。如果這件事一旦傳出去，那麼毀及的不僅僅是玉陽山這麼多年來的清譽。

    名聲不過是別人給的，他們能把你捧到天上，就能把你貶入泥中。如果玉陽山真的這麼在意聲名二字，當年第八代掌門時那場大亂之後，整個宗門都會一蹶不振，不會有今日的氣象。

    玄門修行，秉持的是一顆道心，所謂名聲不過是縈繞在修行路上的外物。

    薛白芷真正擔心的是現在的玉陽山門人。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即便是自己這般千錘百煉的修行人，一時心中也有所恍惚，開始質疑自己曾經修行的一切。

    如果《迴風枯雪劍氣》與《少陽陵光劍氣》皆是天魔所傳，那豈不是早早就給自己在修行路上佈置好了陷阱，未來可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恐怕整個玉陽山都是魔門給自己養好的食糧，只等着一旦時機成熟便來收割罷了。

    這樣的念頭，即便是薛白芷今日的道心，依舊在心頭縈繞許久，更何況門中那些沒有經過什麼風浪的弟子？

    一旦他們得知這個消息，恐怕不等真正的心魔降臨，一個個就要五心不定，失卻了進取的信心。

    真到了那個時候，整個門派跟被魔門染化又有什麼區別呢？

    難怪掌門師尊如此重視，如果左冷禪真的是當年離開玉陽山的那一支，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玉陽山的一大威脅。

    薛白芷雖然並非嗜殺之人，此刻也不由得動了殺機。

    她自幼便在玉陽山上成長，這裏有她的師長，有她的過去，有她所以堅持，所以稱爲薛白芷的一切。

    “弟子明白了，請老師放心前往東海。弟子這就動身前往禁地，拜會守湖前輩。”

    薛白芷如是說道。

    玉陽山的禁地百鬼地窟，封鎮了歷代玉陽山前輩所封禁的各種妖魔邪鬼，那裏也佈置了強大無匹的陣法，但是真正用來鎮守這處禁地的核心，便是那位神祕的守湖前輩。

    中土之中傳聞，玉陽山的那位守湖前輩是若干年前證道劫法的一位長老，因爲發下大願，特意鎮守宗門禁地。

    然而薛白芷卻是已經知道，這位負責鎮守禁地的守湖前輩，其實就是當年上古白帝的配兵，玄瑛。

    無論有沒有劍修這條路途存在，劍器本身就是法器的一種，當法器被祭練到了極致，便會在其中生出靈智。此時法器也會迎來自己的天劫。若是能成功度過天劫，那從此便是神器有靈，可以稱之爲法寶了。

    修得元靈的種種法寶之中，最爲罕見的便是劍器。

    因爲劍器爲主人的配兵，實在是沾染了太多殺孽，又爲主人靈性所浸淫，極難生成靈智。能夠生得元靈的劍器無一不是此方天地最爲難得的寶物。許多宗門在開闢之時都要費勁心思尋得一柄法寶級數劍器作爲鎮宗之寶。

    想一想當年玉陽山第八代掌門其實就知道這裏面的因由。一個長生真人手持此等劍器，便能對敵一位證道劫法的真仙。若是這等寶物不能鎮壓氣運，又有什麼其他的寶貝能夠做到？

    “你能明白此中的過往，不生恐懼，反而升起精進之念，這便是最好的。”蒼元真人看着自己的得意門生：“不過在去禁地拜會守湖前輩之前，伱還要做兩件事。”

    薛白芷望着師尊正色道：“請老師示下。”

    “第一，便是要去找黃天道的天下行走，小蘇蘇徹。”

    “他？”

    薛白芷想起了那個印象不錯的俊朗公子。

    “不錯，他是黃天道的天下行走，也是黃天道在此次玄都宮之會上的主事之人，你將這其中的辛祕同他講明，請他支持我玉陽山。若是能獲得黃天道的支持，便等於是拉來了神霄道。如此玄都宮、黃天道、神霄道三家在我玉陽山身後，即便會上有什麼橫生的波折，也不至於釀成大亂。”

    薛白芷點了點頭。

    雖然大家門派各有分別，但是天下玄門皆是出自太上道君，可以說是同源所出。而域外天魔也好，此界的魔門也罷，都是玄門的公敵，不然也不會有當初蒼元真人與鬱離子把臂同遊北地，劍斬羣魔的瀟灑之舉。

    “第二就是要在建康找到一個人。”

    蒼元真人看着薛白芷道：“世間傳聞，南朝宮中有人精通大兩儀微塵劍，此劍出自上古白帝。你若是能將這套劍式掌握，日後與守湖前輩互相配合，不僅能在會上奪魁，一旦宗門有變，更可保一宗安危，此事尤爲重要，到時候古長老會與你同行。”

    蒼元真人沉吟片刻說道。

    “當然此劍難求，若是倉促之間沒有頭緒，那便直接前往禁地閉關。守湖前輩之所以留在本宗，都是顧念當年掌門之間的情分，自當年第八代祖師去後，在無人能獲得前輩的青睞。你不要強求，不能壞了這段緣法。”

    薛白芷點了點頭道：“弟子領命。”

    “上古地府現世一事關係重大，我曾聽玄都宮的天尊們講過，此地當時是作爲陷阱捆索太古妖神之地，當初關閉之時，留存在其中的法寶、典籍不知多少。這麼多年來根本無人得見，此次現世，一定會引起各方爭奪。我玉陽山在其中勢力最弱，又擔負盛名，必然爲各方盤算。你一定要小心。”

    蒼元真人眼中閃動着熾烈的光芒。

    “禍福相依難預料，本門是迎來滅門浩劫，還是補足根本更上層樓，這生死勝負皆在我等肩上，萬萬不可愧對前輩先人。”

    他說着望向供桌上的牌位：“傳承縱然有紕漏，或者爲天魔算計，然而我玉陽山千百年來尊奉正道，仗義行俠卻不是假的。歷代祖師縱然身染魔劫，卻一樣都是心懷天地的大丈夫。白芷，好自精進。我玉陽山雖然屢遭劫難，然正氣長存，絕不容邪魔外道亂我中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