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向哨] 第50節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龔心文字數:2519更新時間:24/06/27 06:22:42
“都給我聽好了。等嚮導來了,一個個都把你們的臭毛病收起來。”沈飛用手指遙點着每一個人,“我話放在這裏,該低的頭低,該彎的腰彎,端茶倒水該幹就幹。誰壞了事我跟他沒完。”
“老大你別說了,”大虎捶了一下車廂,發毒誓,“如果那家夥真能把雷隊救了。別說端茶倒水,就是跪下來舔鞋我都願意。”
“什麼鞋?”一個女孩的聲音在這個時候插了進來。
沈飛轉回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站着一位姑娘。
姑娘穿一身深色寬鬆的戶外裝,袖子折到手肘,腰上別着一把槍,後背背一個不太大的揹包。除了臉白和手細一點,完全沒有印象中嚮導的樣子。
“請問是東濱的哨兵嗎?”她問道。
“是,我是東濱哨長沈飛。”雖然看過照片,沈飛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你……您是?”
“特研所林苑。”林苑出示自己的工作牌,“飛艇在半路出了點事。我是搭車來的。”
她的語氣很平淡,既不顯得拘謹,也沒有什麼熱情。
但沈飛非常高興,得了寶貝似地,興奮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他殷勤地接過林苑的揹包,遞給身後那羣探頭探腦的那些傢伙,親手給林苑拉開車門。
“聽說了,聽說了。你們陷入了污染區。”沈飛熱絡地說,“可真是不容易。我這心一直懸着,生怕你就不來了。”
前年來過的那位嚮導,隨身帶了七八個老大的箱子,車子的後鬥都差點塞不下,所以沈飛這次特意拉了好幾個兄弟來幫忙抗東西。
誰知道這次來的這位風格不同,只帶了一個揹包。
哨兵們全上了吉普車的車斗。沈飛親自開車,請林苑坐在副座。
這輛吉普是哨崗內唯一的一輛機動車。年代久遠,修修補補,雖然性能還湊合,但內飾就實在是不怎麼樣。雖然來之前,沈飛組織人手認認真真地擦洗打掃過,還是顯得有些破舊。
從碼頭到哨崗還有好長一段顛簸的泥土路。
爲了給新來的嚮導留個好點的印象,沈飛來之前,把家裏女兒唯一的布娃娃給拆了,讓妻子連夜用裏面的羽絨縫了個軟軟的天鵝絨墊子。專門擺在給林苑坐的位置上。
林苑坐上那個墊子,駕駛位上的沈飛忍不住悄悄打量。
年輕的嚮導坐上車,隨便調了一下椅墊,讓自己歪舒服了,就不再動彈。也不說話,擺着那張沒什麼表情的面孔,手腕支着下顎,歪頭看窗外一路後退的泥地,一幅百無聊賴的模樣。
是個性格冷清的人啊。
沈飛就開始覺得有些緊張。
他知道現在後車斗上那七八個或坐或站的傢伙,肯定都豎着耳朵聽車廂裏的動靜,就等着他說話呢。
那些哨兵們的聽力,可是比誰都好。
“這一路,又是飛艇又是車的,挺累的吧?”沈飛終於鼓起勇氣,卻先說了一句廢話。
嚮導沒有回答,只是把看向窗外的視線收回來,轉到他的身上,一臉不想搭話的冷淡模樣。
沈飛的話就接不下去了,但他又不得不繼續說。
只能強忍着尷尬往下說,
“本來呢,肯定要讓你休息個兩天,調整調整狀態。才好意思和你開口。”沈飛笑得有點僵,他已經好久沒有低聲求過別人,很有些不習慣。
“只是前些日子,”他乾巴巴地說,“你或許也知道的,附近的五號污染區突然擴散。我們有個哨兵陷在了裏面了。”
“等大家把他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那些畸變的怪物折磨了好幾天。精神幾乎崩潰了。”
林苑插了一句,“你是想讓我給他做精神疏導?”
“對,對,就是這個事。”沈飛眼睛亮了,懇切地請求,“希望你能幫這個忙,那個哨兵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就要撐不住了。我們給他打了好幾支嚮導素,一點效用都沒有。”
“可是,我精神梳理的水平不高,不一定幫得崩潰邊緣的哨兵。”林苑平靜地回答。
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精神梳理是一個精細活。在帝都,在梳理室接受她精神疏導的哨兵們,無一不露出一臉痛苦的模樣,之後也很少有人敢再來找她。想來她在這一方面,是不太合格的。
只是這句話配上她面無表情的臉,就顯得有些過於冷漠。
待在車後鬥的大虎呼啦一下站起身來,被身邊的七八只手拉住,用力按回座椅上去了。
短髮的女哨兵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讓他衝動誤事。
雖然每個人的表情,都和他一樣憤怒又悲傷。
車廂裏開着車的沈飛心中一陣焦躁,他不知道該從哪裏給林苑解釋起,話說得急促起來。
“他是爲了救人才把自己搭進去的。污染區邊緣開始擴散的時候,以他的腳程,完全來得及跑出來。”
“只是那裏剛好有個臨時的村子,有老人,還有很多孩子。”
“孩子們出來了,他卻沒跑成。他明明是整個哨崗裏,速度最快的哨兵。”
“我是親眼看着的,眼睜睜看着他被那種東西抓住腳踝,一路拖進那團黑霧裏去。”
“等我們好不容易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三天,他連話都說不會說了……”
沈飛知道自己太激動了,話說得語無倫次的。
他張了張嘴,生生把胸口沸騰的情緒咽了下去。勉強自己擠出一個難堪的笑,
“瞧我,一下說急了。我們先回去,先回去再說好了。”
這樣不好,他在心底對自己說,嚮導的情緒必須穩定,精神疏導是不能強迫的。如果她不願意,事情就辦不成。
等到了地方,先安頓好人,再慢慢求她,總有辦法的。
別把事情搞砸了。
怕就怕,小雷他,等不了。
雷歇爾是他手底下最好的兵。15歲就進了軍營,自己一路看着他從一個少年成長爲人人信賴的副隊長。
又眼睜睜看着他變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卻束手無策。
明明白塔中有大批可以治癒哨兵的嚮導。但他們卻從不肯輕易到哨崗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位。一定不能搞砸了。
從小生長在白塔中,無憂無慮的嚮導,又怎麼會知道哨崗中士兵們的艱難,怎麼可能體會到他此刻心中油煎似的急和痛。
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沈飛對自己說,從前,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住在那個被白塔庇護的城市裏,生活在那片歌舞昇平的夢境中。那時的他也是一樣,從來不曾想過世界上還有許人過得這樣艱辛,在這樣貧瘠的地方過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那時候的他每一天,想得都是些什麼呢?
想着蛋糕上有奶油還是水果,想着舞會上有沒有一件體面的衣服。
想必這位出身白塔,還這麼年輕的女嚮導,也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吧。
不能責怪她,畢竟人在沒有親眼見到,親身體會過之前,是不可能設身處地理解他人之痛的。
車停下了,哨崗的大門就在眼前。
沈飛發覺自己的眼眶有點溼,他收斂自己的情緒,下車替林苑拉開車門,對林苑露出微笑,“走,我領你去住的地方看看,你可以休息一下,看看還有沒缺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