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三件守城策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吹牛者字數：2988更新時間：24/06/27 06:17:27
易浩然剛走出門，看到院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
雖都是沒有功名的百姓，其實都是百姓“有頭有臉”之人：大多是城殷實商戶，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爲首的，正是米糧公會的會首喬老爺。
喬老爺此人平日裏養尊處優，一副面團團富家翁的派頭，此刻居然穿着件布衣，如喪考妣的跪在石階下。一見他出來，立刻拉開嗓子嚎啕起來。
“易老爺，你可要救救這滿城的百姓啊……”
他這一號，跟着跪在後面的一干人都跟着嚎啕起來，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猶如在辦白事一般。
易浩然趕緊躬身抱拳道：“不敢當！不敢當！諸位父老鄉親還請起來話，如此易某當不起，當不起！”他心暗暗疑惑：看樣子，來得人多是本地的商戶，亦有幾位總甲，雖不算“縉紳”，也是城裏有頭有臉府縣衙門裏得話的人，這麼呼啦啦都跑到他這裏來哭號做什麼？
他在總督幕府，原本不過是個“吃閒飯”的，要地位，連吃飯的時候給熊大人逗樂取笑的清客相公都不了。也是因爲編練新軍，他才成了幕府的“紅人”，儼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爲是沾個“武”字，來和結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官。地方縉紳大戶絕少來和他應酬。
現在這一羣“民意代表”來找他，不問可知必然是爲了守城之事了。
喬老爺卻不肯起身，在地繼續號道：“易老爺，你要救一救這梧州城的滿城百姓啊……”
“到底所爲何事？請喬老爺起來話，起來話。只要我易某人幫的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見這富家翁涕淚橫流，顯然不全是做作，心一緊：莫非是客軍又在城裏擄掠？城裏雖然亂，但是大體的秩序還保持着。熊燦的督標人馬和家丁依舊在街面巡邏。
喬老爺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爬起身來，抹着眼淚道：“易老爺！自打熊督師帶着廣東官員將佐來到本縣，梧州下都是盡心竭力的報效。犒勞的酒肉、銀子；軍所需的糧草，哪一次不是妥妥當當的辦好的。人，雖不過個米販子，也報效了五百兩銀子，五百石米。還有三千石米徵購去了當軍食，到現在也只給了三分之一的糧款――的也不敢個‘不’字。”
他這一，跟着的人全嘆起了苦經。有的兵丁來店裏拿東西，從不給錢，他們也不敢要；有的哭訴官府徵這個徵那個，自家沒有的買了也得送去，送來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訴有兵丁強索婦女“洗衣”，把自家的婢僕送去還不算完，居然要拉家裏的女眷，也是花了銀子才算“恩免”了。
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訴”，弄得易浩然不勝其煩――這些爛事他知道的多了，當然了，“鄉賢”們來這些無非是自己是“對得起”官府官兵的。爲接下來的要求做鋪墊。
他趕緊高聲道：“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過軍情緊急，一時顧不軍紀。弟兄們勞師遠徵，又是刀頭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擾。還請諸位父老多多體諒。”罷他對着喬老爺低聲道：“到底有何要事？”
“今日總督衙門裏的常老爺四處差人送貼，今晚熊督要宴請城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計。”
易浩然點頭道：“這我聽了。”
“若是爲了守城，的們自然是要去的。只不過內有消息傳來，這常老爺獻了三條毒計給熊督――這三條毒計固然可傷的髡賊，可是對城百姓而言，卻是傷敵五百，自損三千的絕戶之策啊！”
易浩然大吃一驚：燒城計劃一直是祕密，知道的人不多。雖城的縉紳大多已經躲避出城，要麼遠遠的跑到了南寧、桂林等地，要麼躲進了山寨，但是城裏舉人秀才之類有功名的人還有不少。一場大火肯定會燒死不少。真要鬧出來雖然可以栽贓給髡賊推諉給狼兵，但是真要有人藉機鬧起來也不容易收拾。
他趕緊道：“哪有此事……”
到這裏他意識到自己漏了嘴，這三條毒計是什麼喬老爺可還沒出來！
果然他看到喬老爺那張雙哭得老淚縱橫的眼睛裏精光一閃。
壞了！這老狐狸發現了！
易浩然趕緊道：“常老爺是個厚道人，不會出什麼絕戶毒計的，這是謠言……”
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臉發燒。
喬老爺道：“據這常老爺向熊制臺獻策：收繳全城百姓存糧、將全城丁壯編入勇隊、驅逐老弱婦孺出城――這三策，人等都以爲不妥啊！”
一聽沒有燒城的計策，易浩然不由鬆了口氣，心想這三條計策許是真得。
只要不燒城，總算能爲梧州留下些元氣。驅逐婦孺出城雖然殘酷，至少也是給了他們一條生路――髡賊素稱“仁厚”，對百姓不會有屠戮之舉，不定還有救濟。
不過，來得是“鄉親父老”，他多少得安撫一下。
還沒等他開口，喬老爺又道：“存糧被奪，城內的民心必喪；丁壯編入守城雖可，卻多是未經戰陣之人，陣也不過徒填溝壑而已；再者驅逐婦孺老弱出城，城內丁壯豈肯冒死守城？”
“喬老爺所言極是，可這畢竟只是流言啊。”易浩然心想反正你也拿不出證據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流言，喬老爺也不出什麼來。
“易老爺怎麼還是謠言！”喬老爺道，“如今兵丁們已經街，正在挨家挨戶的搜索糧食――是搜索糧食，都在趁機劫掠！”
似乎是爲了印證他的話，遠遠的忽然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聲，突然又嘎然而止。驚的衆人都一哆嗦。
“易老爺！如今髡賊尚未進城，這梧州可要淪爲人間地獄啊。”
易浩然眼幾乎要冒火，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大喝一聲道：“蔣鎖！”
蔣鎖應聲而出。
“你速帶這裏的弟兄街彈壓！不許亂兵劫掠！”他大聲道，“總督令箭在書房裏，你取了去！”
吩咐完，他轉頭對喬老爺道：“此事我尚不知情。至於外面的兵丁劫掠，亦不知是否是奉了峯的命。你們稍安勿躁，我這去總督衙門面見熊督！定要討個法。”
“多謝易先生。”一干人又要下跪，易浩然再也無心和他們敷衍，連連搖手，自顧自的叫人備馬。
眼見着易浩然領着十幾個僕役親兵打馬飛奔而去，一幹來“哭訴”的“鄉賢”們也趕緊各自回家――家裏指不定變成什麼樣子了。唯獨喬老爺和混在人羣的駱陽明並不着急。
“老弟，你的沒錯。”喬老爺的臉流露出了驚恐和狠毒混雜在一起的神情，“這幫當官真不是好玩藝！臉紅心黑！”
駱陽明即喜又憂，喜的是喬老爺完全相信了他的話，憂的是留給他的時間着實不多了。他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不知……”
“他不仁，我不義。”喬老爺道，“澳洲人來當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澳洲人來不來當皇不要緊，眼下的局面……”
“你且和我回去。我們再商議！”
易浩然飛馬急奔總督衙門，街面的秩序的確亂了許多。沿街許多亂兵們有的肩扛有的挾在腰間，即有成包成袋子的糧食，亦有各種細軟。還有的兵丁拉扯着婦人的頭髮，拽着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女子走。
要在平日，易浩然必要要喝斥制止，然而此時他已經顧不許多。他一口氣奔到了衙門，跳下馬丟下繮繩便往裏衝。
他是幕府的“紅人”，僕役親兵們都沒有攔阻他，易浩然一口氣闖進了後面的簽押房。卻沒有見到總督，只看到常青雲在外面的花廳飲茶，神情自若。
易浩然顧不得客套，問道：
“熊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見。”
“熊大人身體違和，正在休息。”常青雲道，“兄臺有什麼事，與我也是一樣的。”
常青雲素來與易浩然不和，但是常青雲在幕府的地位又易浩然高得多。要見熊燦，還真得過他這一關。
易浩然只得按住急迫的心情，問道：“晚間要宴請城大戶赴宴，共商守城大計，有無此事？”
“確有此事。”
“席面要公佈三件守城策，叫大戶總甲一體遵循照辦……”
“亦有此事。”
“這麼，收淨全城存糧，盡驅丁壯爲兵，驅逐婦孺老弱出城都是真得嘍！”
常青雲一怔，旋即又點了點頭：“這也是真得。”
“如此來，恩平縣常老爺獻的計是不用了？”
常青雲放下茶盞，道：“易老爺，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計，不正和你的心意麼？”
易浩然一怔，這話的確不錯。只有死守城池才會用這三策，不然一把火燒了，還費這些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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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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