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節贖城費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吹牛者字數:4848更新時間:24/06/27 06:17:27
    第一百九十節贖城費

    李逢節雖然覺得可行,但是一想到欠下如此的鉅款,不由連連搖頭:“借了便要還,再加上利息,這可是一大筆錢”

    “再過幾日,就是開徵秋賦的日子了。【全文字閱讀】每畝浮收些,就抹平了。”何誠宗道,“若是髡賊不走,這秋賦怕也有很大的麻煩……”

    這最後一句話有些打動李逢節,地方官府得一切一切,全都要圍繞着稅賦這個朝廷最關心的議題。髡賊這會賴在河南島不走,天天派遣人馬去徵糧徵銀,十一月開始的秋賦還怎麼徵?何誠宗說得沒錯,只要把秋糧徵上來,三十萬兩銀子的窟窿還是能補上得。

    然而這三十萬兩畢竟不是xiao數字。想到平白無故的要背上這筆債務,李逢節的心情很不愉快。

    這種一點好處也沒有的事情爲什麼要落到他的頭上這夥澳洲人胃口也忒大了想到這裏,他決定還是要和澳洲人討價還價一番,起碼也得砍掉個十萬八萬的。

    當下他對何誠宗的建議不置可否。只讓他先退下。

    何誠宗覺得莫名其妙,第二天,高舉來拜訪,詢問巡撫大人最後是如何做得決斷。他好晚上繼續派遣閻xiao帽渡河去和澳洲人會談。

    “大人不置可否。”何誠宗道,“大人即未說可,又未說不可。”

    “大約大人還要斟酌一番。”高舉打着哈哈。既然不說“可”,其實就是“不可”。多半巡撫大人心裏還有着要討價還價的心思。他暗中冷笑:這才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果然,隨後幾天裏,李逢節在廣州城裏秣馬利兵,徵民壯,擺放火炮,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來,搞得衆人mo不着頭腦。何誠宗還以爲自己得東家真要來個“與城共存亡”,不由得心中大急,幾次勸諫,都被李逢節不鹹不淡的擋了回來。

    高舉卻知道巡撫大人是做樣子給城外得髡賊看,讓他們心生怯意,好就這個贖城費的問題上鬆口。

    果然,過了一天,李逢節便又要高舉去蓮huajīng舍繼續和談。

    “大人,這贖城費的事情若沒有個說法,在下再去恐怕也談不出什麼名堂。”

    “你是經商之人,難不成別人開多少價錢你就用多少價錢買麼?”李逢節對高舉的這種態度很不滿意。

    高舉恭恭敬敬道:“大人,這得看是什麼貨物,若是奇貨可居,當然是他開多少我就買多少。”

    “好了,好了。你去向髡賊說,三十萬銀子的太多了,城裏拿不出來。讓他們減減。”

    “大人以爲減到多少合……”

    “這個,不就看要看你的本事了麼?”李逢節冷笑一聲。

    “是,是,在下一定竭盡全力。”

    這種態度當然引起了特遣艦隊高層的不滿,原本元老裏就有人要求大規模使用火箭襲擊廣州,大大的殺一殺廣東官僚的威風,但是包括文德嗣在內的一批元老竭力反對,這當然不是出於“保護文化古蹟”之類的目的,而是廣州和當時所有的中國城市一樣,是一個以磚木結構建築爲主體的城市,大批的黑爾火箭的無差別轟擊勢必造成大規模的火災。說不定會延燒全城。

    廣州是全中國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可以想象一場全城大火會燒燬多少財富,燒死多少有用的人力資源。許多富商業協會因此破產敗落,後果不堪設想。穿越者在戰後好幾年之內再也無法利用這個城市。

    現在,李逢節的態度使得炮擊廣州的想法再次浮出水面。好幾名隨隊元老都要求進行這一“武力展示”。

    文德嗣大約也覺得有必要展示下他們的軍事威力――所謂眼見爲實,免得躲在城裏的官僚對穿越者的武力缺少直觀印象。當即批准了對廣州南城進行炮擊的計劃。爲了避免造成大規模的生命財產損失,炮擊的對象主要是南城的城防設施和正南mén附近的驛站、接官廳、碼頭等設施

    11月7日晚間,伏bo軍由預設陣地和炮擊艇上shè黑爾火箭2oo多,將正南mén附近的許多防禦設施並驛站、接官廳等處完全燒燬。守禦南mén的官兵和壯勇陷入了極大的hún1uan。炮擊艇shè的火箭還集中轟擊了正南mén上巍峨壯觀的三層城樓。在近4o黑爾火箭的集中轟擊之下,這座磚木結構的三層城樓很快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燒了整整一夜。

    根據陳海陽的命令,還向廣州城的縱深的官衙集中街區shè了數枚火箭,以顯示其威力。

    李逢節度過了噩夢般的一晚,當密集的火箭向南城開始轟擊,接官廳和驛站紛紛起火,最後連城樓都燒了起來的時候,他以爲髡賊就要攻城了。趕緊帶着部分幕僚趕往南城mén。然而還沒有到那裏,從南城mén潰逃下來的官兵和壯勇就堵塞了道路。他們一個個面sè被煙火燎得黝黑,一個個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擠過街道,絲毫也不顧忌在前面攔截的軍官。好容易等到人羣過完,他卻再也不敢望前走了――那些可怕的澳洲火流星,不斷的從空中墜落下來,萬一被砸到腦袋上就完了。

    “走,回衙mén去”李逢節趕緊下令。手下的親兵和家人簇擁着他人急急忙忙的趕回巡撫衙mén,又調來二百撫標士兵備用。李逢節登上角樓,眺望南mén方向――火光熊熊,映紅了半個天際,看起來十分恐懼。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髡賊乘機破城,他就在衙mén裏立刻自盡。

    正在這時,十幾火箭猶如流星不斷般劃破夜空,徑直往城中的縱深區域飛來,不時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轟然一聲冒出火光。

    街上水鑼此起彼伏的敲着,壯勇們和水社的人員四面奔bo撲火,幸好shè向這裏的火箭很少,火頭隨起隨撲,沒有引起更大的損害。但是這樣的shè擊卻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緒。

    李逢節在屋子裏也不是,在外面也不是。從天而降的死神讓他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巨大恐懼――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牆後,外面無論怎樣的金戈鐵馬,血雨腥風都侵擾不到他的頭上,而現在高厚的城牆卻無法象過去那樣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好在髡賊沒有要進攻的跡象,半個多時辰之後,火箭攻擊停下了,走逃一空的官員,軍官和士兵壯勇才壯着擔子返回南城mén救火。

    這次攻擊的第二天,高舉就出了城答應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

    至於籌措銀子的事情,李逢節無法可想,只好採用了何誠宗的“借”得方案――眼前的難關過了再說。

    第二天,何誠宗便到高舉的宅裏,將這個辦法與高舉說了一遍。高舉是本城洋商中的頭面人物,他的態度能影響到很多人。

    高舉不置可否。他微微擡起眼皮,想不到這個何誠宗還能想到這個法子。高舉原先爲李逢節準備的辦法也是從“借”上面的着手。不過,高舉的借款是成章程的,如何借,如何還,利息多少,他早就在xiong中盤算妥當。昨天他不願意當面馬上說出來,是想避一避嫌疑――在商人們看來,官府的信譽一直不怎麼好,萬一哪天這筆借款被賴賬,同業們免不了要罵他“媚上”,讓他名聲大壞。

    高舉一直盤算着怎麼向李逢節開口提這個建議,現在他送上mén來,當然再好也沒有。

    “這是三十萬兩。”高舉慢悠悠的拿扇子敲着茶几的幾面,“從來沒人放過這麼大一筆款子。”

    “當然,所以要請高公出力,曉之以理,請諸行商人合力才行。每戶分攤些,就容易了。”

    高舉微微一笑,何誠宗的思路還是和官府“攤派”、“勸募”一樣。其實只要利益夠大,多少錢都能借到。這位何先生還沒參透這個理。他故意拿捏了下態度,說道:“這件事恐怕難。”

    “我也知道難。不過現在還有其他法子籌措這三十萬兩麼?”何誠宗苦笑一聲,“髡賊的戰船天天在省河裏轉,擺明了不給錢就要打廣州的。這也是爲了一城的黎庶百姓。”

    高舉點點頭:“我省得。”他又說:“有解必有還。總得有一個章程:如何借,如何還;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說出來,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四十萬――除了贖城費,少不得還要賠償澳洲人字號的損失,起也得二三萬銀子。髡賊一路上殺傷搶掠甚重,撫卹地方也得有些hua費――最後便是京裏宮裏,少不了要有些打點hua費,以免作難。”何誠宗嘆了口氣,“若是打了勝仗,無非犒賞三軍,地上善後有些費用。打了敗仗,hua銷真是源源不斷。”

    從虎mén失陷開始,僅從藩庫和各縣的縣庫正額裏就開銷了六萬兩銀子。但是hua掉的錢不僅有藩庫裏的撥款,從商人們手中的“助餉”,各府縣徵集的民夫、物料,開銷的鄉勇賞錢……

    這場“廣州保衛戰”前前後後用去了多少銀子已經是一筆糊塗賬了。而最後還有這麼一筆三十萬的“贖城費”

    何誠宗雖然不知道“勝利總是比較便宜”這句名言,但是對失敗就是更多的hua錢有了極其充分的認識。愈堅定了他日後作爲“主和派”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責的“投降派”的主張。

    高舉想,這四十萬裏額外的十萬當然有種種的用途,不過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虛頭”,是各級官吏們分潤的好處。錢還沒開始借,好處賬已做好了。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很是鄙夷。

    不過,只要有利可圖,到時候能給確保還本付息,他才懶得管這羣當官得怎麼巧立名目的搞錢――要是他們個個清如水明如鏡,他高舉還做屁得生意。

    “四十萬,五十萬,先不去說。只是這筆銀子利息如何,期限多久,如何付息,如何還本須得有個明白的說法,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說合此事。”

    何誠宗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年息一分三。爲期一年。到期一次還本付息。”

    高舉慢騰騰的說道:“何先生這個章程,高某是說不來得。”

    何誠宗暗罵“見利忘義的xiao人”,但是他此時有求於人,只好耐着xìng子問道:“依高公之見呢?”

    “我沒有什麼‘見’,”高舉道,“借錢不是官家徵稅完糧,說怎麼樣就得怎麼樣,借錢得有個你情我願的意思在內。”他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嚨,一個shì候在旁的美貌婢nv趕緊上前跪下,雙方將一個琺琅彩痰盒遞上。

    高舉吐了痰,又接過另一個婢nv送上的澳洲彩條xiaomao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熱茶。

    “……年息一分三,若是有這樣的利息的三十萬兩可借,高某自己也想借了。”

    何誠宗知道這個利息高舉嫌低了,心中暗暗警覺,xiao心翼翼的問道:“高公以爲年息多少方纔合適?”

    “不瞞老兄。”高舉說道,“我們同業拆解,淡季的時候,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如今既然是撫軍大人的面子,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

    高舉接着說了他的要求:期限一年,前半年只還息;下半年拔月按本,分六期每月償還。到第12個月還清。

    說是借一年,其實從第七個月開始就要逐期還本付息。實際利息,比到期一次xìng還本付息還要高得多。

    不過,這個條件倒很適合官府的財政狀態,何誠宗很清楚,要廣東官府到期一次xìng拿出四十七萬兩白銀是根本不可能的。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

    “這個使得。”何誠宗點頭,“不過此事還要撫軍的肯”

    “這個自然。”高舉點頭,問道,“到時候拿什麼來還?”

    “當然是在秋賦裏打主意了。每畝浮徵個幾分,也就平了。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們說,難道他們還信不過全省的田賦作保麼?”

    高舉嘆了口氣:“何兄你真是書生之見。借錢一是白紙黑字要有憑據,二是得有抵押作保。您老一句話,人怎麼肯拿出錢來?”

    何誠宗一時茫然,在他看來巡撫大人的一句話還不夠麼?在這廣東省內,說一句頂一萬句的人可沒有幾個。

    “巡撫衙mén的信譽,還不成嗎?”

    “當然成,只是這個憑據呢?”高舉見他一點也不開竅,只好開mén見山的說了,“李大人造福全省黎庶,日理萬機,萬一一時事多,把這件事忘了――您說咱們借錢的不得都去上吊?”

    何誠宗無言以對。當官的賴賬,說話不算話,這種事情絕非沒有過。

    “……縱然是有了借據,還得有些當頭才行。”高舉笑道,“哪一天李大人高升了,錢還沒還倒又另外升調了一位大人來,他老人家說一句:這錢不是我借得,我不管。大夥又得去上吊了。”

    何誠宗知道高舉所言非虛,但是借據抵押。他很是爲難了。巡撫衙mén出借據,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萬一流落出一二張被哪個御史言官拿到了,李巡撫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舉知道這借據恐怕是拿不出來的,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

    “巡撫衙mén的借據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擔保。不過只要有擔保的物件也就夠了。”

    高舉提出的抵押是鹽引。按照本息合計數量,再酌情加一些鹽斤數字作爲運銷費用,一次xìng支付給借款的商人作爲抵押。鹽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譽的證券,用這個作擔保商人絕不會不接受。

    “鹽引到手就可使用,亦可sī下轉賣,萬一不法jian商乘機轉賣如何?”

    “這個不難。只要在鹽引上加蓋標註:某年某月某日之後才能使用就是了――這個日子就是最終還款到期的日子。”高舉說,“還款的時候,讓大家帶着鹽引來兌換就是。”

    “此法甚好。”何誠宗心悅誠服。這高舉果然有些辦法。何誠宗並非死讀書得腐儒――否則也hún不上給巡撫當親信幕僚了,只不過對經商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高舉稍一點播就能舉一反三。雙方密談幾個時辰,終於建成了協議。

    這一協議並未訂成草約,亦未寫下筆錄,但彼此保證,口頭協定決無翻悔。商定的辦法與條件是:

    第一、借款總數爲庫平銀四十萬兩;由高舉承頭,招攬商人承貸。

    第二、年息一分八釐,頭六個月只付利息,後六個月逐月還本。一年後本息還清。

    第三、借款由巡撫衙mén出具的等額鹽引作爲抵押。另加3%貼水。鹽引上加蓋期限。按每月還本償息額度逐月向巡撫衙mén繳還。

    這三條辦法,由何誠宗回去後稟告李逢節。李逢節聽說用鹽引做抵押,心道這高舉還真有些鬼主意,當下一一應允。

    籌措銀子要些時間李逢節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轟擊,命令先從藩庫釐暫支十萬兩,由專人解送,趁着夜sè送往澳洲人的營地。閻xiao帽也隨同前往,向文、陳二人要求再寬限三日,以備將餘下的銀子全部籌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