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溫言大棒

    當徐鵬舉回到住處之後才想明白，爲什麼在南京因爲教育問題而吵的沸反盈天之際陸遠要喊上自己來松江。

    對教育試點這件事，徐鵬舉說不上支持或者反對，他是個武勳，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也影響不到他本身的利益。

    不過當明白陸遠要做的事情後，徐鵬舉覺得自己必須要支持教育改革。

    現有的教育體系無法支持陸遠那膨脹到極致的野心。

    開海擴疆需要的不單單只是強大的武力保障。

    學當年的元朝走到哪屠到哪，獲得的只能是一片廢墟。

    當戰爭無法爲政治和經濟服務的時候，戰爭本身便毫無意義，只能是一次毫無人道的侵略行爲。

    陸遠需要的，是大明的孩子打小就走進學堂，繼而根據所學的知識分流到社會不同工作崗位上，持續性的爲整個國家的發展而貢獻力量，而不是讓這些孩子打小就去學放羊、種地，大了之後再教他們的下一代放羊種地。

    弄明白這一點，徐鵬舉便不由得會對陸遠有一種肅然起敬之感。

    當別的官員都在抱怨着這個國家內憂外困的時候，只有陸遠是在想着如何解決問題。

    大明的問題很多，多到一萬個字都不夠描述，大明面臨的困局也很多，怎麼解決這些問題，陸遠給出了一條路。

    對外。

    用這種方式來轉嫁國內日益嚴峻的各種矛盾。

    或者說遮掩住這些國內的矛盾。

    陸遠不是皇帝，就算陸遠是嘉靖，他現在也沒有能力和精力去解決宗親的問題、解決士族羣體不納稅的問題，既然無法解決，那就用另一種方式去化解，而不是困守家中，整日長吁短嘆唉聲嘆氣。

    正如陸遠所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搶時間。

    葡萄牙人從正德六年開始就已經將手伸進了南洋，到嘉靖七年已經擁有了第一塊海外殖民地，再過二十年，荷蘭人就開始籌建東印度公司了，四十年，英國人的東印度公司都有了。

    當大明還因爲小冰河時期導致全國遍地餓死人的時候，英國人爲了合理合法的燒糧食還給糧食定了一個保質期。

    倫敦學校中孩子的屁股下坐着的不是桌椅板凳，而是殖民地土著們的累累屍骸！

    是這些人肉人血，換來的那個日不落帝國。

    而很不幸，十九世紀的中國人，也是列強們發展的血肉養料。

    殖民，是比屠刀更高明的統治方式。

    ——

    從松江回來之後，徐鵬舉不再猶豫遲疑，牽頭召集了南京五軍府的武勳們開了一堂會，核心主旨就是一點。

    重建江南六省一直隸的都司，同時在江南廢除舊有軍戶制。

    安遠侯、僉書南京前軍都督府事柳震第一個發聲質疑。

    “國公爺，廢除軍戶制，那麼新的都司怎麼養兵？洪武朝時期，江南六省都司有軍戶兵六十餘萬，沒有軍戶制誰能養得起。”

    “六十萬是不可能了。”徐鵬舉言道：“太傅給了一個大概的數量，新都司成立後，南直隸練八到十萬軍，浙江、江西、福建、湖廣、廣東、廣西各三萬軍，也就是最多二十八萬軍。

    養兵的錢不要咱們操心，南京戶部會解決。”

    “解決多少？”

    “全部！”徐鵬舉言道：“而且不是用糧食抵扣，全部按照邊軍的月錢發足餉，每個兵每月一兩二錢銀子，一日三餐管飽，每日都要訓練，這筆軍費的總開支大概是在每年五百六十萬到六百五十萬兩區間，這筆賬，太傅已經算的很清楚，咱們要做的，僅僅只是牽頭來辦。”

    在坐的一羣人無不震駭。

    足額足餉，每日操訓。

    操訓練兵是很耗體力的，對糧食、肉食的消耗巨大，吃不飽肚子營養跟不上，哪能做到一日一練。

    雖然日常所耗巨大，但是練出來的全是精兵。

    練上半年，只要拉到戰場上見見血就是精銳！

    別說用來應付地方，就是拉到北邊和蒙古人打，那也是十成把握復刻洪武北伐的壯舉，閉着眼吊打。

    “吃的能供得上嗎？”

    襄城伯李應臣也有些質疑：“一個兵一天就算吃一斤糧、二兩肉、半斤菜，一年下來就是兩石糧、八十斤肉、一百八十斤菜；二十八萬人，五十六萬石糧，兩千萬斤肉，五千萬斤菜，這得多少銀子？”

    “糧食壓力不大，肉和菜的問題，太傅會做出相應的處置應對，鼓勵民間發展養殖和退耕種菜，多出來的糧食缺口，會通過進口的方式來解決掉。”

    徐鵬舉言道：“總之一句話，這二十八萬軍隊從組建到訓練、成軍，後勤的問題不需要咱們這些人操心，咱們帶好兵就行。”

    “他老人家出錢出力的，兵權不沾手？可能嗎？”

    “統帥和將軍這些個人事問題，到時候太傅會和咱們五軍府磋商來定，各位總不會覺得咱們可以坐享其成吧。”

    徐鵬舉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李應臣：“幾百萬兩銀子又不要咱們出，咱們還惦記全部兵權？那太傅還不如直接繞過咱們五軍府單幹了。”

    “但咱們五軍府不牽頭去辦，陸太傅自己做就是造反，漫天下的口誅筆伐能罵化了他。”

    “你怎麼就不能盼着我大明朝好呢。”徐鵬舉呵斥道：“難道非要看着我大明朝內亂叢生，甚至是兄弟相殘才痛快嗎，陸太傅不想造反，誰也不想，沒人想看到這個國家分裂內亂，要不然，陸太傅爲什麼要好言好語的找老夫，希望老夫來做這工作。”

    永康侯徐源攔了一句。

    “咱們就別吵了，國公爺說的有道理，再者說，咱們大家夥自家人知自家事，都閒賦南京多少代人了，現在還有誰記得咱們這羣人，祖輩的光榮都快被咱們給消磨乾淨掉，這次是個機會。

    既然太傅願意出錢重建江南都司，咱們這些人怎麼都有機會做出點實事，我先表個態，我支持國公爺、支持太傅。”

    應城伯孫永爵緊隨其後開口。

    “我也支持。”

    柳震遲疑了一陣看向徐鵬舉：“國公爺，五軍府陸太傅不會插手吧。”

    “不會。”徐鵬舉篤定道：“太傅已經保證了，新的都司組建之後，還是歸屬於五軍府領導，這一點和當年太祖、成祖時期不變，地方都司主官人選咱們可以提名，由太傅任命，戰時領軍主將咱們也可以推薦。”

    “戰時？”

    幾人齊齊變色。

    徐鵬舉忙道：“各位不要多想，太傅所說的戰時不是要內戰，而是外戰。”

    “外戰？”

    “咱們大明周邊幾十個國家呢。”

    徐鵬宇道：“太傅說，西方的國家正在覬覦這裏，現在的葡萄牙人就是實證，他們已經佔領了南洋很多地方，再這般坐視下去，這些國家就要被西方夷給吞完了，咱們組軍的目的就是爲了開海擴疆。”

    “國公爺這次和太傅去了一趟松江，態度轉變很大啊。”

    李應臣陰陽怪氣說了一句，馬上就遭到了徐鵬舉的駁斥。

    “老夫轉變什麼態度了？老夫的態度從來沒有變過，只要能對我大明朝好的事，老夫全力支持，老夫的祖上是和太祖爺打江山、定社稷的，是帶着老百姓趕走暴元坐的天下，襄城伯祖上是成祖當年的燕山護衛左千戶吧，輪得到你，在這裏教老夫做事嗎？”

    李應臣的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還沒等他說話，徐鵬舉又道。

    “太傅已經說了，從今天開始斷掉廣東、廣西那幾個拒絕接受重建都司總兵們的軍餉和軍糧，他們只有放下武器歸順朝廷一條活路，但凡敢縱兵搶掠地方就是造反，戚繼光和俞大猷的海關兵已經在往南靠了，只要這幾個總兵帶兵作亂，那麼將一個不留盡數誅除，首惡誅九族，這，就是太傅的態度！”

    好言好語，陸遠這裏什麼都能談，但你要是死扛着就是不願意聽。

    陸遠也能拿起屠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