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這才是呼風喚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煌煌華夏字數:2453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從文淵閣離開後的徐鵬舉並沒有急着回五軍府和那些個勳貴通氣,而是回了家,並且直奔宗祠。

    望着宗祠內最顯眼位置上的那塊牌位,徐鵬舉先是恭恭敬敬叩了三記響頭,而後便陷入了沉思。

    時至今日,朝廷中出現的微妙變化,徐鵬舉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但實際上,這種變化只有最頂層那一小撮人能夠看到,在徐鵬舉的視角中,他也僅僅是感受到一鱗半爪罷了。

    而這個感受也只是剛剛才有。

    爲什麼陸遠突然要自己重建江南都司,並且要用募兵制?而不是恢復舊有的軍戶制?

    兩種制度各有優劣,單從軍事角度出發,募兵制顯然遠勝軍戶制。

    但是要從政治角度出發,那麼軍戶制是最適合大明朝的。

    軍戶加軍田,就相當於將特定數量的戶籍通過田地的方式牢牢控制住,強化了封建王朝對底層百姓和軍隊的控制力,雖然這樣做會喪失一定的戰鬥力,但換來的卻是長治久安。

    這些複雜的東西暫時不去探討,先說此刻,南北兩京之間的矛盾首先來說是由來已久,但是從來沒有徹底激化過,而時至今日,與其說是南北兩京之間的矛盾,倒不如說是嘉靖和陸遠之間的私人矛盾。

    這樣更純粹也更好理解。

    所以這種時局的微妙變化,只在國家的頂層被察覺到,內閣幾個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南京九卿也知道,司禮監那幾個伴身的太監也知道,除此之外再無人知曉。

    要不然仇鸞也不會深夜跑到嚴嵩那裏去打探消息。

    他並不明白嘉靖爲什麼突然動了擴軍的心思。

    因爲從明面上來看,整個國家是非常安定的,外患已經沒有了,地方的經濟也在復甦,朝廷的財政眼瞅着就要越來越健康,這種情況下,誰會往內亂甚至是內戰上去想呢?

    無論是嘉靖還是陸遠總不可能滿大街的宣傳。

    而今天,徐鵬舉隱約覺察到了。

    爲什麼陸遠要用募兵制來重建都司。

    募兵制需要大量的軍餉,一旦沒有軍餉募兵制頃刻而亡,是故,募兵制練出來的兵完全依賴錢糧的供應,誰給錢糧就服從誰的指揮。

    底層的兵才不會去關心皇帝和宰相之間的矛盾,因爲那對於他們來說太遙遠,完全脫離實際。

    這就讓徐鵬舉覺察到了不對勁。

    難道真如張經所說,陸遠已經有了不軌之心?

    那自己該怎麼辦。

    上疏嘉靖舉報陸遠嗎。

    對此,徐鵬舉很猶豫。

    他對大明朝是絕對的忠心耿耿,但對嘉靖或者說整個朱老四一支可絕談不上忠心。

    因爲他是魏國公世系,不是定國公世系。

    根正苗紅的南京派。

    正於此時,徐鵬舉的背後跪下一人,同時響起聲音。

    “爹。”

    沉思中的徐鵬舉側轉回頭,是自己的長子徐邦瑞。

    “爹,您都在宗祠裏跪了快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

    那麼長時間了嗎。

    這個時候的徐鵬舉才覺得兩腿痠疼,剛欲起身便身姿搖晃,還是徐邦瑞攙扶着才勉強立足。

    “爹,出什麼事了?”

    徐邦瑞擔心問道:“很久沒見到您這般失神了。”

    “唉,沒事。”徐鵬舉不願意說,只腳步盤跚的向外挪步。

    徐邦瑞便不敢再問,改口言道:“今天您入宮之後,家中來了幾個總兵拜訪,聽說您不在也沒多待,留下拜禮便離開了,只說讓兒子替他們向您問安。”

    聞言,徐鵬舉頓時停住身子,面色詫異。

    徐邦瑞繼續言道:“這可真是奇了怪,這些個地方上的總兵哪一個不是眼高於頂、驕矜跋扈,過往幾年從不見他們來咱們家拜訪,怎麼今天這般奇怪,竟是聯袂登門。”

    “你想知道?”

    “兒子就是好奇。”

    徐鵬舉便嘆出一口氣來,說道:“他們,並不是來拜爲父的。”

    “啊?”

    “幾個月前,陸閣老讓爲父出面主持江南剿倭事項,批了二百萬兩的預算,各省幾個總兵每人都能分潤幾十萬兩,實際上才剿滅了一萬多名匪寇罷了,這些銀子他們就算往下分,每人最少也能落個幾萬兩,既立了功勞又揚了名聲還落了錢財,這種好事誰不樂意,他們當然要來謝爲父。”

    “怪不得。”

    徐邦瑞恍然大悟的點頭:“這般好事能落到他們頭上,完全是爹您的功勞啊,於情於理是該來拜謝您。”

    “哪裏是爲父的功勞啊。”徐鵬舉搖頭苦笑:“二百萬兩銀子只是用來剿匪,這種事陸閣老需要爲父出面主持嗎?他隨便從兵部拎出來一個文書也能把這差事辦的體體面面、漂漂亮亮了,這份人情完全是陸閣老送給爲父的見面禮。”

    徐邦瑞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二百萬兩的見面禮?那麼大的手筆。”

    “這就是陸閣老啊。”

    徐鵬舉被扶着進入書房,接過徐邦瑞遞上的茶碗感慨:“沒有人能拒絕陸閣老的好意,因爲他給的見面禮不單單只是銀子,還有功勞、名聲,誰能拒絕掉呢,邦瑞,你坐。”

    等到徐邦瑞坐下,徐鵬舉便問道。

    “如果你是爹,陸閣老讓你來做這件事,你做嗎?”

    徐邦瑞答道:“爹都無法拒絕的事,兒子又哪裏能例外,自然是無法拒絕的。”

    “所以說,知道爲什麼這些總兵要來謝爲父了吧。”

    徐鵬舉言道:“他們倒是想直接去謝陸閣老,但是身份不夠,所以只能來謝爲父罷了。”

    “兒子明白了。”

    “咱們家說好聽點是國公,但實際上這一百多年來在南京不就是供臺上的菩薩嗎,地方軍權早就在這些個總兵、守備手裏攥着,咱們能指揮動嗎。”

    徐鵬舉感慨萬千的說道:“所以他們這些個總兵過往時節從不曾來拜訪過爲父,可今天卻聯袂而來,以後他們還會來。

    但咱們自己不能糊塗,他們拜的並不是爲父啊,而是看到陸閣老將這麼好的肥差交給了爲父,誤以爲爲父和陸閣老的關係親密罷了。

    陸閣老這一手又何嘗不是在提醒爲父,他老人家,可以一句話就讓咱們徐家瞬間在整個江南變得炙手可熱,也能一句話,讓咱們家重回冷冷清清。”

    徐邦瑞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陸閣老能這般厲害?”

    “別的地方不敢說,但在江南,陸閣老確實已經可以呼風喚雨了。”

    徐鵬舉言道:“之前爲父看的還不是太通透,是你說今天有總兵來拜訪,爲父這才算反應過來啊。”

    沉吟片刻後,徐鵬舉又道。

    “怪不得,怪不得陸閣老要爲父先去見見下面那些個總兵、遊擊,原來這些事全在他的謀劃之內。”

    “爹,什麼事?”

    “就是.”

    徐鵬舉欲言又止,隨後擺手:“你先出去吧。”

    “是。”

    徐邦瑞不敢追問,起身離開,只在關門時聽到徐鵬舉的沉重嘆息。

    “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