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這該死的浪漫(2500均訂加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煌煌華夏字數:2209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第141章 這該死的浪漫(2500均訂加章)

    “學生張居正,參見陸學臺。”

    當張居正站在陸遠面前行後生禮的時候,陸遠內心的虛榮得到了最大化滿足。

    這可是張居正啊。

    不得不說張居正的措辭很嚴謹,自稱學生、尊陸遠爲學臺。

    這是翰林院庶吉士對翰林學士的官方稱呼,既嚴肅正式也不失親近。

    “本官喚你叔大不介意吧。”

    “學臺能呼學生表字是學生的幸事。”張居正作揖再謙。

    陸遠呵呵一笑,招手:“坐吧,在本官家中無須如此拘謹。”

    “是。”

    張居正應了一聲,隨後又先爲陸遠添上熱茶,這才落座。

    不錯,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細心觀察,不容易。

    陸遠越加滿意,由是頷首。

    “本官欲將你留仕南京的事,殷正茂和你說了吧。”

    “說了,學生才疏學淺,萬沒想竟然能得學臺青睞,不勝惶恐。”

    “願不願意留下來做本官的隨官。”

    張居正忙起身作揖:“願爲學臺效力。”

    “好好好,坐。”陸遠喜笑顏開,招手示意。

    待等張居正重新坐下,陸遠再言道:“伱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二甲,授庶吉士,按說三年考滿,怎麼還是編修。”

    翰林編修,正七品,二甲進士入了翰林院都是從這個職務開始幹。

    陸遠當年一樣如此。

    張居正有些感慨的嘆出一口氣。

    “嘉靖二十八年,學生不諳世事,向內閣寫了一道《論時政疏》措辭嚴厲了一些,奏疏因而成了淹本,吏部考評的時候對學生的評語也不甚理想,故而仍爲編修。”

    《論時政疏》這個名字陸遠有印象,但想不起來具體內容了,於是問道。

    “可以和本官說說嗎。”

    “學臺願意賜教,學生自是願意。”

    張居正面露喜色,侃侃而談道:“學生竊以爲,國有五弊,一曰宗室驕恣、二曰吏治因循、三曰邊備未修、四曰庶官疾曠、五曰財用大虧。”

    隨後張居正便將原文洋洋灑灑千餘字悉數背了出來,當背誦到‘今國賦所出、仰給東南,然民力有限,應辦無窮’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陸遠,見後者面無表情方纔一口氣背完。

    “今國賦所出,仰給東南,呵呵,叔大啊,你這麼寫,內閣能批嗎,司禮監敢拿給皇上看嗎?”

    陸遠搖頭一笑:“雖說我大明朝有南北兩京,但是皇上在北,則萬方之中在北,我等爲君父之臣子,當牧土之責,豈可言之功?

    國之用度皆有其用,或予邊備、或予祿支、或予濟民,不因竭乏而廢,豈可言之過?

    你這麼寫,太過書生意氣了。”

    張居正虛心聽着,可面上還是有些不太服氣,但礙於陸遠之身份又不敢強駁,陸遠自然看出,言道。

    “有什麼話大大方方的說,本官這不至於吝一家之言。”

    張居正於是便大膽開口。

    “學臺,學生覺得,宗室乃國家用度之巨壑,其弊日隆,若不儘快決斷,則國家永無富裕之日,且宗室驕矜,貪婪無度,在其封地大肆圈佔民田,致使國家稅基流失嚴重。

    我大明朝洪武之年尚有在冊之田八百六十萬頃,時至今日僅剩六百萬頃,口卻多了四千五百餘萬,幾番一倍也,如此人多而地少,國焉能不窮、民焉能不困矣?

    二言吏治因循守舊,腐化墨守,其以百年之成法治今日之國民,孰能不迂?是民之籲請難入聖聽,不察民情何談教化。

    三言邊備鬆弛,軍有巨蠹,抽絲吞繭貪墨兵餉,如此,焉可練就強軍?

    四言庶官疾曠,自中樞以降,官員皆憊懶成性,久曠公堂者累累無計,公文積案累牘或延或淹,致使政令不通、律法失度,長此下去,則地方愈加貧瘠、國家愈加艱難。

    五言財用大虧,天地生財,自有定數,取之有制,用之有節,則裕;取之無制,用之不節,則乏。朝廷歲入僅三四千萬,卻常用五六千萬,今歲邸報又行文要加嘉靖三十一年的稅,如此寅吃卯糧則卯時無糧可吃,經年累月,何以濟國民、何以濟社稷。”

    年僅二十七的張居正,已經如此膽大的提出改革思路了。

    動宗親、動吏治、動軍隊、動財政。

    怪不得要吾非相、乃攝也,這幾件事,只有攝政、臣代君權才能施行下去。

    雖然,最終還是難逃人亡政息。

    陸遠思索一陣,不語,後問道。

    “你既然知道時政之弊,可有除弊之思?”

    “削減宗親俸祿、軍中增設御史監察、考成吏治、推行一條鞭法。”

    一條鞭法是桂萼提出來的,時間是嘉靖九年,但是朝廷沒有同意,奏疏就此封存,等到張居正執政後重新拿出來,在桂萼一條鞭法的基礎上潤色修改後推行。

    所以說施行者是張居正,但首創並非張居正。

    陸遠喝了一口茶,沉吟道:“你提出的這四點想法或爲良策,卻無根基,只不過是無根浮萍、蜃影鏡花,只能看的見卻永遠摸不到。”

    “不去做,怎麼就會摸不到呢。”

    張居正語氣堅定說道:“正所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路雖遠,行則必至。”

    說到最後的時候張居正語氣更是熱血激昂。

    看到張居正如此大反應,陸遠也不好再給他潑冷水了,於是點頭給了些許鼓勵。

    “嗯,有理想、有抱負,叔大日後必可成大器,不過叔大啊,你可知此路有多麼艱險。”

    “無論多難,學生都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你就不怕舉目皆敵,落個難全善終的下場。”

    “居正唯一怕的,是國家貧弱、百姓困苦,若有朝一日可除弊政,便使刀斧盡加吾身又何惜哉。”

    陸遠瞬間坐直了身子,有肅然起敬之感。

    這個操蛋的世道確實需要張居正這種理想主義者。

    哪怕他救不了大明朝,卻也是身爲一個士子讀書人專屬的浪漫。

    “叔大,不要忘記你今天說的話,永遠要記在心中,但日後不要再和人談及,只自己記住。”

    陸遠極其認真且嚴肅的說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若是願意相信本官便留在這,本官定給你一個施展才華和抱負的舞臺,讓你有朝一日可以實現你的理想,去做你想做的事。”

    “願爲學臺,盡效全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