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官僚們偉大的奉獻精神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煌煌華夏字數:2993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第123章 官僚們偉大的奉獻精神

    倚老賣老是官場常用技能,而且是極好用的技能。

    恰如此時此刻,嚴嵩拿出當年提拔萬鏜做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的事出來說,既是敲打萬鏜也是敲打在場所有人。

    嚴嵩當年可是做了接近三年的南京吏部尚書,這堂內多少人是他嚴嵩一手提拔的。

    你們這羣人但凡有點良心,知道什麼叫做提拔之恩,也該老老實實聽我嚴嵩的話。

    什麼叫年歲已大、再無英姿銳氣、無力整頓吏治,直白點說,不就是你們覺得我嚴嵩老了,你們的翅膀也硬了,動不了伱們嗎?

    陸遠此刻也是聚精會神,等着萬鏜的應對。

    這種倚老賣老的技能最是無賴也最不好接,陸遠前世遇到很多倚老賣老的人,大多時候的應對也只能俯首帖耳,由着對方佔去言語上風。

    反正被訓斥幾句又不會掉塊肉,便捧着對方說吧。

    這裏只看萬鏜跟着感慨嘆氣。

    “閣老說的是啊,咱們都老了,不過下官可是遠遠比不上閣老,閣老當年才情滿金陵,其畫、其辭、其字無不爲世間佳作。

    那時候已經致仕的整庵先生就多次教誨我們這些後生,言‘分宜之才,兩江魁首也,擢以厚用,假日必爲國朝柱石’,當年南京很多老恩師都對整庵先生之言深信之,果今閣老爲我大明柱石,只嘆,整庵先生如今業已仙逝,若是還活着,該多欣慰啊。”

    不是倚老賣老嗎,萬鏜直接給嚴嵩搬出了一個更老的出來。

    這裏萬鏜口中的整庵先生,便是正德朝和嘉靖朝早期的南京吏部尚書、掌翰林院事羅欽順。

    這羅欽順是江西吉安人。

    時嘉靖二年,嚴嵩調任南京翰林院任侍讀,因此算是羅欽順的學生,後王陽明立心學,羅欽順還和王陽明在江南掀起了一次學術之爭,嚴嵩當初已經擔任國子監祭酒,號召學生們一起支持羅欽順,斥責心學爲邪說,由此得羅欽順賞識。

    後羅欽順轉任南京禮部尚書,沒兩年,嚴嵩升任南京禮部右侍郎。

    再往後羅欽順致仕,潛心學術教導後進二十載,門生遍佈江南,也在此期間,嚴嵩只五年時間便做上了南京吏部尚書的位置。

    當年的嘉靖皇帝還只是初登大寶,忙於大禮議之爭,哪裏會認識嚴嵩這麼一個小小的南京翰林侍讀,沒有羅欽順這位江西老鄉兼老師的賞識提拔,嚴嵩憑什麼火箭式提拔,直到走進嘉靖的眼中。

    你想要倚老賣老擺老資格,萬鏜乾脆請出江南這尊儒學大佛來,並且提醒嚴嵩。

    時至今日你做了首輔,也是當年羅欽順向很多老一輩推薦,是他們信了羅欽順的話,推你做了兩江魁首,不然沒有江南士林的全力幫助,你憑什麼當首揆!

    江西是大明朝的狀元搖籃,更是科舉第一大省,從這裏走出了太多太多輔臣、尚書。

    天下士子半江西,真以爲這句話開玩笑的嗎。

    嚴嵩同樣也沾了江西這個籍貫的光。

    陸遠瞄了一眼嚴嵩,果發現後者的臉色此刻顯的有些不太自然。

    倚老賣老這一招也沒能成功。

    但嚴嵩也有話說,順言道:“是啊,老夫猶記得當年整庵先生的諄諄教誨,三十年彈指一揮間真好似換了人間,現在老夫再回南京,看着滿堂的青年才俊,實心爲皇上感到高興。

    尤其是看到諸如陸伯興、崔益宗(崔彥表字)這些年方而立便可獨擋一面的英傑,心中更是痛快,想咱們那時候三十多歲纔剛進翰林院,可對治國安邦之道尚懵懂無知呢。”

    說着話,嚴嵩看了一眼鄭曉、張潤二人,鄭曉反應迅速,立馬接話。

    “閣老說的極是,下官自重回南京之後,很多事上也多虧有了這些位年輕同僚的幫襯才能得心應手的處理好,不然兩眼一抹黑,怕是現在連有哪些同僚都認不全呢。”

    張潤亦是含笑點頭:“陸侍郎、崔侍郎,的確爲年輕一代翹楚。”

    讚揚的話拋了出來,批評的聲音緊隨其後。

    “閣老、鄭部堂、張部堂,有句話,下官不知道該不該說。”

    衆人以目視之,正是應天巡撫孫世祐。

    嚴嵩擡手示意:“今日又不是正議,在座的各位也多是老友故交,閒聊幾句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儘管說便是。”

    孫世祐於是言道。

    “下官自來了南京,可不像鄭部堂、張部堂兩位那般有人幫襯着,反而處處被人掣肘,皇上聖諭,欽命下官兼任總理糧儲、漕運河道的差事,可下官上任之後才發現,南直隸糧儲各倉、漕運河道各倉全部是空倉。

    下官查了度支司、漕運總督衙門、河道運司衙門的帳,發現怎麼都對不嚴實。”

    殿閣內陷入了寂靜之中。

    嚴嵩皺起眉頭來:“孫撫臺,今天只是大家坐一起閒聊幾句,你有疑惑之處應該向都察院、向內閣具疏,這個場合說出來,豈不是弄的同僚們都很難堪嗎,坐下。”

    這話看似是偏袒,實際上卻是想稀裏糊塗把孫世祐說的話坐實去。

    既然當面說了就當面說清楚,要不然私下裏再去辦算什麼意思。

    還難堪?

    難堪什麼,坐得端行得正,有什麼好難堪的。

    萬鏜看了一眼陸遠,後者便知道該自己出場了,偷偷深吸一口氣,恰對上嚴嵩投來的眼神。

    濃濃的警告味道。

    “度支司是下官之前在管,當了戶部左侍郎後,漕運總督衙門也歸下官管,既然孫撫臺把這事提出來了,下官也在,那就當着閣老的面先解釋清楚,需要給內閣具疏呈報的,後補便是。”

    陸遠走到兩班官員中間的空道上,先衝着嚴嵩做了一揖,而後側身望向孫世祐。

    “孫撫臺,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還請您說清楚,當初陸某向您交接度支司賬目和漕運總督衙門賬務的時候,您看了可是什麼都沒說,現在卻當着閣老的面說賬目對不上,這,是不是有些不夠坦蕩啊。”

    孫世祐當即站了起來:“陸侍郎,什麼叫下官當初什麼都沒說,下官質疑過。”

    “質疑過嗎?”

    “如何沒有。”孫世祐言辭鑿鑿說道:“下官當時就問過您,南京戶倉裏的糧食去了哪裏、漕運總督衙門裏的銀子又去了哪裏。戶部那麼多上倉裏的課司局實稅又去了哪裏。”

    陸遠氣定神閒答話。

    “這個問題陸某已經向您解釋好多遍了,既然今天當着閣老的面您又問及,那陸某便再回答一遍。”

    “南京戶倉裏的糧食一共有一千一百六十四萬八千二百石,這是陸某上任南京戶部右侍郎第一天時的留存,這筆糧食第一次給了總督衙門三十萬石以做軍糧、後陸陸續續又調撥了一百萬石,庚戌之變後給北京調運了三百萬石。

    六月夏汛,出了二百萬石賑災,餘下的五百三十四萬石糧食,不幸失火焚燒一盡,工部、戶部的結案都有,火鋪當日負責滅火的幾百名火差證供也在刑部放着,如何能叫不清楚。

    戶倉銀存銀爲四百三十一萬兩,第一筆就給了張經五十萬兩,後又給了二百萬兩,庚戌之變給了北京二百萬兩,整四百五十萬兩。”

    孫世祐忙插話道:“適才陸侍郎說戶倉銀只有四百三十一萬兩,而今卻說前後出了四百五十萬兩。

    而下官到任當天,潘部堂還說夏汛的時候,工部防災救災用了不少銀子,下官去往工部查賬,發現共從戶部調用五十萬兩。

    下官還去了通政使司,自陸侍郎上任至今,南京各部、司、局衙門的公費支出也有二十七萬兩。

    如此便有了九十六萬兩的缺數,難不成,陸侍郎還自掏腰包補了那九十六萬兩的缺數嗎。”

    陸遠淡定說道:“孫撫臺多慮了,陸某耕讀傳家,可沒有那麼厚實的家產自掏腰包拿出這小一百萬兩銀子來。

    既然孫撫臺想知道,那陸某便說明白。

    這九十六萬兩,乃是在座的各位部堂、在座的各位侍郎變賣家產、田地湊出來的,已經去了北京的韓士英韓部堂,更是將四川祖籍的五百畝職俸田賣了個一乾二淨,大家羣心策力,這,才湊出了九十六萬兩銀子出來!

    國家艱難,在座諸位部堂、侍郎無不是世受國恩,感念皇上之不易,故慷慨解囊,只求陪着朝廷渡過這次難關。

    在鄭部堂、張部堂還有你孫撫臺來之前,南京城,侍郎並尚書級官員,已經四個月沒有領過俸祿了!”

    此話一出,孫世祐當場傻眼。

    你們。

    這麼偉大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