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總得犧牲一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煌煌華夏字數:2514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在同張治離開的文淵閣的時候,嚴嵩看了一眼趙文華。

    後者立時就明白了嚴嵩的意思,因此在嚴嵩二人離開後便立刻動身去司禮監。

    他要找出這道淹本然後毀掉!

    只要陸遠的奏本沒了,那就是死無對證。

    自文淵閣往大高玄殿的路並不遠,這條路嚴嵩走了幾十年幾千次,但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如此的漫長。

    看着身邊的張治,嚴嵩還在思索着。

    陸遠,是什麼時候背叛的自己,又是什麼時候一頭倒給了張治及其背後的江南門閥。

    江南門閥又爲什麼要接納陸遠這麼一個牆頭草。

    誰出面接納的?

    嚴嵩自己當年就是江南士族的一份子,因此最知道這羣士閥有多麼的排外,如果自己不是江西人,根本沒資格加入。

    而一旦加入,那回報也是巨大的。

    江南富庶,因此家境優渥,可供讀書的學子最多、人口基數也大,是而有了洪武朝的南北榜案。

    爲了限制江南士閥的政治擴張速度,太祖朱元璋生生將科舉一分爲二。

    即春榜、夏榜,夏榜也叫北榜,只考錄北方士子。

    不能一頭重,影響穩定。

    雖然在政治上,明朝做出了限制江南的舉措,可經濟是影響政治的,嘉靖朝,國家賦稅南九北一,如此失衡的經濟比例讓北方士族無法發展,而江南門閥的擴張速度則不受南北分考制度的影響。

    如今,已是尾大不掉,跟腳深厚。

    就在嚴嵩還在深思的時候,身邊的張治笑呵呵開了口。

    “給閣老道喜啊。”

    “嗯?此話何意?”

    “閣老後繼有人啊。”

    嚴嵩眯着老眼:“文邦這話從何說起。”

    張治言道:“這些日子,嚴寺卿在文淵閣內鍛鍊,日益成熟穩重,才思敏捷頗有急智,可謂是後起之秀,將來定能繼承閣老的衣鉢,爲我大明朝安邦治民。”

    “文邦這話過譽了,孩子小,還需磨練。”

    “這般歲數已是不易了。”張治嘆道:“說來慚愧,老夫膝下數子歲數也都大了,卻無一得中功名者,和閣老比起來,屬下的家學實在是羞愧。”

    嚴嵩沒搞明白張治爲什麼要莫名其妙說到家學上,因此一時間也只能陪着說些皮毛話。

    “兒孫自有兒孫福,文邦也不要太過掛心,再說,幾位令郎不過而立、及冠,再精進些年頭,他日春闈得中也是必然之事。”

    “不奢想了。”張治搖頭一笑:“閣老說的對,兒孫自有兒孫福,將來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能中則中,不能中便使其老實本分就好,這幾年幾個兒子相繼成家,說要分家屬下也沒有同意,老夫就想着將來致仕歸家,子孫承歡膝下也算一種福氣。”

    嚴嵩這時候咂摸出一點味道來了,長嘆一聲。

    “真是羨慕文邦啊,老夫那個兒子實在是混賬,納了十幾房小妾,弄的不分家都不合適。”

    “說到這娶妻納妾,閣老可謂國朝之表率啊。”張治衝着嚴嵩拱手道:“閣老爲了國朝殫精竭慮,至今僅有一妻,天下無不誇閣老德操高潔,故而我輩後人學效閣老者甚多,多爲一妻,少者一妻一妾,鮮有一妻多妾者。”

    嚴嵩聽完話後陷入沉默,步行至大高玄殿正門時頓了一步。

    “文邦,世藩混賬,老夫自會好生管教,但老夫膝下僅此一子,希望文邦能夠理解。”

    “舐犢情深,這天底下,最難的就是父親。”

    張治點頭感慨:“閣老父愛如山,屬下欽佩還來不及,將心比心,怎麼會不理解呢。”

    “是啊,將心比心,只是老夫糊塗,平日過於溺愛,不比文邦家風肅然,實在慚愧。”

    嚴嵩拱了拱手:“今日聽了文邦一席話,便是點醒了老夫,先處理國事吧。”

    “有理,閣老先請。”

    兩人不再多聊,前後進了大高玄殿,直趨精舍旁邊的偏廳等待,黃錦前去通傳,未幾,嘉靖露面。

    二者起身作揖見禮。

    “參見皇上,聖躬萬安。”

    “朕躬安,二位閣老坐吧。”嘉靖落座問話:“兩位閣老齊來,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張治看向嚴嵩,後者便拿着仇鸞的軍報上前。

    “皇上,咸寧侯八百裏加急軍報。”

    一聽八百裏加急,嘉靖也是變了臉色,忙伸手接過,閱看後一把拍在桌上。

    “大膽賊虜,竟敢犯我邊疆。”

    “軍情緊急,要早做處置。”嚴嵩答話。

    嘉靖立時看向黃錦,交代道:“立刻召兵部尚書丁汝夔和兵部左侍郎楊守謙來見。”

    之前的兵部尚書是陳經,年初被彈劾與夏言私交莫逆被罷官,兵部換了人。

    在丁汝夔二人沒來的時候,嚴嵩看了好幾次張治,最後站起身跪在地上。

    “皇上,臣有罪。”

    這句話來的突然,嘉靖也沒反應過來,忙問道:“閣老這是做什麼,快起。”

    嚴嵩不爲所動,叩首言道。

    “幾個月前,臣臥病休養,皇上厚恩體恤,準臣兒子嚴世藩入文淵閣替臣坐宮。”

    “是有這麼件事,這是朕恩准的,與閣老無關。”

    嚴嵩繼續說道:“那段時間,南京戶部右侍郎陸遠曾經上過一道疏,言其擔心北疆有不寧之風險,但其擔心並無實證,因此通政使司並沒有當回事,這道疏未過文淵閣就被送進了司禮監,想來已成了一道淹本。

    通政使司犯下如此大錯,皆因臣失職、更因嚴世藩年少無知,豈配替臣坐宮,無論是通政使司還是嚴世藩犯錯,臣都有失職、管教不當的過錯,請罪陛下責罰。”

    張治端坐看着,眼裏濃濃的不屑。

    嘉靖精明,聞言知曉其中必有其他蹊蹺,沉思之後開口。

    “竟有此事?”

    “臣也是剛剛知道。”

    “趙文華呢?”

    “這,臣不知。”

    嘉靖於是看向黃錦,恰在此刻,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趕了過來,跪地言道。

    “主子,剛纔通政使趙文華到了司禮監,翻走了一道淹本。”

    嘉靖頓時勃然大怒:“混賬,司禮監的奏本,沒有朕的准許,誰讓他隨意去取的,你也不攔着。”

    陳洪打了個哆嗦。

    “主子,通政使司取走淹本覈銷,是、是有先例的。”

    “大膽!”黃錦上前一步呵斥:“敢和主子頂嘴,掌嘴。”

    陳洪這才注意到屋內還跪着嚴嵩這位首揆,又見黃錦眼中警告,頓時知道發生了大事,不敢再多嘴,掄圓了胳膊使足力氣就對着自己臉上招呼。

    一耳光接着一耳光的打個不停,不幾下就鮮血橫流。

    “啪!啪!”

    嘉靖不開口,陳洪也不敢停,堂內一時間盡是耳光聲。

    足打了幾十下後嘉靖總算是開了口。

    “好了。”

    陳洪立刻住手,此刻已是面頰腫脹、嘴角歪斜,鮮血淅淅瀝瀝的不停流下。

    “趙文華擅取淹本、陳洪看管司禮監不利,着各打二十廷杖,黃錦,你去監杖。”

    黃錦點頭,着人將陳洪拖了出去,順便將地擦得乾乾淨淨。

    嘉靖便同嚴嵩說道。

    “閣老,下面人不守規矩,與閣老何關,快起。”

    嚴嵩這才叩首謝恩,重新落座,面沉如水。

    兒子保下來了,代價,趙文華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