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人人有份,歌舞昇平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煌煌華夏字數:2146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打從青樓裏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胡宗憲想着總該打道回府了吧,誰能想到陸遠扭頭帶着他們竟然又奔賭坊去了。

    賭坊和青樓不一樣,再怎麼下三濫,青樓好歹和雅這個字還能沾點邊,賭坊跟雅可就完全沒一丁點關係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爛地。

    爛地必出爛人。

    所以去賭坊,陸遠就不能三個人一起去了,他讓趙學雍趕車先回了家,讓陸林帶着十幾個府中護衛跟着這才進的賭坊。

    防患於未然。

    南京城裏大大小小的賭坊有不少,陸遠幾人去的是秦淮河邊上這一家,規模很大,看着還算正規點,饒是如此裏面也是烏煙瘴氣,那叫一個嘈雜混亂。

    大大小小的賭桌開了不少,但是玩法卻是單調的幾種。

    賭骰子、賭牌九、猜字花、捉單雙。

    新奇嗎?

    老掉牙了。

    就算是這樣,入了前半夜,玩的人還是不少。

    陸遠到這種地方就不可能親力親爲上陣了,他只是轉一圈看看就離開,心裏大致是有了個數。

    “發現了什麼沒有。”

    “啊?”

    兩人愣了一下,陸遠只好點撥一句:“學雍,你是本地人,在這賭坊裏見到什麼熟人朋友沒?”

    “沒有啊。”

    胡宗憲立馬就反應了過來:“堂官的意思是說,賭坊裏面沒有官吏和一些有身份的人。”

    人是圈子社交,你什麼身份就待在什麼圈子裏交什麼樣的朋友。

    趙學雍是進士,家裏出身也好,他的朋友故交不會進賭坊。

    連趙學雍這個正七品的官的層面圈子裏的朋友都不屑進賭坊。

    “任何有身份的人都不屑於進賭坊,爲什麼,是因爲他們不好賭嗎,錯了,是因爲賭坊的檔次太低,太爛。”

    陸遠坐在馬車裏透過車窗指着身邊經過的一個個賭坊說道。

    “剛纔轉了一圈,看到那些賭桌上的賭資嗎,都是碎角銀子甚至還有銅板,都是些什麼客人在這種地方玩,爛賭鬼、老百姓,這些人做着春秋大夢,指望賭博翻身發家,最後也只能是家破人亡。

    這種賭坊有存在的意義嗎,沒有,關停這種地方對那些平民百姓來說是好事,但有一點不可否認,賭博既然能榨乾老百姓的血,也一定能榨乾權貴的血。”

    老胡恍然大悟:“您是說,咱們幹,就和幹青樓一樣,搞最新穎的,搞他們沒見過的,圈他們的銀子。”

    陸遠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你說啥?誰幹?”

    “啊!下官醉酒失言,下官是說如果有人幹個新穎的出來,就能圈走很多錢。”

    陸遠誒了一聲:“這就對了,咱們是什麼身份,進士,本官還是二甲翰林出身,這種事今天敢幹明天翰林就把本官的功名給除了。”

    “那這事,該找誰幹?”

    “那就不該是咱們考慮的事情了。”陸遠指了指自己的頭頂:“賭和嫖是下三濫的事,但越是下三濫的事越賺錢,你要是把整個江南這兩個行業壟斷掉,一年能賺多少銀子?”

    老胡小趙倆齊刷刷吸口子涼氣:“估計得大幾百萬兩吧。”

    陸遠當時就笑了:“幾百萬?一兩千萬都打不住,到時候海了去的銀子能活埋了咱們仨,所以,這塊大肉咱們吃不上,最多跟屁股後面喝口湯,每年能分個百一二便不得了了。”

    倆人也明白了陸遠的意思。

    這個餿主意是陸遠想的,但這口肉陸遠鐵定是吃不上,吃肉的人是諾大的江南官僚集團。

    摟銀子、玩女人的永遠還是那羣高高在上的老爺們。

    陸遠現在還不是老爺,但陸遠也不可能去做這羣老爺們的白手套。

    所以說,人還得這羣老爺們來找,事有專人去做,污水潑不到陸遠的身上。

    “以前本官在淳安的時候,淳安當地的娼寮賭坊都是縣裏一些官吏自家開的,南京城全江南也一樣,那些個權貴有點閒錢就好投資開個這種下三濫的場所,目的就是爲了圈錢。

    秦淮河這沿街多少青樓賭坊,哪家沒有關係、哪家沒有衙門的背景?

    你開我也開,大家爲了一個好地段搶的頭破血流甚至結仇成怨,亂作一團,什麼事都沒有章程,讓本官說,這種場合就得統一管理、整體佈局,哪條街開幾家青樓、幾家賭坊,甚至是每一個府、每一個縣都要有個定數,省的大家搶生意。

    賺來的錢統一分賬,部院大臣們拿多少、侍郎拿多少、四品五品往下到芝麻小官拿多少都要有定數,一句話,人人有份,歌舞昇平。”

    陸遠攤開倆手,說出來的話把老胡小趙嚇的頭皮發麻。

    “從此之後,江南官僚綁成一家,誰想跳出去單幹,那就是出賣整個江南六省,人能容,天也容不下他!”

    馬車緩緩停在了陸遠家門口,晃動讓胡趙二人驚醒,張張嘴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陸遠已經像是沒事人一樣彎腰走出馬車。

    出離馬車這一刻,之前說的所有話全部隨風飄散,話陸遠沒說過,將來這事也不會是陸遠,甚至不會是胡宗憲、趙學雍去幹。

    他們可都是朝廷命官,是自幼苦讀聖賢書的士林君子,怎麼可能去幹這麼骯髒的事情。

    不要瞎說,不然誣陷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殺頭的。

    “今日且先在本官府內偏房休息,明日一早,本官會交代你們如何去做,後面的事便和伱們再無關係,只管安心看着便好。”

    “是。”

    兩人已是全然不敢多嘴,這種事對他們而言完全是打破三觀,能接受就已經不容易了。

    這一夜他們倆夠嗆是能睡踏實了,陸遠也一樣,一個人呆在書房裏,面龐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顯的如此陰翳。

    自己是嚴黨的人,現在則忙着替江南官僚集團摟銀子。

    雙重保險,總能過幾年安生日子了吧。

    只要能讓韓士英這羣大老爺們替自己掩護個幾年,自己挾洋自重的計劃就能實現。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沒人想當芻狗,你們不願意,我,更不願意!”

    “便看吧,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