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誰來出錢?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煌煌華夏字數:2421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北京,嚴嵩府邸。
嚴嵩坐在首位,此刻正埋頭看着陸遠呈送來的書信,下手的幾把椅子上坐着此刻嚴黨的一衆黨內核心人物。
太常寺少卿嚴世藩。
工部尚書文明。
刑部尚書劉訒。
大理寺卿李鈺。
通政使趙文華。
太僕寺卿鄢懋卿。
衆人都沒有說話,默默的喝着茶水,等到嚴嵩看罷了書信擡起頭。
“爹。”
嚴世藩第一個開口:“那陸遠在信裏都說了什麼?”
嚴嵩沒搭理他,扶着桌子起身,衆人不明所以但也都放下各自手中的茶碗跟着站起來行注目禮。
“都坐,都坐。”嚴嵩伸手虛壓,自己扶着桌子走到一旁的書架上,哆裏哆嗦拿下一摞奏疏,推開獻勤子的嚴世藩捧着走回原位。
等到嚴嵩坐下之後,大家夥這才敢落座,依舊是沒人說話。
“東樓。”
“爹。”
“拿給大家夥看看吧。”
嚴嵩將陸遠的信遞給嚴世藩,後者傳閱了一圈復送回嚴嵩案上。
“南京戶部有錢啊。”嚴嵩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奇怪,有點感慨又好似有點嘲諷。
嚴世藩恨恨言道:“這羣狗日的,屯了幾千萬兩的財富,卻對剿倭這種事一推二六五,江南沿海倭亂鬧的那麼兇,害了那麼多人,他們就不願意出錢資軍剿匪。”
趙文華、鄢懋卿兩人也跟着罵,文明、劉訒、李鈺三人卻是沒有搭腔。
“罵是沒有用的。”嚴嵩說道:“二十年前老夫就在南京當吏部尚書,深知江南那些官員的秉性,現在南京有很多人還都是老夫當年一手提拔的,現在他們也都不賣老夫的帳,老咯,老咯。”
李鈺這才開口:“這事,下官要寫奏疏面呈聖上,彈劾他們。”
“對,一定要上疏彈劾。”嚴世藩一副能打能衝的德性,又跳了起來:“兒子今晚就組織各科道言官、給事中、翰林院寫奏本,明天合疏參劾。”
嚴嵩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嚴世藩:“然後呢?”
“然後?”嚴世藩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理所當然的說道:“然後讓皇上下旨徹查,讓司禮監、錦衣衛連着京營一道去查,逼着他們拿錢出來給張經剿倭。”
“那你就等着我大明朝四分五裂吧。”
嚴嵩冷哼一聲,嚇的嚴世藩立刻坐了回去。
“南京的錢歸南京,北京的錢歸北京,這是規矩,你要是想亂規矩,沒人會陪你一起瘋,你說剿倭南京不方面不願意出錢,你可曾想過,每年的稅賦南京都足額繳納,既然朝廷在江南能夠收上稅,那剿倭保國就是朝廷的事,人家爲什麼還要出錢?
但你若是硬逼着人家,非要讓人家都做無私的聖人,那咱們北京就要先做表率,所有官員全部停俸、變賣家產、光着屁股。餓着肚子把所有錢糧、布匹全部捐給張經剿匪。
伱說,你嚴世藩能做到嗎,你養了十幾房小妾,怎麼不見你掏錢給張經啊。
咱們自己都做不得聖人,倒讓人家做聖人,南京的官員們會同意嗎。”
嚴世藩被訓得面紅耳赤,但還是有些不服氣的頂了一句。
“不同意就查!就抓!”
“呵呵。”嚴嵩笑了,說了這一番話出來:“你說要讓他們出錢剿倭,人家出,人家自己出錢出糧拉出一支幾十萬的軍隊剿倭,然後剿了倭之後呢,你是指望他們再把那幾十萬的軍隊裁撤掉,還是雙手捧着軍權來北京送給咱們。
江南那麼多藩王,還有好幾支是太祖爺膝下傳下來的,你想看着再來一次大禮議,論論誰是正統?”
嚴世藩徹底老實下來,蔫頭搭耳不再言語。
“陸遠在信中說,他剛到,對什麼都不瞭解、不清楚,請示老夫訓導,呵呵,他是個聰明人,這是在提醒老夫不要貿然得罪江南衆官僚,他的考慮是對的。”
文明猶豫着開口:“可是拿不出錢來,皇上那不好交代。”
“人家陸遠也是剛剛到任,一時間拿不出錢來也是理所當然,皇上不會過分責怪。”嚴嵩倒是對嘉靖脾氣摸的通透:“再說了,三法司不是在南京已經查出了一些人嗎,抄了他們的家總能搞出點銀子來,支持張經撐個一年半載沒有問題。
如果張經能在一年內剿平倭亂那就天下大吉,若是不能,再讓陸遠想辦法籌錢吧,實在不行,讓劉元理的運司衙門先給張經擠出五十萬兩來,這錢拿給陸遠,經他的手交給張經,也算是在皇上那有個交代。
能搪就先搪着,一切就看張經能不能快速剿平倭亂了。”
鄢懋卿此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那陸遠家裏不是做生意的嗎,而且做的也很大,在江西、浙江都鋪開了攤子,幾十萬兩總是能拿出來的吧,讓他先拿銀子撐着,他在南京當戶部侍郎,兩三年的功夫隨隨便便也夠把這筆銀子撈回來了。”
嘿你還別說,鄢懋卿真是出了個冒青煙的好主意。
嚴世藩都被氣笑了,指着鄢懋卿說道:“你腦子糊塗了,人家是咱們自己人,你讓他拿錢出來,你當人陸遠後孃養的啊。”
鄢懋卿被罵的不敢吭聲,訕笑着擦汗,剛打算開口卻是聽到嚴嵩嗯出一聲。
“是個辦法。”
“爹。”嚴世藩不可思議看向嚴嵩,包括所有人都一樣。
這樣做會寒了下面人的心,嚴嵩身爲黨魁怎麼可能同意這種提議。
“回信給陸遠,讓陸遠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來資軍,跟他說,剿倭的事皇上很關心,一直等着他出成績,這事不容耽擱要從快辦。”
對嚴嵩的操作所有人都看不懂,但礙於身份又不敢質問,只能應下。
“元質(趙文華表字)。”
“屬下在。”
“你親自去一趟南京,就以視察沿海剿倭軍備的名義,順便和這陸遠談談。”
“談哪些方面?”
“就說朝廷最近很困難,希望他能替老夫紓難解困,大家一起度過時艱。”
“是。”
嚴嵩隨後翻開自己之前報來的一摞奏疏,舔墨提筆開始批閱,衆人不敢再待,於是紛紛起身告退,獨留下嚴世藩一人。
“爹,您這麼做?”
“陸遠被提拔的太快了,年輕人容易飄,老夫想看看,他有沒有自立門戶的打算。”
不等嚴世藩問出口,嚴嵩已經主動解釋了自己這麼做的深意。
“二十萬兩銀子對他陸家來說拿的出來,也遠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嚴世藩於是恍然:“這二十萬兩銀子要的是陸遠的心跡,但是爹,這麼做終究會寒了下面人的心啊。”
“寒心?”嚴嵩呵呵一笑:“陸遠三十歲就做了南京戶部右侍郎,下面人的心這會兒火熱着呢,二十萬兩銀子寒不動。”
誰都知道陸遠是嚴黨之人,嚴黨的門徒不會去關心陸遠的好運氣、做了哪些事,只會認爲陸遠能有今天全是因爲嚴嵩一手提拔。
這二十萬兩銀子花的冤嗎?
要是說花二十萬兩就能買個正三品,那全天下有的是人搶破頭來拜嚴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