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便宜老爹來了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煌煌華夏字數:3062更新時間:24/06/27 06:16:13
胡宗憲一行在淳安待了三天才走,這期間陸遠陪着胡宗憲算是將整個淳安縣從頭到尾轉了一遍。
“淳安的位置並不理想,山多林多,交通不便,所以現在想要讓淳安發展起來,必須要倚仗新安江的漕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淳安縣有四萬六千戶、二十七萬八千六百名百姓,其中九成五是耕戶和蠶戶,想要讓耕戶和蠶戶富起來,那就必須讓糧食、蠶絲這些原料快速賣出去變成活錢,而後讓活錢轉起來,不能讓銅板留在家裏生鏽。”
“錢只有動起來才能叫錢。”
“打擊惡霸地痞、維護治安、開辦字花、興作坊產業,其實總結核心就是兩點。”
“開源節流。”
“打擊惡霸地痞本質其實屬於節流,爲什麼?因爲錢實質上就這麼多,十個人分和五個人分是不一樣的,因爲地痞惡霸的存在,所以老百姓辛辛苦苦賺的錢進了他們的口袋,而沒有地痞惡霸,那麼老百姓的錢在經濟活動中運轉到最後其實是進了衙門的口袋。
所以說藏富於民是對的,因爲藏富於民就等同於藏富於朝廷,百姓手裏攥着錢早晚是朝廷的,但如果錢攥在那些士紳的手中,錢就很難再進朝廷口袋裏咯。”
“至於開源,我說句不該說的話,通倭罪不應該搞一刀切,開海禁做貿易才是發展的必然趨勢,而閉關鎖國註定只會原地踏步。”
“簡單來說,開源等同於掠奪,節流就是讓分錢的人變少。”
“站在咱們一個縣的角度來看,開源就是從別的縣賺錢,是將咱們縣裏生產的商品或者糧食、蠶絲這種原材料傾銷到別的地方換取錢財,這其實是開源最低級的行爲,因爲原材料不值錢,成品值錢。
就好比江南織造局的蘇繡、景德鎮的瓷器,他們生產出來的就是商品,成本很低廉,可是價格卻極高,他們將成品傾銷給南洋和西洋,並從當地購買大量咱們國內沒有的新鮮物件,倒手再賣給國內的富紳官員,繼續賺取差價,這就是開源的高明方式。”
“至於讓分錢的人變少也只是節流的低級行爲,實際上,只有讓分錢的人變多,才是最高明的節流方式。”
胡宗憲聽的一頭霧水:“你前面還說讓分錢的人變少有助於藏富於民、藏富於國,可是爲什麼又說......”
“這一點現在還說不通透,而且,身份也不適合。”
陸遠笑笑不再向下說。
他只是一個知縣,又有什麼資格呢?
而且,這輩子怕是也沒資格去實現心中的抱負了。
誰讓自己打上了嚴黨的烙印呢。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汝貞兄,我就送你們到這了。”
馬車停在城外,陸遠也不再相送,衝胡宗憲淺揖一禮,後者還禮後感慨。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在淳安三日和伯興你長談,實可謂受益匪淺,只可惜爲兄愚鈍,你說的很多難以悟透,待回到餘姚之後,有不懂的地方,爲兄還要給你寫信請教,希望到時候伯興你能不要嫌棄爲兄蠢笨。”
“汝貞兄言重了。”陸遠點頭:“日後定要相望扶持。”
“一定。”
胡汝貞再次作揖,隨後登車離開。
直等到馬車背影消失不見,陸遠才有些意興闌珊的轉身離開,曹大爲看出了陸遠的興致不高,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知縣不是嚴黨的人嗎,如今嚴嵩上位首輔,怎麼還不高興呢?
“縣尊,咱們去哪?”
曹大爲開口問了一句:“回衙嗎?”
“回什麼衙門,走,去竹苑喝酒。”
陸遠大手一揮:“本官請客。”
竹苑是淳安當地一個商人的宅邸,但並不住人,而是被改造成了類似飯館的性質,專用來接待官員。
算是腐敗的風化場所了。
不過陸遠來這可不幹那些下三濫的事,他只是來這裏喝喝酒、聽聽曲。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閒來無事,勾欄聽曲。
這日子過的多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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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不經意中過的很快,尤其是陸遠每日又不操心公務,除了看戲聽曲之外就是陪着施芸到處遊玩,便更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尤其是過了端午節之後,陸遠陪媳婦的時間更多,幾乎每天都呆在縣衙裏。
因爲後者有了身孕,陸遠的努力這一刻算是開花結果。
老陸家有後的消息在這個時代顯得格外重要,連着便宜老爹,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淳夫都從老家袁州趕了過來。
這是爺倆的‘第一次’見面,時間是嘉靖二十七年六月初八。
真是個吉日。
“兒子見過父親大人。”
“兒媳見過父親大人。”
陸遠守在宅門,見到陸淳夫之後便撩袍下跪,叩首說道:“兒子不孝,一直未曾在父親大人膝前盡孝。”
陸淳夫四十多歲,身材魁梧健壯,倒不像是個商人,而似江湖人士一般。
長相是那種官臉,肅穆莊重,並沒有一個商人那種銅臭味染出的市儈。
“芸兒快免禮,伱有身孕在身就不要出來迎了,綠珠,快先扶少奶奶回房歇着。”
施芸直起身答話:“才剛剛兩個多月,不礙事的。”
“那也不行,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陸淳夫在這件事上拿出了大家長的霸道,趕忙着兩名丫鬟將施芸送回屋,這才關心仍跪在地上的陸遠,彎腰扶起。
“我兒大不一般了。”
陸淳夫的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伸手托起陸遠上下一頓打量,越看越是滿意。
“壯了,也成熟許多。”
陸遠咧嘴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忠伯在一旁搭腔:“老太爺、老爺,咱們進屋聊。”
“哈哈,你忠伯發話了,走,去看看你這縣太爺住的後宅。”
“別說是縣太爺,就算當了大學士那也是父親的兒子。”
“哈哈,你個臭小子還敢想着當大學士呢。”陸淳夫聽的哈哈大笑:“真是不自量力。”
陸遠嘿嘿一笑,而後趕忙請着陸淳夫上座,自己搬了個小圓凳坐在陸淳夫的近前。
陸淳夫伸手接過忠伯奉上的茶水,潤了一口嗓子說道:“這次爹來,首要是看看芸兒,其次才是來看你。”
頓了頓,繼續說道。
“另外也給你傳個信,通政使趙文華趙大人,聽說近期要來浙江,爲的是看看今年浙江的水患堤防工程進度,順便也看看沿海各府備倭衛所的籌建。”
陸遠立時嚴肅起來:“會來淳安?”
“未必,但也說不準。”陸淳夫輕笑:“另外,你們浙江巡撫朱紈朱大人最近在浙有些麻煩,趙大人這次來,主要是爲了替朱大人撐臺子,會不會來看你說不準,但若是來,朱大人一定會陪着。”
陸遠別的沒多想,而是頗爲驚詫的看向陸淳夫。
“爹,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陸淳夫呵呵一笑。
“因爲咱們這位趙大人,這半年來,足足收了你爹我整整一萬兩銀子啊。”
一萬兩?
真夠貪的。
陸遠一邊痛罵,一邊也明白陸淳夫說這話的意思。
那就是,如果趙文華來淳安的話,那自己就要早做準備。
陸淳夫降低聲調說道:“這次我來,也給你帶了一萬兩現銀,如果趙大人來的話,你就送給他,如果沒來,你就將銀子交給你東叔。”
便宜老爹考慮的很周全啊。
陸遠笑了,隨即搖頭道:“爹,銀子的事不用擔心,兒子有錢。”
“胡說,你才當多久的知縣,哪能有一萬兩。”
陸淳夫顯然不信,就算再敢貪,守着這麼一個小縣城,半年也不可能貪一萬兩吧。
陸遠也不多說,只是扭頭看向坐在陸淳夫身邊的陸東,後者輕咳一聲開腔。
“大哥,陸遠說的沒錯,這小子現在有錢,多的不敢說,三五萬兩以內,隨時能拿出來。”
“哪裏來的?”
“放心,正經買賣。”
陸東將這半年多來的情況做了個簡單的複述:“這小子靠着早前賣字花分的錢,現在全用來做漕運買賣,包了幾十條漕船又弄了兩個碼頭,淳安現在一半的漕運買賣都是他在做。”
“胡鬧!”陸淳夫沒有高興,反而變臉怒斥:“簡直是胡鬧,你個混賬是知縣、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把心思用在正道反而去做生意,簡直是不知好歹,陸東,你也是嬌慣他,我讓你來是幹什麼的。”
見陸淳夫發火,陸遠趕忙開口:“爹,你莫要責怪東叔,這事是我讓東叔做的。”
“混賬!”
陸遠往地上一跪,耷拉腦袋:“兒子錯了。”
捱罵就捱罵吧,爹罵兒子天經地義。
反正我就是不改!
在心裏,陸遠只能長長一嘆。
爹啊,你可不知道兒子的一片苦心。
不搞船,將來怎麼帶您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