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看到一匹白馬

    “嗬~呸！”

    幽靈鯊狠狠啐了一口，將嘴裏的泥土和草根吐到地上。緊接着又把頭巾拽下來使勁擦了擦嘴，完事就隨手一扔，任由這塊還算乾淨的布沾上污泥。

    看起來很討厭自己這個“修女”的身份。

    就這表現來看，若不是身邊還有個異性存在，幽靈鯊很可能會連着身上的修女服也一併撕下來扔掉。

    “呃。”

    見這姐姐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瓦倫丁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

    不過他倒是沒有之前那麼慌了。

    剛剛那一套組合拳很有效果，幽靈鯊成功擺脫了邪神的控制，雖然只是暫時的。

    能持續多久，全看她的表現。

    如果幽靈鯊能回憶起她自己的名字，那瓦倫丁有把握讓她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保持清醒。

    如果記不起來……

    他還是趁早開溜的好。

    “幽靈鯊……小姐？”

    稍加思索，瓦倫丁還是決定加上敬語。

    “嗯？”

    幽靈鯊這時才反應過來，扭頭看向一旁的瓦倫2.5丁，指了指自己。

    “你在跟我說話？”

    還沒等小龍人迴應，她就自顧自地說道：

    “對啊……幽靈鯊是我，是羅德島……呃！”

    修女姐姐抱緊腦袋，面容猙獰，身軀微微顫抖，看起來異常痛苦。

    似乎是羅德島這三個字刺痛了她的神經。

    瓦倫丁倒是沒意外。

    古往今來，任何文學作品裏的失憶者都會有頭痛的毛病，尤其是在試圖回想的時候。

    相比下來，現在的幽靈鯊只是抱着腦袋悶哼一聲，算是比較輕微的反應了。

    “啊……”

    沒多久，幽靈鯊就恢復過來。

    “抱歉啊。”

    她看着地上只有一半身體還在發呆的小龍人，用力敲了敲腦殼。

    “我的記憶很混亂，只要試圖想起來點什麼，就會頭痛。”

    “呃，沒什麼。”

    把幽靈鯊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瓦倫丁沉默了兩秒，才憋出來這一句話。

    他是真沒想到這姐姐竟會如此有禮貌。

    明明剛纔還想給自己一拳來着。

    這就是她的本來面目？一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有些瘋但是很有禮貌的深海獵人？

    跟抱着電鋸神神叨叨的幽靈鯊形成了鮮明對比。

    伊比利亞害魚不淺！

    不過瓦倫丁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的幽靈鯊根本不是曾經的勞倫緹娜，應該是“依靠暴力手段擺脫了邪神控制，暫時拿到自我控制權”的幽靈鯊。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一位新人類，只是“繼承了”原先這具身體的一切。

    “所以，你還記得你的名字麼？”

    緊接着，瓦倫丁又補了一句：

    “真實的名字，而不是‘幽靈鯊’這個代號。”

    名字是最短的言靈，是人生存於世的最初的標籤。

    對於此刻的幽靈鯊來說，如果她本身沒記起“勞倫緹娜”這個名字，而是從其他人口中知曉的話，那此“勞倫緹娜”就非彼“勞倫緹娜”。

    雖然瓦倫丁很饞對方跟源石液沒兩樣的血，但他還算有點良心，沒想着成爲新的“邪神”控制新生的幽靈鯊。

    結果話剛說完，他就看到修女姐姐抱着腦袋在草地上蹲了一分鐘，還不時發出“呱、呀、吔”的痛苦低吼。

    嗯，看起來她回憶失敗了。

    瞥了眼再次差點砸到自己腦袋的拳頭，瓦倫丁咽了咽口水，很小心地把頭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

    眼神躲躲閃閃，完全不敢跟面前憤怒的鯊魚對視。

    隱約間，他聽到從幽靈鯊牙縫裏蹦出來的幾個陌生詞語。

    根據語氣來判斷，這應該是阿戈爾的髒話。

    嘿，什麼記憶都不敢回想，就髒話刻進靈魂了是吧？

    瓦倫丁很能理解。

    他覺得如果自己某一天失憶了，遇到一些特別曹丹的事時也會爆出來一句CNM。

    不過幽靈鯊的拳頭還是沒砸在小龍人的臉上，她依舊只是冷哼一聲就起來了。

    瓦倫丁偷偷瞄了一眼，在她的眼角處看到了些許晶瑩。

    呵，鯊魚的眼淚。

    那應該是不是疼的，而是瘋狂肆虐的情感在作怪。

    只要幽靈鯊有一點憤怒，這憤怒就會因爲過分敏感的情緒放大數萬倍，讓她差點把瓦倫丁的腦袋錘爛；

    同樣的，只要她有一點憐憫，這憐憫也會放大數萬倍，讓一個只會流血的強硬戰士流出眼淚。

    哪怕只是噙在眼角。

    “我只能在混亂中看到一場精彩的悲劇。”

    幽靈鯊神色黯淡。

    “其餘的什麼都不記得。”

    好吧，細細回想劇情，幽靈鯊似乎確實是深海獵人中最慘的一個。

    畢竟只有她被邪教拐跑了，還被邪神上身，更不要說腦子裏還長了顆源石。

    “那再見。”

    瓦倫丁啪啪兩下就爬到了自己的下半身旁邊，拿起那兩條腿就往腰子上一懟。

    一陣足以亮瞎眼的雷光閃過，小龍人滿血復活。

    可他還沒開始得瑟，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該死，腸子裏進了個蟲子……”

    幽靈鯊：¿

    然後她就看着小龍人掏了兩分鍾的蟲子。

    幽靈鯊倒是有點希望那個什麼島的人找到自己了。

    跟這傢伙待在一起，她感覺自己的認知會被污染成一個奇怪的形狀。

    “你能帶我回去麼？”

    幽靈鯊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自己一個人離開。

    雖然自己從混亂中綻放，猶如黎明的花朵，但也是真的記不起那個什麼島在哪兒。

    還是那句話，記憶都混雜在一塊了，一想就腦袋疼。

    “不能。”

    瓦倫丁把蟲子捻成一團漿，隨手在身上抹了抹。

    反正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

    “這是爲你好，姑娘。”

    此時的他終於是正經起來。

    “我寧願你再次被祂控制，也不願讓旁人污染你的記憶，讓你找回自我的機率越來越小。”

    “這簡直是胡扯。”

    有幽靈鯊心頭的火又燃了起來。

    她忍着想把眼前人狠揍一頓的衝動，咬牙說道：

    “沒有別人的幫助，我怎麼找回自我？”

    “靠這個一回憶就疼到死的腦袋？”

    說着，她又錘了自己腦殼一下。

    “好吧。”

    瓦倫丁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唯心。

    “其實我是擔心你回去之後祂就會回來，那羅德島就危險了。”

    “畢竟你沒回憶起自己的真實姓名，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淪陷。”

    連自己都遺忘了自己，重新變成一張白紙……

    那會被染上什麼顏色就不是她自己說的算了。

    “之所以祂還沒回來，只是怕失去你這個優秀的‘替身’而已。”

    瓦倫丁伸出食指。

    “不過我不打算繼續用那些招式了。”

    “好孩子可不能說謊。”

    聽到這話，瓦倫丁無奈攤手。

    瞧，連個過渡都沒有。

    “所以你爲什麼非要帶我回阿戈爾？”

    逃跑毫無用處，瓦倫丁決定跟祂聊一聊。

    “因爲在那裏你可以找到真相。”

    “有時候真相被藏起來就是因爲……”

    小龍人撇撇嘴。

    “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

    “無所謂，我不打算強迫你了。”

    幽靈鯊撿起滿是污泥的頭巾，疊好放進口袋裏。

    “不過，有人想跟你見一面。”

    “誰？”

    “我。”

    幽靈鯊嘴角翹起，笑容在瓦倫丁眼中卻是分外詭異。

    他眼睜睜地看着面前的修女擡起手，有鮮血從她手心處流下，融入泥土中。

    “我來了。”

    時間凝固，遠處的地平線出現了一個白點。

    瓦倫丁眯起眼睛，視線彷彿穿越了空間，來到那個白點面前。

    那是一匹白馬。

    踏着瓦倫丁的視線，載着他永不會忘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