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最後的離別·戰爭中遺憾死去

    咚……咚……咚……

    手指不斷敲擊地面的聲音截然響起，就猶如地獄裏迴盪的痛苦哀嚎聲，不由令人心驚膽戰。

    空心和實心敲擊後的聲音聽起來是不一樣的，一陣沉默……

    上方三人立即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兩人默默退開了一段距離，紛紛舉起手中的槍警戒着。

    糟糕，要被發現了嘛……

    嘭……!

    一聲巨響，地下室隱藏的門被人緩緩打開，來人舉起手中的藍色能量盾，低頭向下看去。

    裏面一片漆黑，似乎並沒有什麼十分特殊的地方，就連拿出的探測儀器上也沒偵測到什麼。

    由於這間地下室內似乎並沒有梯子，且距離地面的高度也並不算低，上面的人並沒有第一時間就這樣直接下去展開探查。

    幾經翻找，他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型手電，隨即便就是打開燈光對着下方緩緩掃視照去……

    一秒、兩秒、五秒……

    猶如死亡倒計時……

    地下室最先照見的是一個木質的小桌子，上面擺放着像老舊八音盒、綠色毛毛網球、破損小熊玩偶、堅果小玩具等物品……

    光芒繼續往深處照去……

    一個被白布給遮掩住的龐然大物，旁邊還有着一個類似於網絡路由器的東西，正在使用着。

    最後，剩下的就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箱子，一個大型玩具盒子，以及一些雜亂擺放在上面的水、罐頭、麪包一系列食物……

    突突突……

    幾聲劇烈槍響……

    緊接着，便是子彈擊打在木頭上的清脆聲音，潔淨的白布上面被侵染黑了一部分，上面也留下了幾發無比深邃的彈孔痕跡。

    按照常理來說，不管是怎樣看，這都已經能證明隱藏在白布下的一定是衣櫃了，那些人類倒是也沒必要下去進行着深查……

    可……他們還是下來了……

    瞬間掀開白布，果不其然裏面有一個木質的衣櫃，裏面空無一物，就連一旁的箱子也一樣。

    此時此刻，垃圾機器人就躲在衣櫃後面狹小的空間中，而像貓貓、白毛倉鼠和“狗腿三號”它們，則是躲進了垃圾機器人專門用來處理垃圾的身體內。

    透過彈孔的縫隙來看，那些人類就站在它們的面前，垃圾機器人的臉上卻是沒有一絲慌亂。

    沉着冷靜，在這一刻他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或許……

    曾經在戰場上的經歷，早已讓它不再畏懼任何死亡的來臨。

    只不過，在它那雙平靜眼眸中隱藏着的深深憂慮，卻是並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清晰……

    “他們走了……”

    生死時速，在這裏的每分每秒都流逝得很慢……很慢……

    幸運的是，那幫人並沒有徹底翻箱倒櫃的尋找，垃圾機器人它們才算是勉強躲過了一劫。

    危險卻並沒有因此離去……

    地下室內，輕柔的音樂重新緩緩響起，老舊八音盒被再度打開，衆人的心緒也逐漸平和……

    僞裝成路由器的信號屏蔽儀不知何時已經被損壞，好在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查看偵測裝置。

    這處地方註定無法久呆……

    那些因尋找而離去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會何時再來……

    靠在衣櫃對面陰影處的鐵質樓梯重新被搭起，因爲還要回來的緣故，這裏是它們的家……

    所以，垃圾機器人只是帶着體內的貓貓它們爬了上來，隨即準備朝着戰場外的方向離去……

    離開前，貓貓和白毛倉鼠都不由分說爬到了垃圾機器人的蓋子下，雙手扒拉着邊緣的角，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它們的“家”。

    無奈離去，這場等待歸家的旅途也註定會很長……很長……

    戰爭，真的能讓太多太多的地方，太多的人和事發生改變了……

    此時，小屋內沒被貓貓它們帶走的八音盒突然就停下了音樂，像是在這個時候恰巧壞了般，卻又像正在預示着什麼……

    “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現實中，有些人一直都在期待着流浪，有些人卻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夠擁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家”，他們一直無法後退。

    甚至，連感受人生迷茫的時間都沒有，只得不斷向前……

    都在無比努力的……

    努力的……活下去……

    夏冰這邊，伴隨着貓貓它們的離去，那幫人已經來到了地下基地的入口上方，不過卻是還是因爲基地存在於地下，以及夏冰佈置的實在太過隱蔽的原因。

    尤其是上面還堆着大量遮掩的廢墟存在，並沒有被人發現。

    “如果可以，我這裏就是你們的新家，一直都會是……”

    雖然夏冰也很想現在讓“狗腿三號”告訴貓貓它們自己地下基地所在的位置，只是那幫上方正進行探查的人卻還尚未離去。

    不過，他也不斷在腦海內思索着，到底該想一個怎樣的理由，才能讓貓貓它們來到這裏。

    至少，這裏很安全……

    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難人，困難很快接踵而至。

    貓貓它們還是被那些人類發現了，“狗腿三號”潛行能力釋放出的一層透明薄膜，顯然並不能覆蓋住垃圾機器人全部身軀。

    突突突……

    數道快速飛射而來的子彈不斷擊打在藍色屏障之上，使其蕩起了陣陣微小的漣漪……

    攻擊貓貓它們的，是總人數共爲十六人的小隊，看其身上所配備的武裝並不算是太精良……

    在雷達偵測裝置能顯示出它們具體位置的時候，它們早已身處險境，周圍的人類軍隊甚至還在不斷地接連趕來……

    “小喵，鼠鼠，還有夏冰……”

    此時此刻，貓貓和“狗腿三號”，還有鼠鼠它們已經從垃圾機器人的體內爬了出來……

    它們就站在它的身側……

    “我想，能夠遇見你們，我真的很幸運，作爲家人……”

    發生在眼前的情況好像要變得越發越危急，垃圾機器人在此時卻似乎是早已做出了屬於自己的決定，它的話裏聽不出憂傷。

    “我知道一個地方，只要能到那邊一定會很安全的……”

    夏冰知道它的意思，從一開始的時候，畢便就已經知道……

    犧牲，這兩個厚重無比的詞對於它來說，卻似乎就被形容得如同平常吃飯喝水那般簡單。

    但他還有活下去的辦法……

    “嗯……我知道的……”

    可即使知道這個消息，垃圾機器人眼中所展現出來的也並非是那抹瞬間的喜悅，而是黯淡。

    可是爲什麼？明明擁有着活下去的機會，哪怕機會渺茫，但那也不是沒有一絲機會爭取……

    爲什麼會視死如歸？

    明明它自己也早就已經知道貓貓它們已經離不開它了……

    可從“狗腿三號”的視角裏，夏冰看不出垃圾機器人眼裏那種哪怕一點點對生的希望……

    問題出現在了哪裏？

    最近，很多一時間想不明白的問題都就如同那突然間涌現而出的夢魘般，不斷困擾着夏冰……

    這讓他感到很是煩悶……

    “我早就該死了，從你救活我的那一刻起，讓我重新擁有了第二次生命時已經夠了，如果可以，請你替我照顧好它們。”

    垃圾機器人的話似乎隱約已經透露出了關於這個問題的具體答案，但夏冰卻並沒有聽懂……

    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它一直都無比關心貓貓它們……

    直至生命即將最後一刻……

    “喵喵喵……”

    (喵不要你走……)

    屏障內，聽見夏冰與垃圾機器人的談話後，貓貓卻是不斷輕搖着自己的頭，顯得有些悲傷。

    它並不希望垃圾機器人這樣犧牲自己，從當初成爲家人的那一刻起，它們早就說好了要一起好好的努力活着，永不分離……

    哪怕貓貓知道如果不放棄垃圾機器人的話，自己也會陷入十分危險的處境，可誰又會希望自己再也見不到自己家人的……

    “唧唧唧……”

    (嗯嗯……)

    鼠鼠也不斷點頭附和……

    其實即使它不說話，貓貓它們也知道鼠鼠心中的所想。

    “家人”對於它們來說，真的是太過於太過於重要了……

    可人生哪有那麼多選擇，一切的一切好似又是必然……

    “死亡對於我來說，只是另一種與你們提前離別的方式罷了，或許我早就該走了……”

    相比於貓貓的急切，垃圾機器人倒是顯得很平靜，看着那些還在繼續不斷逐步逼近的人類。

    它在心裏無比清楚……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一旦被圍住，會很麻煩……

    “夏冰，我知道這可能很突兀，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在欺騙着我們，但我必須得讓兩個小家夥們知道這些，無論你到底是誰，我都相信你並沒有惡意。

    可一個小小的下水道機器人能誕生這麼高的智慧，還能夠製作出那種十分特殊的雙重能源核心，這實在是很夢幻不是嗎？”

    緊接着，它把自己的目光看向了“狗腿三號”，口中說出的話語讓一旁的貓貓它們都感到了有些驚訝，但卻又理所當然。

    回想着“狗腿三號”不同尋常的表現，以及有段時間它突然很長時間不說話的緣故，它們也瞬間就接受了這樣的一種事實。

    “聽着夏冰，你不必感到愧疚，我早就料到有這一天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已，從你爲我裝上能源核心的那一刻起。”

    “如果可以，請帶上這兩個小家夥吧！我會儘量爲你們爭取離開的時間，照顧好它們……”

    直到垃圾機器人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後，還有它下意識時不時看向自己正不斷閃爍着白色光芒的能源核心處的特殊行爲。

    此刻，夏冰才算真正徹底瞭解了垃圾機器人話語中的意思。

    頓時，就想明白了一切……

    說來也可笑，能讓垃圾機器人早已心存死志的，並非是眼前那些正在不斷逼近它們的人類。

    而是一開始被夏冰意外製作出來，救活它的雙重能源核心。

    由夏冰意外製造出的雙重能源核心並不是十分完美的，因此它也具有很巨大的不穩定性。

    垃圾機器人或許早在之前便已意識到了這一點，甚至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變化，但它卻並沒有對夏冰它們透露出這件事情。

    因爲如果再次試圖更換核心的話，或許直接就會引發爆炸。

    夏冰現在才發覺，貓貓它們的性格總是那麼意外地相似，都不想讓自己的家人感到擔心……

    “抱歉，大家……”

    “可即使是在這趟不長的旅程裏，我也依舊是……依舊想陪你們到最後，真是遺憾啊……”

    輕輕撫摸着貓貓的頭，它的眼睛裏難得出現了愧疚的情緒。

    或許，正如它所說，它最大的遺憾並不是死亡，而是無法陪貓貓它們走完這段最後的旅程。

    “話說回來，作爲旅者，我還不算是個合格的夥伴呢……”

    它繼續說着，說着自己未能完成的遺憾，說着自己的念想。

    訴說完遺憾後，垃圾機器人又重新開懷大笑了起來，亦如當初開始時遇見的那般釋然模樣。

    隨即，由身體上散出的藍色屏障擴展到了最大，甚至已經快到大概一個木屋的那般大小。

    能源核心已經過載……

    垃圾機器人義無反顧地衝向了那幫不斷進攻的人類，機體在向前的過程中莫名燃起了火星。

    核心處的藍色光芒閃爍得比一開始更加激烈，彷彿隨時就會引發一場爆炸，使機體受損。

    這便就是它的不穩定性……

    “喵……”

    貓貓它們則被迫朝着相反的方向不斷前去，向右側繞道準備前往夏冰的家，它們都很懂事。

    可依舊還是時不時會默默回頭望去，那裏正是垃圾機器人所在的位置，戰鬥最中心的位置。

    嘣……轟隆……

    最終，伴隨着不遠處爆炸的劇烈聲響，以及周遭房屋不斷倒塌後產生的聲音，這場有關貓貓它們的故事終是遺憾離別。

    “作爲一名流浪的旅者，能夠遇見你們，我很開心……”

    而就在垃圾機器人死亡前的最後一刻，它也依舊在想着……

    想着與貓貓它們最開始時的相遇到相知，想着它們一切發生過的故事，想着有關貓貓它們未來可能會經歷的故事……

    想着自己如果在那一刻還在的話，如果那樣的話那該多好？

    想着從夏冰的話中得知，最後它還能爲貓貓它們找到一個安全的新家，這就已經足夠了……

    就已經……足夠了……

    雙重能源核心不只是僅僅能作爲垃圾機器人的索命符，這也是它目前所能擁有的最後依仗。

    也是它能夠爲夏冰它們爭取安全逃離這裏，唯一能做的事。

    正如系統面板裏一開始對它的評價裏所說那樣……

    我會一直無條件相信你，就如同你也正在相信着我這般……

    如果可以，請躲務必在我的身後，我會爲你們抵擋一切……

    “死亡並非終點，被人遺忘才是，它始終會被銘記……”

    而垃圾機器人的故事……

    直到最後，還會繼續由夏冰它們一直……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