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克系菜的極端唯心

    銀河系。

    羣星斑斕閃爍，時光流淌在神明的指尖白駒過隙。

    縹緲的銀河系延伸出臂展，曾懷抱無數信徒，文明的意識撒入無垠的星流，孤獨林立於南十字臂。

    克系菜星，漸入寒秋的一天。

    文明新晉的‘聖女’，帶着使命，於清晨躬腰行走向神明的宮殿。

    赤腳踩上硃紅色的毛毯，花簇叢生的道路兩旁，記錄戒律與箴言的奇異浮雕聳立，拱衛聖地的星辰。

    原本佇立的盔甲騎士逐漸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某些靈能維繫的浮石、逆流泉水、盛放鮮花。

    這是聖地與凡俗的分界線。

    再向前便是神明的居所，文明的信徒被允許攜以最虔誠的姿態跨越至聖的門戶，覲見祂的餘光。

    白身素袍的聖女低着頭，目不轉睛的鎖定交錯前行的赤足。

    對四周的變化視之不見。

    途徑外圍的綠洲、花園，穿過金碧堂皇的多彩廊道、藝術羣系，各種違反常理的“神國造物”鋪滿這份聖地。

    停留在聖地中心的宮殿，潔白無暇的長袍化作隱形遮掩她低首的面容。

    默不作語維持卑躬的姿態，等待祂的傳呼。

    毋需多餘的動作，只需等待便是。

    凡人無權拜訪冕下，唯有以僕人之姿祈求祂的注視。

    門扉外，聖女宛如雕像般的守望大地，鮮紅的地毯死死印在她的眼底，察覺到身體的僵直，她意念微動，縷縷淡紫色的靈能纏繞全身，洗去殘留的慣性。

    在聖地，靈能，這一神賜的強大能力並未被明言禁止運用。

    但即使沒有成文的規矩，文明僅有的幾位靈能使仍會謹慎使用，只在必要時緩解肉體疲勞。

    不多時，似乎是察覺到她靈能的波動。

    宮殿側處的矮門緩緩扭開，清脆的鈴聲響起，示意准許通行。

    懷着心中的憧憬，聖女悄悄踏入聖地深處的無垢居所。

    肅穆聖堂之下，腳下映照的光線，分割出內外奇異的層次感。

    “特尼雅。”

    跨過那道門扉，一道溫和的呢喃聲在心底共鳴起。

    “我在，聖靈冕下。”少女緊了緊心神，面色潮紅，頭低得更深了。

    覲見文明的化身，越是貼近祂才越能體會到祂的偉大。

    “芯片帶來了嗎？”

    神座上隨和的語氣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志，銘入她的心裏。

    “是的，福斯塔閣下已完成他的使命，我也因此前來覲見。”

    恢弘而華麗的殿堂上，聖靈的聲音繼續傳來。

    “芯片，將它至於恆星的閃耀之下。”

    “是。”

    得到應許，聖女微微轉身，一絲不苟的端起手中的物件，邁過紫色的地塊，避開紅色的地板。

    彎曲走向大殿高臺下陽光撒入的光柱。

    伸手奉至鉢體，赤足與地面相接泛起空靈的腳步聲，她再次原路退回。

    全程眼神堅定朝下，並未從余光中瞥見‘聖靈’分毫形象。

    “願扎克蘭的恩賜與光輝伴你同行。”

    片刻後，祂最後賜來箴言和祝福。

    這似乎是覲見儀式的結束語，聖女虔誠一禮後，戀戀不捨的退出宮殿。

    直到門扉徹底閉合，特尼雅才長長舒了口氣。

    抵足於聖十字宮廷的高地之上，低下的面首終於擡高，遙望聖地的風光。

    巨大的天穹罩住方圓數十裏的大地，天空的雲海垂下星辰，綠意盎然桃色春風的景象，迥異於克系菜星此時深秋的荒涼。

    長袍的陰影迎來晨曦傾撒，金色的秀髮燦燦生輝，神異的瞳色聚焦虛空某處。

    這就是她，有別與其他信徒的地方。

    一隻黝黑發亮……一隻，迷朧含蓄着紫色霧氣。

    ……

    宮殿內，隨着聖女的離開。

    端坐‘神座’之上的‘文明化身’放下形象的包袱，側身一癱靠在黃金鑲玉的奢華中。

    在這款羣星牌‘神明模擬器’遊戲中，他身爲‘神明’的受苦日十分明晰。

    來的不僅準時，還很勤。

    身爲男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很是勞累。

    特別是像剛纔那種場面，信徒不一定提心吊膽，但他一定是如坐鍼氈！

    他叫克系菜，目前的身份很多。

    被羣星選中的藍星玩家，克系菜文明的化身，子民眼中無所不能的神祇，無敵的墮落帝國[艾萬瑞特守護者]新扶持的小弟。

    E洲核心玩家組副組長之一，明面上唯一的域外玩家，域外玩家羣體在官方的高層間諜，法蘭西地區的天主大孝子，無神論者。

    和這些身份比起來，他現實中的姓名完全不值一提。

    畢竟，沒人會在意一名奔三的老男人……如果他不是玩家的話。

    玩家也分三六九等，他屬於那種十分幸運與不幸的矛盾結合體。

    克系菜整個文明的極端神棍，他混在裏面就像哈士奇當了狼羣的狼王。

    有時他在逛論壇看到其他玩家和領袖其樂融融、盡享天倫之樂的樣子，不知不覺就會被他們治癒，再被自己人致鬱。

    “這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接見這羣神棍的覲見可太累了。”

    克系菜一邊走下臺拿芯片，一邊在空曠寂靜的宮殿內放聲訴苦。

    哪怕經歷過十多次的覲見流程，也半點沒能習慣這種感覺。

    事先要背下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說過的話，臨場裝腔做樣的說着箴言和祝福，全程還要讓自己一個白球擺露氣場，天知道一個能量體爲什麼還有這麼多講究！

    宗主墮落帝國的靈能使手把手教他。

    他很想說他不是來學禮儀的，但那羣神棍就吃這套。

    尤其是剛降臨的時候，還是個萌新的他，連續接見十多個小時朝聖者，到最後都差點蚌不住。

    在這個[極端唯心主義][威權主義]的帝國，克系菜身爲文明化身便是他們的主信仰之一。

    唯心主義並非單純的信仰神明，它的核心理念是認爲：意志與靈魂才是宇宙的本質。

    身爲無神論者，在物質的社會中成長，硬是要角色扮演唯心神明的形象。

    實在是難爲人，不僅如此。

    每當克系菜打算親自體驗文明的細節，入世微服私訪，帝國子民看到他，‘尊敬’‘神聖’‘冕下’之類的詞張口就來。

    想閒聊幾句，對方就會化作誠惶誠恐的樣子，問什麼都會只給正面回覆。

    也只有私下裏，輪到祭司小姐姐服侍時，這裏的生活才不會顯得那麼抑鬱。

    “寄！！”

    克系菜煩亂的揮去這些擾人清淨的畫面。

    身體都成能量體了，感知也被同調，還有個屁的世俗慾望。

    “趕緊把東西拿到，給那羣‘儒雅隨和’的羣友送過去。”

    “完事後還要去挨組長的批鬥，他讓我一個小時到，也就是說……”

    克系菜調出系統界面的計算器，一通計算後得出數字。

    “按照遊戲的時速，我最多還能陪羣友七八個小時。”

    “潤！”

    伸手鑷起沐浴在陽光下的芯片，一個閃爍兜轉到公里外的地方。

    想要調用出芯片裏面的科技資料，要特意跑到聖地後方邊緣。

    這處宮殿並沒有能解讀的智能設備。

    帝國那羣執拗的祭司神官，一板一眼的遵守墮落帝國數百年前建立的教條：聖地不允許存在任何擁有智能跡象的電子終端。

    這種戒律等同於。

    對着克系菜宣告，家裏沒WiFi。

    堪稱滅世級別的災難，導致他每天24h能水300h+的論壇貼吧聊天羣。

    從空間轉移的變動中緩過勁，克系菜徑直飄向對應的主控室。

    整個機房的佔地並不大，也就幾千平米，飛起來輕鬆就能望到邊。

    當初他對文明的[神明應許者]，也就是統治者，提出‘普通’娛樂用計算機的要求後，一套帝國最新的計算機羣系就在數天內被組裝好。

    這也是爲數不多另他感到欣慰的地方。

    鑽進主控室，克系菜在一套圓球形儀器戳點半天，才找準芯片的插入位置。

    大概是古老墮落帝國干涉引領文明的原因。

    他們的科技風格，少了一些機械風格，多了些模仿墮落帝國的痕跡。

    一套操作下來，空氣中霎時浮現出一則字樣。

    [靈能理論]——宗主國[艾萬瑞特守護者]送與後輩們的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