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欺世盜名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歷史系之狼字數:3198更新時間:24/06/27 06:09:54
    “你且先去拜見要拜見的人,拜見之後,就趕緊回來,今日,你大父要離開洛陽,返回老家了。”

    “你跟着我一同去送別。”

    “唯!!”

    司馬炎趕忙按着計劃去拜見衆人,因爲父親不在,最先就是去拜見伯父。

    司馬炎想着自己就是在門外行個禮,就算是拜見,畢竟伯父身體情況不好,又有大事要做,應當是不會接見自己,可他沒想到,伯父居然令人喊他進去。

    屋內瀰漫着難聞的藥味。

    司馬炎捂住了鼻子,忽然覺得這樣不禮貌,又趕緊放下來。

    “無礙,想捂就捂着吧。”

    司馬師開口說道。

    司馬炎擡頭望去,就看到虛弱的伯父,正坐在案前,那只右眼正幽幽的凝視着自己。

    司馬炎趕忙行禮,正要說些“孝順”的話,司馬師卻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司馬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打量着他,“伯父,您還好嘛?”

    “嗯”

    “您的眼睛疼嘛?”

    司馬炎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個絲絹,打開後放在了司馬師的面前。

    “伯父,這是柳樹皮,我年幼時若是疼痛,就以此泡水來吃很管用,若是您覺得疼,可以試試。”

    司馬師的右眼落在了那柳樹皮之上,隨即又看向了司馬炎。

    “安世我準備讓你前往中軍大營,任中壘將軍,領中壘營。”

    “啊?”

    司馬炎瞪圓了雙眼,“伯父,我不知兵啊。”

    “豈能不知兵,去吧。”

    司馬師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司馬炎有些沮喪,卻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服從。

    然後,氣氛就變得沉默了,司馬師似乎並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司馬炎看到伯父不願意多說,也沒有繼續糾纏他,站起身來,又指着案上的柳樹皮說道:“伯父,那我先走了,勿要忘了服藥,這藥是最管用的”

    司馬師再次看向了他,眼裏顯然有了些凌厲。

    司馬炎不敢多說,行了禮,轉身就離開了此處。

    司馬炎剛剛離開了此處,就有一人從側門走了進來,笑吟吟的坐在了司馬師的面前。

    “公子炎才略不足,爲人倒是淳樸寬厚”

    這人正是鍾會。

    “先讓公子炎離開廟堂,統領中壘,熟悉中軍,等皇帝出事,就順勢誅殺郭家,讓公子炎接手護軍將軍,與徵西將軍一同統率中軍不愧是大將軍啊,都已經安排到這一步了。”

    鍾會感慨着。

    “西北的情況如何了?”

    “郭淮說了什麼?”

    司馬師平靜的問道。

    鍾會笑了起來,“什麼都沒說,我們所派遣的人看到了他,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而他的弟弟,則是上書廟堂,說是郭展死有餘辜,還說自己管教不嚴,向皇帝請罪。”

    司馬師是個比較節儉的人,從來都不會浪費,無論是機會,還是人命。

    他在殺掉了那幾個縣令後,就用他們的事情來打探各地軍頭的反應。

    司馬師最擔心的還是郭淮,司馬師很喜歡以己度人,在他的眼裏,大概全天下都沒有什麼好人,他會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身邊的人。

    郭淮從未表現出過要奪權的想法,可司馬師就是不肯輕易相信這一點,他一直都擔心這人裝病,會趁着自己去攻打毌丘儉的時候從背後出手。

    直到現在,司馬師方纔有些相信,郭淮是真的病重。

    當初郭淮還很強勢的時候,他的族人可是一個比一個要桀驁,橫行霸道,肆無忌憚,如今兒子被殺了也不敢抱怨嗯,如果不是在配合演戲的話,那病重應當是真的。

    鍾會無奈的說道:“大將軍,不必再擔心了,郭淮是真的病重。”

    “陳玄伯這次上書,已經是讓我們做好準備了,他說車騎將軍可能熬不過這個寒冬。”

    “陳玄伯的話,我認爲還是可信的。”

    司馬師點了點頭。

    陳玄伯是說雍州刺史陳泰,此人追隨司馬家也有一段時日了。

    司馬師再次看向了鍾會,“那便開始吧。”

    “唯!!”

    鍾會領了命,急匆匆的離開了此處。

    在他離開之後,司馬師再次看向了案上的那塊柳樹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將東西收進了衣袖裏,繼續埋頭看起了奏表

    城外,官道前。

    王肅似乎在短短時日內就老去了。

    再也沒有原先的精神氣,看起來有些病怏怏的,很是頹廢。

    他的三公志向,就這麼被斷送了。

    本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被那個髒東西纏上了身,黴運不斷,差點就被送到涼雍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可直到如今,王肅嘴上依舊是不太服氣,“當初有擅算者說過,我是能擔任三公的!”

    王元姬無奈的看着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司馬炎倒是頗爲不捨,不捨得外公就這麼離開。

    王肅對女兒沒有什麼要說的,卻是將司馬炎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王肅語重心長的囑咐道:“安世啊,你爲人淳樸,容易被歹人所欺,聽我的話,千萬不要跟皇帝太過親近,皇帝並非是良友,他會利用你的!絕對不能靠近!”

    聽着外公的話,司馬炎卻沒有再像從前那般順從。

    他趕忙辯解道:“外公,您有所不知,陛下並非是您所想的人他爲人赤忱,心懷仁義,這些時日裏,孫兒得他相助,名聲大噪”

    王肅頓時就急了。

    “他這是以小恩小利來誘伱,若是你再執迷不悟,定會出大事啊!”

    司馬炎很是無奈,又說道:“我知道外公對他多有偏見,可是陛下如今跟過去不同,如今有王公來教導他,他的學問大有長進,就連那些名士們都誇讚他的才學”

    王肅冷哼了一聲,“王祥能有什麼才學?況且,才學與道德無關,他的天資是很高,可絕非良人!”

    “阿父”

    王元姬忍不住打斷了他,“您不必擔心,這些事情,我自會處置。”

    王肅搖了搖頭,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洛陽城,眼裏有些不捨。

    “當初建平曾言”

    “唉,君夫,走吧。”

    王肅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王愷扶着他上了車,馬車緩緩朝着遠處行駛而去。

    王肅長嘆了一聲,開口說道:“如此也好,離開了洛陽,往後就徹底擺脫了那個小人,再也不會爲他所糾纏,可以安心待在家裏,或許,未來還有我們父子出頭的機會呢?”

    王愷的眼裏有些不捨,“唉,我本來還想參與一次東堂宴,可惜了”

    王肅冷哼了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有些不屑的說道:“都是些庸碌之人,不參與也罷。”

    王愷趕忙說道:“父親可是想錯了,今日洛陽內都傳開了,原來那司隸校尉王公,乃是治理經典的大家!他對太玄經也有很深的研究,陛下先前與諸多名士辯論,就是他所傳授的,他提出太玄出周易,二分爲三”

    王肅頓時就不淡定了。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看向了面前的王愷。

    “你說什麼?!”

    “父親也是很驚訝吧?我也奇怪呢,這王公的學問,竟然與您有些相似”

    王肅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他雙目圓睜,指着面前的兒子。

    “放屁!什麼相似?!這根本就是我的學問!!乃是我所提出來的!”

    “皇帝的太玄!是我所教授的!與那王祥有什麼關係?!”

    “他王祥懂什麼太玄?!荒謬!”

    “啊??”

    王愷一愣,隨即又趕忙搖着頭,“不對啊,父親,我聽過了,只是跟您的學問相似,其實還有很多不同之處我覺得是您輕視了王公”

    “那些不同之處是我先前才悟出來的!!”

    “王祥狗賊!欺世盜名!”

    “欺人太甚啊!!”

    王肅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他猛地大叫道:“停車!停車!我要返回洛陽!這狗賊,盜我學問,我非不饒他!”

    “父親!父親!勿要急躁,我們不能再回洛陽啊”

    “無恥老賊!我定不饒你!”

    ……………

    司馬炎站在原地,看着遠處那幾乎消失的馬車,又看向了一旁的母親,“隔着這麼久,我彷彿還聽到了外公的聲音這大概就是因爲思念的緣故吧。”

    王元姬認真的說道:“你外公說的雖然有些過激,但是他也是爲了你好。”

    “安世,可以跟着陛下去學習,但是,他若是吩咐你去做什麼事,記得先來告知我,得到我的同意後再去做,知道了嗎?”

    司馬炎乖巧的點着頭,答應了下來。

    “不過,往後估計也很難見到陛下了伯父讓我去中軍領中壘營。”

    “恩??”

    王元姬大驚,轉頭看向了他,“大將軍親自下的令?”

    “是啊”

    王元姬沉吟了片刻,方纔叮囑道:“那就不要讓你伯父失望,你不知兵,這樣吧,我讓杜元凱來教教你他是自家的親戚,又熟讀兵法,你若是就這樣前往中軍,怕是要辜負你伯父的厚望。”

    “哦”

    司馬炎自言自語的說道:“伯父甚是操勞,我看他似乎很是痛苦,他的身體一直都在抖,我就將母親給我準備的柳樹皮送給了他。”

    王元姬搖搖頭,只是平靜眺望着遠處。

    “大將軍那樣的人,怎麼會覺得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