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保他一命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歷史系之狼字數:3314更新時間:24/06/27 06:09:54
    “陛下,那天您說的太玄出於周易,以二爲三,是爲天,地,人,我以爲不同,太玄言九,注九,重九何來以二爲三?”

    嵇康坐在曹髦的身邊,正視着對方的雙眼,就開始了辯論。

    曹髦趕忙低下頭,認真的說道:“實在不敢辯論。”

    “這並非是辯論,只是向陛下請教而已!”

    無論曹髦如何推辭,嵇康就是咬住了曹髦不放,非要與他問個清楚。

    司馬炎弄來了酒水,衆人開始暢飲,一邊吃酒一邊商談着經學來,鍾會本身也是玄學的代表性人物,面對諸多名士之時,他是愈發的想要表現出自己的才學來。

    不知爲何,呂安也是找上了鍾會,跟他激情的辯論了起來,呂安的經典學的不是很好,遠遠不如嵇康和阮籍等人。

    面對鍾會,只能是單方面被暴虐,可呂安就是不服,愈敗愈勇。

    鍾會非但沒有生氣,卻很是開心,拉着呂安就是滔滔不絕的講述着。

    “陛下,太玄言人爲有九等,天有九重!地有九層!族有九屬!”

    嵇康大聲說着,忽然又降低了聲音。

    “臣的才學末等,卻願意爲陛下赴死。”

    曹髦眨了眨雙眼。

    “叔夜!言九乃是循環,三則是進,兩者不同!”

    “朕有書信,請交予盧若令焦伯。”

    嵇康猛地抓住了曹髦的手,嚴厲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同呢?所謂三進”

    兩人的辯論看起來很是焦灼。

    曹髦看到呂安將鍾會牽制的死死的,心裏大概明白,呂安是知道嵇康與自己要做什麼的當然,阮籍也知道,曹髦看向了阮籍,阮籍此刻扯開了身上的衣裳,正揮墨作詩,吸引了其餘衆人的視線。

    曹髦遲疑了一下,又迅速說道:“呂安可信,呂巽是司馬師的密探。”

    說完,他又迅速切入了辯論的模式。

    而嵇康很是震驚。

    呂巽是呂安的兄長,跟嵇康的關係也是很不錯,常常聚集在一起,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呂安可信,他兄長卻不可信??司馬師的密探??

    嵇康不太相信這句話,陛下如何知道呢?陛下都不曾出過皇宮,都不曾見過此人!

    可是,要操辦這樣的大事,他卻又不得不謹慎,哪怕不相信,也不能不警惕。

    曹髦無法直說太多,趁着衆人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曹髦又迅速交代了幾句。

    第一,他希望嵇康不要多做什麼事情,也不要跟焦伯多說,只需要將書信偷偷交給對方就好,其餘的事情都不要參與。

    第二,他希望嵇康能略微改變自己對司馬家的態度,若是鍾會等人前來拉攏,可以假意答應。

    最後,自然就是希望嵇康能小心,不要將這些事告知給任何人,千萬不要衝動,時刻保持警惕,做事之前可以跟呂安商談一下。

    曹髦從未想過嵇康能做出點什麼事來,這人確實剛,跟自己也是親戚,可以信任。

    但問題是,嵇康並不擅長做這些事情,不適合委以重任,曹髦目前只想將他當作信使來用。

    作爲自己跟宮外勢力的聯絡員。

    真正做事還是得交給焦伯來做。

    當初賈充還在的時候,曹髦被盯的很緊。

    他幾乎做不了任何事情,

    書信更是別提,書寫的時候身邊定有人盯着,他們甚至會計算皇宮內紙張的數量,算清楚之後方纔進行焚燒,根本無法往外傳遞消息。

    可現在鍾會卻完全不在意這些事情,甚至連焚燒紙張的都是曹髦自己人,這讓曹髦終於有機會能指揮外頭的勢力。

    嵇康將這些事情記在了心裏,卻是裝出了一臉不悅的模樣,抱怨着曹髦在經典上的過錯,退回到了諸多名士之中,緊接着,王戎笑吟吟的坐在了曹髦的身邊。

    這讓曹髦有些驚訝。

    在竹林這些哥們裏頭,最不願意親近自己的就是王戎了。

    王戎的父親王渾官居涼州刺史,跟司馬家很是親近。

    而王戎本人,跟司馬家也不算走的遠,甚至跟鍾會的關係不錯,鍾會只跟司馬昭舉薦過兩個人,一個是裴楷,一個是王戎。

    歷史上對這個人的評價很是複雜,有的說王戎爲人大度,跟羣臣的關係親近,有的說王戎度量很小,善妒好怒。

    有的說王戎爲人清平,不愛錢財,有的說王戎貪婪吝嗇,賣李子都要把果核鑽破,生怕別人家也種出李子來這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曹髦覺得,若是王戎是一個善妒好怒,吝嗇小氣,毫無名士風範的人,大概率是無法跟阮籍嵇康鍾會這些人當上朋友的。

    就算阮籍和嵇康識人不明,鍾會不至於看不出來。

    或許是此人在得勢後性格大變,又或許是往後服散服壞了腦袋。

    反正在此刻,他還是一副高雅名士的模樣。

    “陛下,我如今也算是與您師出同門了!”

    “我早知大父之才,有心發揚,不成想,竟是讓陛下先我一步!”

    看着王戎臉上的笑容,曹髦當即醒悟。

    原來是爲了王祥啊。

    王祥的大父叫王仁,王仁有兩個兒子,分別是王融和王睿,而王祥是王融的兒子,王戎則是王睿的曾孫。

    雖然已經分了家,可目前的關係還不錯,常常相互照應,畢竟都是琅琊王。

    曹髦也表現出了適當的善意。

    “老師大才,王君更是不凡,往後,定當與王君請教。”

    “豈敢,豈敢臣先前聽陛下之言,受益匪淺,特想抄寫一二,帶回府中,日夜翻看,以長己才,不知陛下是否允許?”

    曹髦眯起了雙眼,哦,老師說讓自己不要擔心,原來是這個意思。

    “當然,王君儘管記錄便是了!”

    王戎再次詢問起了曹髦的諸多想法,曹髦自然是無話不說,王戎本身也極有才能,趕忙抄寫起來,速度很快,幾個名士過來查看,也是忍不住點起了頭。

    這次的宴會持續到了很晚,大概是這幾次宴會裏最晚的一次了。

    當送走衆人的時候,司馬炎都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那王君竟拖延到了這個時候,他若是喜歡聽,那就當個散騎留在陛下身邊不就好了?這提筆抄寫,又是何苦呢?”

    曹髦瞥了他一眼,“看,這就是爲什麼同樣的年紀,王戎卻能成爲大名士的原因了!”

    “什麼叫相同的年紀?!他分明比我要大兩歲!”

    司馬炎很是不服氣。

    曹髦給了他一個阮籍式的白眼。

    “人家多會養望啊,你覺得他爲什麼要抄寫那些言論呢?”

    “不就是爲了學習嘛!”

    “呵,他是拿出去給王公揚名的。”

    “啊?王公還需要他來幫着揚名嘛?”

    “這名聲,還是要別人來幫着吹,不能自己吹自己,王公不願意展現自己的才能,王戎只能“不小心”泄露出去,況且,他這麼積極,還能落個孝順族親,好學的名聲看看人家,這就叫一箭雙鵰!”

    司馬炎瞪圓了雙眼,“這些人也太狡太聰明了!”

    曹髦笑了起來,無奈的說道:“也勿要怪罪他們,這不全算是他們的過錯,以名望來取士,士人都去追求名望,譁衆取寵,不惜一切連你也不是在追求名望嘛?”

    司馬炎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

    “這都是正常的,既然無法改變現狀,自然是要先融入,等到地位高了,能做出改變了,再去動手。”

    “安世,勿要覺得羞恥,繼續努力,提升名望,去當一個大名士吧!”

    “站的夠高,才能看的夠遠!”

    司馬炎看着一旁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帝,恍惚了片刻,方纔重重的點頭

    次日,司馬炎剛剛睜開了雙眼,便匆匆忙忙的更換了衣裳,隨即離開了內屋。

    一路上,奴僕們都很是驚訝,紛紛行禮拜見。

    他們還是頭次看到司馬炎這麼早就起來。

    當司馬炎來到了後院裏的一處大院落前時,有僕從擋在了他的面前,笑着行禮拜見。

    “請您稟告一聲,我來拜見母親。”

    那僕從一愣,趕忙轉身走進了內屋。

    片刻之後,王元姬急匆匆的走出了院落,她皺着眉頭,神色有些擔憂,“我兒,出了什麼事?”

    “我來拜見母親,母親可無恙?”

    司馬炎畢恭畢敬的行禮。

    王元姬呆愣了片刻,方纔將他扶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我就是來拜見母親父親不在家,稍後還要去拜見伯父,伯母,還有弟弟”

    王元姬恍然大悟,笑着拉起了他的手,“我兒至孝!”

    王元姬拉着兒子走進了內屋,這才示意他坐在一旁,手裏拿着茶,笑吟吟的看着兒子,越看越是滿意。

    她一直都很擔心這個大兒子,因爲大兒子出生時司馬家正處於最危難的時候,因此沒能提前給司馬炎造勢,甚至也沒有時日來教導他,這讓王元姬很是擔心兒子的未來。

    她知道司馬昭更喜歡小兒子,這讓她更加擔心,他擔心司馬炎壓不住弟弟,導致兄弟倆爭鬥競爭,就跟文皇帝跟陳思王那樣,最後使得兄弟兩人無法相容。

    雖說司馬炎性格淳樸,可一旦有人教唆,他就會盲目聽從。

    可這些時日裏,自己兒子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名望大增,如今還知道了給自己立孝子的人設。

    司馬攸已經被他甩在了身後,對他也造不成威脅了。

    王元姬甚是欣慰。

    連帶着對曹髦都有了些好感。

    若事情有變,或許可以保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