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昭宗遇弒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南無臭蛋字數:2391更新時間:24/06/27 06:05:41
    【昭宗遇弒】

    大唐天祐元年(904)8月11日,晚,蔣玄暉派手下史太等一百人,夜闖寢宮,聲稱有緊急軍情,要當面向昭宗奏報。

    整個皇宮、洛陽城內外,全是朱溫的心腹,一行人暢行無阻,直接來到昭宗的寢宮門外。

    給他們開門的是昭宗的一個嬪妃,裴貞一。看到全副武裝的士兵,裴貞一問道:“奏報軍情,爲何要帶兵?”

    史太手起刀落,一刀砍死裴貞一。

    蔣玄暉從後面進前一步,厲聲喝問:“皇上在哪兒?”

    另一位嬪妃,昭儀李漸榮,在遊廊上手扶欄杆,大呼:“只殺我們好了,不要傷害皇上!”

    昭宗剛剛睡下,被外面的喧譁聲驚醒,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蔣玄暉、史太等人就已經衝入臥室,二話不說,掄刀就剁。

    昭宗從被窩裏跳起來,僅穿着睡衣,在臥室裏上演了“秦王繞柱跑”,被史太追上,一刀砍倒。

    昭儀李漸榮撲到昭宗身上,爲他擋刀,雙雙斃命。

    隨後,亂兵又打算殺死何皇后。何皇后向蔣玄暉下跪求饒,撿了一條命。

    蔣玄暉並不是動了惻隱之心,而是要利用何皇后做僞證。

    次日天明,蔣玄暉傳出何皇后口諭,說昨晚宮廷發生重大刑事案件,嬪妃裴貞一、李漸榮弒殺昭宗皇帝;封輝王李祚爲皇太子,改名爲李柷,監國攝政。

    緊接着,再假傳何皇后口諭:命李柷在昭宗靈柩前登基稱帝。

    昭宗遇弒駕崩,享年38歲。皇宮內外一片恐怖情緒,沒有一個人敢哭出聲音。

    中秋節當天,李柷坐上龍椅,接受羣臣三跪九叩大禮,正式成爲大唐帝國皇帝,時年13歲,史稱唐哀帝。

    兩年半之後,哀帝將江山社稷禪讓給朱溫,大唐宣告完結。隨後,年僅16歲的哀帝也被朱溫弒殺。

    非亡國之君而當亡國之運。這應該是對昭宗最精簡的評價了。歐陽修在《新唐書》中就明確指出,“自古亡國,未必皆愚庸暴虐之君也。”爲昭宗皇帝的不幸遭遇深感惋惜。

    昭宗皇帝愛讀書、重儒術,他立志中興大唐,恢復舊日輝煌,雅然有會昌遺風。然而宦官與藩鎮這兩大頑疾已經深入骨髓,積重難返,“會昌中興”和“大中之治”的果實已經被懿宗、僖宗消耗殆盡,昭宗接手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病入膏肓的爛攤子,即便令太宗復生,也無力回天。

    然而昭宗沒有放棄,他在即位之初就重拳打擊宦官勢力,並在錯綜複雜的藩鎮之間渾水摸魚,瓦解地方割據勢力,鞏固中央權力。

    至於其失敗,有觀點認爲是昭宗用人失當。

    毫無疑問,昭宗一朝爲《奸臣傳》貢獻了三位宰相,分別是崔昭緯、崔胤、柳璨,另有蔣玄暉、張廷範、氏叔琮、朱友恭,但這四位雖然產自昭宗朝,卻非昭宗欽點之臣,雖然同樣名列《奸臣傳》,卻不能歸過於昭宗。

    昭宗求賢似渴,想依靠文官集團打垮宦官和藩鎮,結果真正能用之人寥寥無幾,反倒是一批妄人、野心家登上了政治舞臺。昭宗的文官路線被頻頻打臉,以至於誕生了把帝國拖入萬劫不復深淵的崔胤。

    《舊唐書》也指出了昭宗的用人失察,說張浚、朱樸、鄭綮這三人最不靠譜,簡直就是逗兒(三人尤謬,季末之妖也)。

    而在藩鎮之間渾水摸魚就更是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了,有詩爲證:

    “天子爲羊,藩鎮皆虎狼,

    引狼驅虎,蓄虎防狼,

    試問唐祚幾許?一首涼涼。”——南無臭蛋

    強地方,弱中央,恆亂之道也。在這場權力再分配的遊戲中,任何外在的表現都是更深一層的博弈結果。各方勢力以權利掠奪爲核心,進行籌碼交換,並最終達成一種平衡。在這其中,以昭宗爲代表的皇權實際上是處於絕對的劣勢,基本被架空,手中的籌碼有價無市,根本不可能成爲最後的贏家。

    簡言之,昭宗接手的是一個必死逆風局。

    如果非要吹毛求疵,那麼酗酒將是昭宗唯一的缺陷。但酗酒的惡習也是事出有因,是在經歷了無數次政治鬥爭失敗之後,身心俱疲的昭宗深感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兄弟手足又慘死於“十六宅慘案”,故而借酒消愁。

    不好色,不貪玩,一心一意復興大唐,卻被殘酷的現實無情地蹂躪,意志和信仰遭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總的來說,昭宗是一位值得尊敬和同情的悲情天子。

    朱溫之前離開洛陽,一方面是躲避昭宗的暗算,另一方面則是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明。在得到昭宗遇弒的消息後,朱溫“大驚失色”,竟然從座位上栽倒在地,然後放聲痛哭哀嚎,“這幫狗奴才負我,害我揹負弒君的千古罵名!”

    這一幕不是朱溫的原創,而是致敬司馬昭。

    朱溫抵達洛陽,到昭宗靈堂,伏地痛哭,對沒能保護好皇上而深表自責。隨後覲見了新君哀帝,發誓這絕對不是自己的意思,並要求徹查弒君元兇,還天下一個公道。

    而所謂的“公道”,就是要找一個合適的背鍋俠。朱溫找心腹謀士李振商議。

    李振直言不諱,說必須是朱友恭、氏叔琮。

    一個是跟隨自己時間最久的養子,一個是“嫡系中的嫡系”心腹愛將,朱溫實在於心不忍,“換個人行嗎?”

    李振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道:“晉文帝殺高貴鄉公(司馬昭殺曹髦),歸罪成濟。正因此二人是大王心腹,所以唯有誅殺此二人才能幫大王脫罪,要不然……大王您自己伏法?”

    當時,洛陽正遭遇旱災,糧食短缺,一斗米的價格飆升到六百錢。而朱友恭、氏叔琮的部下出現了掠奪百姓糧食的違法行爲,城中百姓十分痛恨這二人。

    於是,朱溫就將二人拘捕,之後上奏哀帝,彈劾負責保衛洛陽城的高級官員——朱友恭、氏叔琮,說他們不能約束部下,以致京師生亂。貶朱友恭爲崖州(今海南省瓊山市)司戶,貶氏叔琮爲白州(今廣西博白縣)司戶。

    老規矩,省去兩廣海南島的路費,直接下令自殺(尋賜自盡)。

    老規矩,由劊子手幫忙“自殺”。

    朱溫致敬司馬昭,朱友恭和氏叔琮被致敬成濟。而親手殺死昭宗的史太,卻獲封棣州刺史,“以酬弒逆之功”。

    朱友恭臨死的時候,仰天賭咒,大罵朱溫:“你出賣我來堵天下人之口,你能欺瞞世人,還能欺瞞天地鬼神嗎?人在做,天在看,你幹這種事情,將來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詛咒完朱溫後,朱友恭又轉而對昔日的戰友、今日的監斬官張廷範說道:“哥們兒,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等着瞧吧!”

    朱友恭的詛咒得到了應驗。當月,朱溫的賢內助張惠,舊病復發,很快香消玉殞;長子朱友裕也暴病身亡。

    弒君後的朱溫,嘗到了亡妻喪子之痛。悲痛中,南面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淮南治下的光州叛離淮南,歸附朱溫,被楊行密派兵包圍,請求朱溫救援;鄂州也向朱溫求援。

    朱溫借勢打出醞釀已久的一張牌: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