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陰謀，浮於水面

    “神明”第一次來到人間，雨水與塵世的嗟嘆如期而至，落滿低垂的面甲。平靜的表象下，不可一世的傲慢被掩藏。

    爲人所見的，唯有不可捉摸的面容。

    高義擡首，沉默不語，黑白交應間,    戰甲的裙襬揚起。他閒庭信步般，行走在滿目狼藉的街道。

    “竟然還有底牌……”

    長街另一頭，人形從幾近破碎的柏油路面上站起，望着雨幕下的可怕身影，生平罕見的，一種失策的錯覺繚繞心頭——那是事件完全脫離自己掌控的不好預感。

    不過很快，它驅散了這種多餘的情緒。

    面對不曾所見的敵人,    人形壓抑着,    身子如一張緊繃的弓弦,    怒吼着，向前衝去，聲音從低谷一路奔向高潮：“但那又如何？！”

    “你哪怕再強，終究還是人！”

    “面對世界，人終究只有被憎恨流淌的潮水覆滅——”

    嘭。

    高義低頭，望着已然命中自己胸口的攻擊，淡淡道：“說完了？”

    人形難以置信，它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此前被自己親手擊敗的對手，現在面對自己的進攻，竟然連動都不動一下。

    “別說的這麼煞有介事。”

    高義擡了擡面甲，像是做了一個渾然不介意的肢體表情：“什麼世界？我只見到一個被你們堆徹與裝點的城堡罷了。”

    “你，見過真正的神明麼？”

    人形呆呆看着高義。

    高義扣住了它的手，語氣攸然一變：“我見過,    不僅如此,    是我親手再次將祂推下了昔日的榮光。”

    “論格局，論眼界,    比起你們這羣絲毫不知所謂的井底之蛙來說,    看到得更多，更加宏偉，更加殘酷——那是昔日天理之爭的仇怨，動輒就是一個時代傾覆。”

    “連真正的大敵都不明白，這就是你們的悲哀。”

    高義搖頭，將人形一把拽離地面，五指相握，奮然一拳打在了對方胸口。

    “咳啊——！”

    暴鳴聲響起，人形被慘嚎着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擊飛，沿路摧毀了不知道多少的障礙，一片破敗。

    “知道我爲什麼對你們的理念嗤之以鼻了麼？”

    高義一步跨出，化爲一道虛影瞬息而至，腰腹擰動，右腳自下而上撩起，狠狠一腳抽在了人形腹部。

    轟！

    “唔！”

    “這種東西對神來說，稱得上一句把戲？”

    高義後腳一蹬，身體頓時離地而起，化作一道逆飛的流星，與被打飛的人形碰撞。

    緊接着，城市上空宛如數顆的炸彈發生了劇烈爆炸,    持續不斷的轟鳴響起。

    “不過也無所謂了。”

    高義落在一棟大廈上，周身被大片蜃氣繚繞，望着不成人形的對手，神色漠然。

    “你們已經沒有未來了。”

    他輕聲，卻彷彿下達了無可置疑的審判。

    手掌握在進化驅動器的搖桿上，激昂的音效，伴隨着轉動迸發而出。

    【噔——噔噔噔！】

    攸然擡首，高義將目標瞬間鎖定在了幾十米開外的人形身上，並腿一蹬！

    【ready——go！】

    高義空翻而起，黑洞在腿部成型，整個人儼然如天體運行般的轉動，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已然逼進了滯空中的人形！

    【black    holes    finish！——ciao～】

    高義停止了身形，然而被黑洞正面擊中的人形，卻像是受到引力捕捉的獵物般，被裹挾着徑直向天際飛去！

    “啊……”

    它像是正在經受着莫大的痛苦，被禁錮在黑洞中毫無抵抗之力，唯有不斷的慘嚎。

    轟！

    緊接着，整個黑洞由內而外的發生了爆炸，劇烈的火光在城市上空升起，將黑夜都幾近泯滅！

    迸發後，一切的光和熱又再度被黑洞吸收，旋轉着，緩緩消散。

    人形從天上墜落。

    砰。

    高義漠然走到了它的身邊，看着人形努力掙扎着，想從地上爬起。

    “你……是……殺不死的我的……”

    對於這點，高義不可置否，但臉上卻捕捉不到任何一絲的挫敗感。人形努力睜着的目光中，只見到他再度將手放在了腰間的旋杆上，開始轉動！

    【ready——go！】

    【black    hole    break！】

    高義雙手高舉，如同撐起世界，一個無比巨大的黑洞經過蜃氣幻化，投影在了整座雨中都市的上空！

    “殺不死你，就毀滅你的世界。”

    高義抓起人形，縱身一躍，來到了一座大廈的樓頂。他張開雙手，彷彿就要擁抱天地：“好好看吧，你理想的最後餘暉。”

    咔嚓～咔嚓！

    遮天蔽日的黑洞下，無數建築開始了浮酥，碎石從結構上脫落，被恐怖的引力吸引着，向上空飛去。

    “雨中都市”的一切，都來自於雨水。然而雨水，卻又是【蜃龍行】最佳的養料。

    這一刻，所有物體都在分解，然後又被黑洞無情的碾碎，雨水化作大團大團的蜃氣，向高義涌來。

    人形呆呆的望着這一切，渾身無力。

    它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體上銘刻的規則發生了破滅，自己作爲主導者的生命開始了不可逆轉的流失。

    一道道怪談在內心深處嘶吼，最後又歸於平靜。

    這個規則上堪稱無解的世界……

    它望着眼前的黑白怖影，一種大廈將傾的恐懼油然而生：被這個男人破解了！

    “一切都結束了。”

    高義望着被黑洞蠶食過半的建築，喃喃自語。他攸然轉身，看着如一條死狗般趴在地上的黑色雨衣。

    它被迫與其他怪談分開，已經重新回到了原先的模樣。

    高義找了一塊石墩坐下，冷聲問道：“陶處長，與你們之間，是否有着什麼合作？”

    黑色雨衣默然不語。

    高義卻是笑了：“知道嗎？伱倔強的沉默，已經給了我想要的答案。”

    “你是想繼續負隅頑抗，帶你可笑的理想進墳墓。還是說，幡然醒悟，將一些彌足珍貴的種子，奉還給這個世界？”

    “……”

    黑色雨衣的身體，開始了消散。在這最後時光，它終於無法緘默，宛如破風箱般抽搐着大聲發笑：“哈……哈……哈……”

    “我輸了！”

    “我們洽談會，終於一齊葬身在了前往理想國的路上……”

    “不過，別太過盲目自大了，笛卡爾……”

    黑色雨衣艱難的擡了擡頭，嘴脣蠕動：“你知道……受害者爲什麼大部分都是女性嗎？”

    “你知道……我們爲什麼要砍下她們的肢體嗎？”

    黑色雨衣癱倒在地，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已經萬里無雲的虛幻穹頂：“我們……不過只是一位真正吸血鬼身上的牛虻。”

    “吞食着他遺留的殘羹剩飯，期望追逐理想的天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