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伊甸園

    會吃掉嵌合蟻女王不是突發奇想。

    旁邊就是海水，水葬倒是不難，要埋屍也不過就是多刨個坑的事，但我總是覺得，把她放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夠保險。

    詐死情節我在漫畫裏可見過太多了。

    哪怕就剩一根觸鬚、一截DNA，也不知道會跑到什麼瘋狂科學家手裏，保不齊會鬧出什麼幺蛾子。我要是遇到這種伏筆都不想着攔一下，豈不是太不配做穿越女了！

    我思來想去，覺得絕對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再理想不過的拋屍地點，就是我的腹腔裏。

    所以我決定生吃了她。

    我擔心以我的三腳貓劍法、失手把她砍得太碎、漏掉什麼，只好跟撕辣條似的，徒手把嵌合蟻一節一節撕開了，又把她之前被我砍掉的兩隻螞蟻足找來、擺在一起。

    蟻后反抗得異常劇烈，也許是神經出毛病了，和魚被一刀剁了還會接着撲騰一個道理。直到我拎起她的一部分扔進嘴裏，她都還在反射地痙攣。

    人類喜歡高油高糖的熱量炸彈，因爲那是生存而言的必需品；

    蟻后對我產生食慾，因爲她需要靠攝食交=配誕下比自己更優秀的物種。

    而幽靈鳥人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生命體。

    割掉頭不會死，抽出脊椎不會死，開膛破肚也不會死。本來就不存在可延續的生命體徵，自然也就沒有進食伴生的喜悅；若非我總想找回人類的體感，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本來、應該是這樣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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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相和味道都爛透了。仔細地品嚐着蟻后的時候，我如是想着。

    嵌合蟻是硬殼的，每一次咀嚼都能在嘴裏能聽到什麼東西受壓的響聲、牙齒刮在上面的響聲；味道也不太好聞，有點發酸，但不是檸檬糖那種酸法，更接近變質的餿味。

    但我一直在吃。

    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會這麼設計呢。爲什麼我非要讓別人喜歡上我，才能恢復不可呢。也許就是爲了這一刻吧？

    愛真的是最棒的調味料。

    只是表達了對我的喜愛的蟻后，嚼碎嚥下的口感就已經令我頭暈目眩。

    不是觸覺、不是味覺、不是視覺。

    被滿足的，是在此之外的、我根本不知道存在於此處的東西、某種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欠缺着的營養素。被某種根本不能理解的衝動支配着，只是爲了滿足這具身體的需要而一次又一次咀嚼。

    我伏在嵌合蟻的碎塊前，大快朵頤。

    直到最後一節肢體也吞嚥下去，連落在手指上、衣服上的殘渣也清理乾淨。

    只吃這個也無所謂。一直吃這個也無所謂。我還不想就這樣結束，所以用力擠壓着自己的喉嚨企圖乾嘔出來，想要反芻，可惜什麼都吐不出來。用羽毛劃開肚皮，像是撐開新垃圾袋一樣，一手撐着，另一只手在裏面翻找，不出所料，既找不到正經的消化器官，也找不到食物殘渣。折騰了半天，一口多的也找不出來。

    我盯着自己的腹部看了一會兒。

    不止腹腔血淋淋的裂口，渾身上下都久違地變得暖融融的，有種醉醺醺的錯覺。

    我之前也猜測過，如果跟奇犽分手，現在的各種感官恐怕會全都完蛋；倘若讓伊爾迷有機會對奇犽的記憶動手腳，我恐怕會被直接打回原形，只能繼續在枯枯戮山徘徊。

    因爲體內新生的血液是蟻后好感度的副產物，我自然而然地以爲，一旦蟻后死了，它就會被收回。我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殺掉她的。

    我理所當然地以爲，好感度是需要我努力維持的。

    像是某種模擬經營遊戲一樣。某個人活着、保留着自我意識、喜歡着我，然後我才能得到相應的獎勵，這樣才是合理的吧。

    ……我又猜錯了。

    從一開始、我就全都想錯了。

    原來即使對方死掉，好感度也不會收回。

    即使我下一秒把所有親近之人全部殺死，這具身體或許也不會有任何變化。像這樣、吃掉對方，血管裏的血反而會熱起來。讓某個人喜歡上我，然後吃掉那個人，回收掉全部的愛，也許這才是完整的獵食步驟。

    就像鳥缺乏營養就會本能地開始啄食羽毛，我也是一樣的。一直感受到對奇犽異常膨大的食慾，也許是因爲我需要他。

    有一天，我的嘴裏也會充斥着奇犽的血氣，用這滿口牙齒將他新鮮的肉嚼碎。說不定我嘗不出人類食物的味道，是因爲我也是一種食腐動物。

    將我最喜歡的人吃掉，然後讓自己變得更加接近人類，那才是應有的生存方式。放任他活着才是反自然的。啊啊、我爲什麼要意識到這一點呢。

    生長在伊甸園的禁果、從來不曾嘗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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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奇犽。

    他一見到我，立馬發現我衣服上的不像是回濺血，看形狀反倒更像是自己身上流的，狐疑地盯着我：

    “我們分開之前你還不會流血的吧？”

    我嚇了一個激靈：“你聽我說，我這回真的什麼都沒幹！”

    “這次也是對方水性楊花？你又是受害者？”

    我真是百口莫辯：“我遇到一隻暗黑大陸的嵌合蟻，嵌合蟻你知道吧，很邪惡、很慕強那種，看誰厲害就喜歡誰的那種！他們嵌合蟻女王貪圖我的武力值，而我堅貞不屈、誓死不從，把她殺了，還爲了世界和平，爲了永絕後患，把她給吃了，你說這算哪門子出軌啊？”

    ……雖然吃的過程確實很快樂。

    這個絕對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說出來真的要被石錘渣鳥了。

    奇犽臉色大變：“都吃幹抹淨了還不算出軌？！你明明一口都沒有吃過我！”

    “是物理意義上的吃，又不是那種吃，這你爭什麼啊！你聽我說，”我隱忍得像古早言情小說癡情男二號，“這事我真不能找你，只能去找別人解決，因爲你是我最愛的人，其他人的死活無所謂，但是這個世界上我唯獨不想傷害你，這個也是爲了你好……”

    平時揍敵客家一PUA一個準，我用這招不知道爲什麼就不好使了。

    奇犽完全不帶信的，衝我冷笑：“不用解釋這麼多。我明白，家花不如野花香是不是？”

    這都從哪學來的亂七八糟的，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