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嵌合蟻

    我還是搞不懂念能力對我的適用規則。

    不知道是我對念能力的非物理攻擊免疫，還是金·富力士和他的朋友們搞出的遊戲比較高級、能識別出幽靈鳥人的白嫖意圖，我沒辦法混進 Greed Island 裏去。

    畢竟不是活人，沒有念能力，作爲玩家參與遊戲這種事我早就死心了；但即使緊貼着小杰、假裝自己是個非生命體的大號掛件也無濟於事。

    本來還以爲這條路一定行得通的。

    “……猜錯了。”

    我蔫蔫地說。

    雖然對時間軸印象不深，但這一趟起碼也要好幾個月。

    換言之，接下來的幾個月內我都見不到奇犽。不能見面，不能擁抱，連短信都發不了。

    印象裏，上次過得這麼悽慘，還是伊爾迷棒打鴛鴦的那段黑暗的時期。但彼時的我還沒有墮落成道德敗壞、人人得而誅之的鍊銅術士，和奇犽也沒這麼頻繁的肢體接觸。俗話說得好，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奇犽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用儘可能不驚動其他人的音量，小聲問我：“錫，你一個人沒關係嗎？”

    就算我有關係又能怎麼着呢。

    我總不可能因爲分離焦慮這種腦殘理由把他留下。就算他能接受，我也接受不了。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和三毛最大的區別就在這裏了：普通的狗會因爲自私不想讓主人出遠門，而我有較強的自我管理能力、可以忍住寂寞、是更好、更優質的乖狗狗！”

    “別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得意起來啊，自私一點又沒人會怪你。還有，打電玩我還挺擅長的，應該很快就能找到自由出入遊戲的方法。那個，怎麼說呢……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奇犽才是，要記着外面還有個獨守空閨的可憐鳥人，不要花天酒地玩瘋了啊？”

    別的還好說，這臭小子可別再賭了……

    他嗤之以鼻：“還好意思說我，上次是誰趁我不在，又是去貓咖，又是交網友，還把我哥好感都刷上去了來着？”

    “少冤枉好鳥人，伊爾迷那個純屬倒貼，要怪就怪他水性楊花，跟我沒關係，我也是受害者！”

    “嗚哇，好標準的出軌辯詞……”

    “何況上次我沒事做，這次不一樣嘛！大家進遊戲不是通過腦電波連接上的，而是直接一眨眼就不見了，像是被傳送走了一樣，我懷疑 Greed Island 很可能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某座島嶼。所以，說不定我一直飛、一直飛，某一天就能找到你了呢？”

    “那，要不要比一比哪一邊更快？輸的人無條件滿足對方一個願望？”

    “比就比！哼哼，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你了，就算你還沒通關，也會被邪惡的壞蛋鳥人強行擄走、吃幹抹淨！怪就怪自己臉蛋長得太可愛了吧！”

    他撇嘴笑了一下，從我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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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就看得更仔細了。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不光要看劇情走向，連細節都分毫不差地背下來就好了。

    儘管對奇犽誇下海口，我滿世界徘徊了很久，傳說中的 Greed Island 在哪裏，我仍然毫無頭緒。

    嵌合蟻女王倒是先一步找到了。

    雖然我的主要目標是找貓，但我怕就像奇犽一撒手就沒影了一樣，把她扔在這裏，再過兩天也弄丟了，姑且還是把她拖上岸、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不知是不是比起稀奇古怪、歪七扭八的海洋生物，我看起來太沒威脅性，蟻后起初還惦記着攻擊我，被我的脊髓劍砍掉一隻手一隻腳（是不是稱呼爲足部比較嚴謹？）之後才老實。

    印象裏螞蟻的出場沒這麼早。

    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就在一旁看她用僅剩的兩隻腳靈活地捕獵、進食。後來看她捕獵太費勁，我還幫忙殺過幾隻。

    有種寵物養成模擬器的感覺，雖然這是絕對不能養成的那一類寵物。

    如果選擇開啓螞蟻篇，奇犽和小傑就會得到巨大的提升和成長，因爲那是和迄今爲止象牙塔般的充斥着遊戲規則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奇犽甚至還會交到新的朋友，而這一切即將在我的一念之差中坍塌。僅僅是因爲我想保護他。

    但讓我放任蟻后，我做不到。

    哪怕我知道原作本來就該如此。哪怕我知道這一次蝴蝶效應會讓之後的故事變得無法預測。

    ……將這個世界當作一場盛大的演出，我只需要在謝幕時喝彩就好了嗎？

    我把手指伸到衣兜中，攥住裏面一根硬化的羽毛。

    手掌的皮膚被安靜地割開，碰到指骨才停下。聽說有人喜歡在紅腫的蚊子包上用指甲掐十字，有種解壓的感覺。反正也不會造成真正的不可逆的傷害，我覺得自己這種手賤行爲也可以算是在蚊子包上掐十字的幽靈鳥人特供版。

    不用看也知道，斷面很乾淨，除了骨頭什麼都沒有——

    本該是這樣沒錯。

    猩紅色的液體浸溼了衣料。在我身上太久沒出現過的概念，所以腦子有點困惑地回想了一下。

    從我體內流出來的這個，是血。

    我一驚，看向還在嚼着蝙蝠的蟻后：“……這種地方哪來的好感度？不會是你給的吧？我可是砍過你一對螞蟻足啊？醬紫慕強？”

    蟻后當然聽不懂我在問什麼，更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

    蟻后恐怕真沾點慕強。

    我本着實驗的目的，又殺了幾隻大獵物，讓她吃了幾頓好的。

    每次我這麼做，都能感覺到明顯的好感度提升……具體地說就是血液量變多了。新生的血液在沒有溫度、也沒有新陳代謝的身體中無意義地流動。

    我看着面前的嵌合蟻女王。

    蟻后看我的眼神混合了崇拜與食慾。

    真奇怪啊，我居然在一隻螞蟻身上找到了共鳴。向比自己更自洽、更崇高的生物投去的憧憬。從來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倒錯的進食衝動。吞噬、消化之後就屬於自己的獨佔欲。所謂的攝食□□。

    “其實我們還挺投緣的。如果有機會，也許能成爲朋友呢。”

    我自言自語。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把自己的血肉切下來餵給她，看她生出我的同類。這樣，好像就沒有那麼寂寞了。

    最後我把蟻后殺了，然後吃下去了。

    咔哧咔哧。口中傳來蛋殼裂開般的聲音。

    螞蟻的肢體在牙間嘎吱嘎吱地響，像是學生時代經常吃到的油炸膨化食品。和預想中有些不一樣的口感。

    身體中流動的血液並沒有消失。

    又猜錯了啊，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