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自欺欺人

    時間來到下午。

    校史館參觀結束。

    衆人離開院館，在門口外的空地排隊集合。

    領班的學長站在隊伍前方，聲情並茂的做着演講。

    “參觀完校史館，大家心裏一定有很多感謝吧？我們首都大學，是我國第一所國立綜合性大學，創立於1898年維新變法之際，當時名爲京師大學堂……”

    一刻都沒有爲學長停留，陸悠果斷掏出手機，以前邊同學爲遮擋，點開了vx。

    【老公：完事了沒？】

    【愛妃：在做總結。】

    【愛妃：馬上完事。】

    【老公：待會我去找你？】

    【愛妃：()】

    陸悠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但下一秒，便恢復如初。

    在公衆場合發出癡笑，極度容易被人當成傻子。

    【老公：學生會宣講是今晚嗎？】

    【愛妃：是明晚哦！】

    【老公：要不要我陪你？】

    【愛妃：四女一男，不介意就來。】

    【老公：突然想起明晚有點事。】

    【愛妃：o(^｀)o哼～】

    花時間陪女朋友，可以。

    要帶上其他人，那不行。

    陸悠想想都混身不自在，腳拇指扣的綁緊。

    【愛妃：算了，不聊了。】

    【愛妃：待會你快點過來。】

    【愛妃：教學樓前等你。】

    【老公：嗯。】

    【愛妃：只會回一個字？】

    【老公：嗯嗯。】

    【愛妃：服了。】

    陸悠將手機放回口袋。

    恰好此時，領班學長發言完畢，讓衆人解散。

    陸悠扯了下書包肩帶，朝張志創三人說道：“我走了，大概十點後才回來，需要我帶宵夜嗎？”

    張志創：“肉夾饃，微辣，加蛋。”

    宮慶：“雙蛋炒麪，少鹽，加火腿，謝謝。”

    陸悠轉頭看向畢楊德。

    只見他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某處，對陸悠的話充耳未聞。

    不用想也知道畢楊德看的是誰。

    唉，造孽啊！

    陸悠心底嘆了口氣。

    明知前路無光，卻還要看着朋友滿懷期待的一頭扎進去，這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

    “老宮，痔瘡，晚上你倆務必看着點老畢，避免他做傻事。”陸悠認真的叮囑道。

    “啊？無端端的，老畢爲啥做傻事？”張志創不解道。

    宮慶隱約有所猜測。

    中午的時候，陸悠和畢楊德的對話，他也聽完了全程。

    “放心，我會看着的。”

    “還得是老宮！”

    陸悠笑了一聲，留下一句“晚上見”，隨後小跑着遠去。

    “喂。”

    張志創用手指戳了戳宮慶，疑惑道：“你和陸哥在說什麼謎語？”

    宮慶搖搖頭沒有過多解釋。

    “晚上你就知道了。”

    張志創眉頭一皺，正要追問幾句。

    畢楊德卻一把抓住他手臂，神情莫名緊張。

    “來了！”

    “什麼來了？”

    下一秒，王菱花出現在三人面前，也算是回答了張志創的問題。

    王菱花看着畢楊德，平靜道：“你好了沒？”

    張志創瞬間反應過來，目光在畢楊德和王菱花之間來回移動，臉上浮現濃厚的八卦之色。

    “你倆……是要一起吃飯？”

    王菱花點頭回道：“是，你們來嗎？”

    張志創連連擺手，道：“不用，你倆吃，你就當沒見過我們！”

    雖然張志創愛整活，但他也清楚，整活得分時間和場合，不能無時無地整。

    跑去當兄弟的電燈泡，這種腦殘至極的事情，張志創自認做不出來。

    王菱花重新把視線移到畢楊德身上，問道：“你走不走？”

    畢楊德身形一震，彷彿回到小學時期，做錯事被老師訓話的場景，不自覺的挺直腰桿。

    “走！當然走！必須走！”

    “那就跟上來吧！”

    說完，王菱花轉身離去，畢楊德亦步亦趨的跟在旁邊。

    望着兩人的背影，張志創露出姨母般和藹的形容，感慨道：“看樣子，不需要多久，宿舍內的單身狗就剩我一個了！”

    宮慶看了眼張志創，沒有說話。

    ……

    前往勺園飯堂的路上。

    畢楊德不停搜刮腦海中的記憶，試圖找幾個有趣的話題和王菱花聊天，緩和彼此間沉悶的氣氛。

    只是，每當看到王菱花的側臉，畢楊德所有的話語都會被堵在喉嚨中，怎麼也上不來。

    而王菱花本就沒有與畢楊德搞好關系的打算，相反，她約飯就是爲了斬斷畢楊德多餘的念想，更不會主動搭話。

    於是，兩人就這樣尬着。

    直到走進勺園飯堂。

    現在時間是五點半左右，而大學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時間是六點，所以這個點飯堂的人還不算特別多。

    掃視一圈，還能見到不少的空座位。

    臨近點餐窗口，王菱花停下腳步，開口道：“想吃什麼？”

    聽到王菱花的問話，畢楊德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

    一句話就讓你心神搖曳，真是沒用！

    畢楊德暗罵一聲，故作鎮定道：“我沒來過這邊的飯堂，不知道哪些好吃，要不你給我推薦幾樣？”

    王菱花左右看了幾眼，然後擡手指向右邊一個賣燒臘的窗口，道：“那邊的燒鴨飯很不錯，皮脆肉嫩，肥而不膩，汁水調得也很夠味。”

    “既然你推薦，那就吃燒鴨飯吧！”

    “行！我們分頭行動，你吃燒鴨飯，我吃小炒，打完飯回這裏集合。”

    畢楊德：？？？

    分頭行動是什麼鬼！

    “等……”

    畢楊德還沒反應過來，王菱花已然混入人羣，沒了蹤影。

    “真的艹了，哪有人約會分開打飯的！”

    最終，畢楊德還是獨自去了燒臘窗口，沒有選擇追王菱花。

    打完飯後，兩人匯合。

    尋了個亮堂的位置相對而坐。

    王菱花扒了勺飯菜送入口中，熱鍋熱油所獨有的香氣刺激着她的味蕾，

    王菱花眼前一亮，當即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上宿舍羣。

    畢楊德的心態卻沒有那般輕鬆，整個人緊張得要死，眼睛時不時往王菱花臉上瞄。

    腦子裏不停幻想着，兩人接下來的對話。

    不多時。

    王菱花放下手機，首次正式打量畢楊德。

    說實話，即便首次見面，畢楊德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王菱花還是得承認。

    畢楊德的顏值很高，遠超平均線。

    他的帥氣，不是小鮮肉那種不陰不陽的外道，而是極爲正統的陽光開朗。

    眉毛筆直濃密，好似長劍一般斜着往上刺去，眼睛大而明亮，且眸中不失神采。

    雖說膚色略微偏黑，但勝在皮膚足夠好，細膩緊緻，沒有坑坑窪窪。

    如果不是高中時遇見了陸悠，王菱花不認爲，此刻的自己能夠心如止水。

    可奈何，世界上沒有如果。

    王菱花很快收回了視線，淡淡的開口道：“畢同學，你知道我爲什麼叫你vx，然後約你吃飯嗎？”

    猝不及防的問話，讓畢楊德渾身一僵，脈搏急速加快。

    “爲……爲什麼？”

    “因爲我想和你當面說清楚，我不喜歡你，你的喜歡對我而言只是麻煩。”

    畢楊德如遭雷劈，大腦停止了運轉。他算是體會到了，何爲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上一秒，他還滿懷期待，思索着如何與王菱花建立關係。

    下一秒，直接墜入冰窖，一切幻想皆如泡沫般消散。

    王菱花察覺到畢楊德情緒的變化，但她並不在意，自顧自的說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當你要我聯繫方式的時候，我拒絕你，已經是在暗示我對你沒感覺，不要來打擾我。

    看到你走了，以爲你能理解，沒想到，今天中午陸悠跑過來跟我說，你沒有死心，叫我面對面拒絕你。”

    畢楊德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所以，你是爲了打消我的念頭，才會加我vx，約我吃飯，是嗎？”

    王菱花沒有回話，默默的吃飯。

    畢楊德苦澀一笑。

    難怪之前陸悠跟他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這下明白了。

    隔了一會。

    餐盤中的飯菜少了一半。

    王菱花突然說道：“我能問一下，你喜歡我的理由嗎？”

    怕畢楊德爲難，她又補充道：“當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強迫你。”

    沉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畢楊德似乎下定了決心，擡頭面向王菱花，道：“理由很簡單，四個字就能概括，一見鍾情。”

    “哦！就是見色起意咯！”王菱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強烈的羞恥感迅速佔據了畢楊德內心。

    他很想大聲喊出“不是”兩個字，卻怎麼也喊不口。

    因爲，一見鍾情和見色起意，確實沒區別，都是二弟遙控大腦的結果。

    看着畢楊德逐漸漲紅的臉色，王菱花莫名想笑。

    “畢同學，你該不會是第一次和女生單獨相處吧？”

    此話一出。

    畢楊德不僅臉紅了，連帶着耳朵也染上了同款色號。

    “很……很明顯嗎？”

    “非常明顯！”王菱花笑道。

    突如其來的笑容，讓畢楊德有了剎那的失神。

    隨即，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心頭的窘迫感壓下去。

    只是，心情易改，臉上的火燒雲卻不好消退。

    “讓你見笑了。”

    “沒事！”

    王菱花擺擺手，道：“我笑，是覺得有趣，並不是嘲笑，不要誤會。”

    你這解釋，更讓人來氣好吧！

    畢楊德平復心情，正了正身形，問道：“聽你的語氣，是覺得一見鍾情不靠譜?”

    王菱花收斂笑意，回道：“覺得一見鍾情靠譜的，那才不正常吧？

    你不清楚我性格，不瞭解我喜好，甚至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僅僅只是見過我一面，你就能產生喜歡的感情，這合理嗎？”

    面對王菱花的質疑，畢楊德沒有絲毫退縮，坦然與她對視。

    “我對你的心動，產生於本周星期一早上的初次見面，今天是星期三，迄今爲止已過去兩天。

    在這兩天裏，我不止一次探索過喜歡的本質，也看了許多的相關文章，最終得到了屬於我自己的總結。

    人的身體存在着補償機制，當受到創傷時，大腦會分泌各種激素，使機體感官達到平衡，同時提升其行動力。

    比如，人臨死前的迴光返照，肉體遭受巨大傷害出現的痛感缺失，看恐怖片明明很害怕卻又忍不住想看。

    此類行爲有一個共同點，都觸發了人體的補償機制，使得大腦分泌多巴胺。

    但多巴胺帶給人的不是滿足，而是渴，渴望的渴。

    愛吃辣的人不會只吃一次川渝火鍋就滿足，他的口味會越來越重，喜歡按摩的人會追求越來越大的按摩力道。

    而恰好，你的出現，觸發了我個人的補償機制，多巴胺讓我渴望接近你，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聽完畢楊德的理論，王菱花也差不多把飯吃完了。

    她將勺子倒置在餐盤邊沿，回道：“你的想法我大概理解了，但很抱歉，我還是不喜歡你。”

    畢楊德把手置於桌子底下，拳頭緊握，不甘心道：“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嗎？”

    王菱花歪了下腦袋，有些好笑道：“倒不如說，你哪裏做得好了？

    我們現在才第二次聊天，就算你可以手握日月摘星辰，我也不知道呀，不是嗎？”

    畢楊德無語的扯了扯嘴角。

    還真是！

    “其實，從你先前那套理論中，不難看出我們兩個的世界觀是有衝突的。

    你認爲，一見鍾情在生物的角度上是合理的，但我的看法是，相伴日久，方能生情。

    我記得我小學一年級那會，路過廣場看到有小孩玩滑輪，他們的身姿深深吸引了我。

    回家後，我跟我媽說，我也要學滑輪。她沒有拒絕我，而是提了個條件，期末考試語文和數學滿分。

    我做到了，我媽也兌現了承諾，買了一雙旱冰鞋，還是粉紅色的。

    結果呢，我只穿了兩回不到，就沒再碰過了，至今還放在我房間吃灰。”

    話音剛落，畢楊德就立即反駁道：“我不是小孩，是成年人，能夠對自己的言行負責！”

    “可往往最不負責任的，正是成年人。”

    畢楊德合上嘴巴，無言以對。

    “時間不早了，就這樣吧！”

    王菱花端着餐盤起身，說道：“你也不用糾結太多，我不喜歡你，不是因爲你不好，單純就是沒感覺。早日忘了我，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說完，王菱花轉身就要走人。

    畢楊德再次出聲將她攔下。

    “我們就不能從朋友做起？”

    片刻的沉默後。

    王菱花回道：“你知道世上最殘忍的是什麼嗎？明知前方是死路，卻還要給人一絲希望。我算不上善人，但也不想當惡人。”

    ……

    食堂門外。

    王菱花拿出手機，看着vx通訊錄上畢楊德的頭像，稍微沉思幾秒，便長按將其刪除。

    隨後，她仰起頭，看向漆黑的夜空，突然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說的頭頭是道，你自己不還是對陸悠一見鍾情，心懷妄念？真夠虛僞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