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母，話題

    陸悠獨自站在舞臺上，鋼琴前奏響起。相比«梅香如故»，體會劇裏人物的感情，«如願»更像是他自己的故事。

    前幾天聽到孟逸的家庭情況，他能感同身受。但孟逸對父母的觀感，兩人卻完全不一樣。

    前世陸悠的父母，在他上小學後，就變得很忙，忙的只有給自己做早餐的世界，來回接送都是拜託其他人。即使他們在家，也是窩在書房裏工作。

    三年級時，陸悠展現出對數學的濃厚興趣和極強的天賦。父母非常驚訝，也很欣喜，於是他也得以進入書房，陪伴父母一起學習。

    父母會時常告訴他，“好好學習，報效祖國。”那時，學校普遍都會說外國有多好多好，陸悠不理解爲什麼要報效祖國，問他們直接出國不好嗎？

    父母和藹的迴應，“祖國有不好的地方，我們該做的，就是盡己所能，讓她變得更好，而不是去埋怨甚至逃避。你以後自會明白。”

    陸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14歲時，身體開始發育，陸悠已經能獨立照顧自己，父母就讓他去參加競賽，而他們自己也從家裏搬了出去，極少回來。

    初中年紀，進入全是成年人的大學，大家都比自己高一頭，陸悠與其他人都有代溝，沒什麼話可說的。基本都是沉浸在數學的世界裏。

    兩年大學生涯，陸悠就跟着父母在大學裏的一個教授朋友學習，一家人一次都沒聚過。他只能從教授處，得知父母的情況。什麼科研有進展了，哪裏步驟又出現了問題等等。

    十六歲，別人高中的年紀，陸悠已經是那位教授的研究生。他的思想，出現了偏激，叛逆期到來，屁股開始有坐歪的傾向，怨恨父母爲什麼不在自己身邊，有些自暴自棄。教授看出苗頭，給他看了幾張父母工作的照片。

    “家國兩難全。不是不想在你身邊，只是他們更熱愛自己所在的大家。”

    陸悠大聲哭訴：“所以我就是被放棄那個？既然這樣，爲什麼當初生我下來！”

    教授嘆了一口氣，“你爸媽說，你可以怨恨他們，但他們希望你不能放棄自己，不能怨自己的國家。”

    陸悠沒再說話，只是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數學能力突飛猛進，把自己照顧的非常好。他不會說因爲討厭父母，就自我放棄，那太愚蠢了。只有自己過的更好，變得更加優秀，才能減少他們缺少對自己的影響。

    十八歲，陸悠成年，獲得碩士學位，也收到國外名校邀請過去讀博。他父母這時卻回家了，生活也一下子空閒起來。父母沒有什麼其他關心的話，就一句，“畢業記得回來。”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國外幾年，陸悠真的想過不再回去，但總是下意識的去瞭解國內的信息。小時候父母的那句話，他慢慢的有所領會。縱有諸多缺點，也是自己根之所在，他還是自己國家的一員。於是獲得博士學位幾年後，他回去了。

    回國後，他的父母再次投身國家事業，而自己，也一邊擔任國內大學教師，一邊做研究提升自己，慢慢靠近父母的領域，與他們漸漸和解。

    他那近三十年的生涯，或許都是在追逐父母的身影，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或者說不想去承認吧。

    陸悠的晃神，在臺上不過一瞬間。回憶起前世的一生，跟着音樂節奏緩緩開口。

    你是遙遙的路

    山野大霧裏的燈

    我是孩童啊

    走在伱的眼眸。

    ……

    陸悠沒有刻意去模仿王菲的唱法，她的聲音世間無人能及。也沒有故意運用太多技巧，只是把自己的回憶，蘊含其中。

    而我將愛你所愛的人間

    願你所願的笑顏

    唐婉全身有些酥酥麻麻，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從心裏涌出來。她有點想抱抱臺上那個唱歌的少年。

    ……

    而我將夢你所夢的團圓

    願你所願的永遠

    走你所走的長路

    這樣的愛你啊

    這一刻，陸悠內心徹底釋懷，他前世就是在追尋父母的身影，或許有些波折，但最終還是走在靠近他們的路上。

    我也將見你未見的世界

    寫你未寫的詩篇

    天邊的月心中的念

    你永在我身邊

    與你相約一生清澈

    如你年輕的臉

    在歌曲的收尾，陸悠看向遠處出神。他現在的父母已經不是那對爲國家奉獻一生的夫妻，但自己的所學和思想未曾發生改變，他將會在這個全新的又極其相似的地方，發揮自己的光和熱。

    曲畢，掌聲雷動，陸悠鞠躬下臺。在經過臺下時，邵陵還想說什麼，卻被直接無視了。

    陸悠找到劉教官，說：“教官，我想去趟廁所。”

    劉教官看着他，感覺情緒有點不太一樣，但沒多問，點點頭說：“去吧，集隊前回來。”

    陸悠得到允許後，從小賣部買了一瓶礦泉水，也不擰開來喝，就這樣拿着。來到旁邊的石凳坐下，擡頭看向夜空。他現在心裏的情緒很多很複雜，需要個安靜的環境清空一下。

    另一邊。

    唐婉看着陸悠走下臺，然後十幾分鍾過去，節目都過了一個，前方的座位依舊空着。

    徐年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說：“婉婉，幫我去買瓶水吧。”

    “嗯，我現在就去。”唐婉起身走出隊伍。

    她在集訓場看了一圈，沒看見有人，只能先去小賣部買水。

    剛走到小賣部門前，唐婉就找到了那道身影，此時正擡頭望天發呆。

    陸悠內心情緒慢慢安穩，剛回過神，身旁多出一個人，帶着淡淡清香。

    “在這做什麼？看星星嗎？”唐婉模仿他剛剛的樣子，擡頭看向夜空。可惜，雲層厚重，只有漆黑一片。

    “今晚哪有星星。”陸悠看向唐婉的側臉，心裏感嘆：完美無瑕。

    “沒有星星你還看這麼久？”唐婉也轉過頭，兩人四目相對。

    陸悠眼裏倒映着唐婉的身影，有溫暖的光輝在閃耀。

    “我在想過去，另一段過去。”

    唐婉有些着迷，怔怔的問：“什麼過去？”

    “不存在的過去。”說完陸悠把手中的礦泉水，放到她手上，“回神了，你這樣看我，我會多想的。”

    唐婉猛的一驚，一把回過頭，不自覺的抓緊手上的礦泉水。

    “不……不好意思，有些失態了。”她的聲音還有些許顫抖。

    “沒事，你急着回去嗎？”

    唐婉捏了捏水瓶，調整好情緒，再迴應說：“可以急，也可以不急。”

    “那就坐在這裏，陪陪我吧。”

    “需要聊些什麼嗎？”

    “不用。”有你在身邊就好。

    後一句，陸悠沒有說出口。

    ……

    直到最後一個節目快要結束的時候，兩人才一起回到座位上。周圍女生看到唐婉自己出去，結果兩人結伴回來，還隔了這麼長時間，眼神都變了。

    李瑜看到他坐到座位上，問道：“去哪裏了？”周圍的人同時豎起耳朵。

    “小賣部。”

    “做什麼去了？”

    “買水看星星。”

    “水呢？”

    “喝完了。”

    “星星呢？”

    “雲層太厚看不見。”

    李瑜無語了，“看不見還這麼久不回來？”

    “然後就看雲了。”

    “晚上漆黑一片，能看見什麼？”

    “什麼都看不清。”

    “那怎麼這麼遲回來？”

    “不知道，回過神就發現快結束了。”

    陸悠全程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行吧。對了，剛纔那個叫什麼，是騷0對吧？”

    陸悠沉默了一下，“是邵陵。”

    “哦哦哦，對，就他。唱的還行，就是沒你帥，沒你唱的好聽。”

    “是嗎？”

    ……

    女生們有些掃興，還以爲能聽到一些八卦，結果什麼都沒有。只能把目光轉向唐婉。希望能來點猛料。

    唐婉不像陸悠那麼老油條，臉上還不能很好的藏住情緒。現在還帶着淡淡的笑容，整個人閃閃發光。

    有情況！

    女生們彼此對視一眼，決定了今晚宿舍的話題。

    看到唐婉還在傻樂，徐年只能心裏給她默哀。

    可憐的婉婉，今晚只能委屈你了。

    ……

    晚會順利結束。

    陸悠和幾個舍友，手裏拿着幾大瓶飲料和幾袋零食回到宿舍。

    一進門，好幾個赤着上身的男生就歡呼出聲。

    “蕪湖！今晚不眠夜！”

    “開銀趴！”

    今晚最後一晚，教官們也不是不會做人，雖然還會準時熄燈，但管理力度大大放鬆。劉教官跟他們說，只要別太放肆，都不會有人來管他們。

    陸悠笑着說：“先別急，等大家都做完事再開始吧。”然後把東西都放到孟逸牀下。

    一個男生湊過來，好奇又興奮的問：“班長你都買了什麼？”

    “你們想吃的都買了，什麼瓜子，花生，衛龍，無窮這些都有。”

    一會後，一宿舍人聚集在窗前的位置，有人坐在牀上，還有幾個搬出板凳坐的。這個位置很好，到時熄燈了外面大燈的光還能支持他們繼續玩下去。

    陸悠給每個人發一個一次性塑料杯，說：“橙汁，可樂，雪碧，王老吉都有，需要什麼自己倒。”說完先自己倒了一杯王老吉。

    話頭很快就打開了，各自講着自己遇到的趣事，或是吐槽某些行爲。陸悠基本都是在一邊喝，啃鴨脖，安靜聆聽。他本身的過往都是挺無趣的，當個聆聽者就好。

    “我初三喜歡那個女生，後來在約她去一次漫展後，就沒怎麼聯繫了。”一個男生惆悵的說。

    另一個男生直接嘲笑他，“該！哪有傻逼約人去漫展的？這地方沒點愛好去純坐牢。”

    “你說得對，我現在也覺得自己是個傻逼。要是約她去看電影好了。”男生直接噸噸噸了一杯汽水，然後又給自己倒滿。

    孟逸好像想到什麼點子，趁空擋期沒人說話，開口問：“誒，同桌。如果是你的話，會約女生去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