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話

    電影結束，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宿舍。

    此時時間還早，宿舍樓的氛圍也很活躍，時不時還能聽到幾句大聲的«海闊天空»。

    陸悠挽起褲腿，一邊哼着歌，在陽臺洗衣服。孟逸在他旁邊沖泡面當宵夜。宿舍內衆人規定，吃泡麪等有味道的食物，必須到陽臺或者宿舍外吃。

    “陸悠，星期五晚上有規定唱什麼歌嗎？”

    陸悠用力搓洗軍訓服，隨意的說：“沒什麼規定，但最好是積極向上的，情情愛愛少點。”

    “你決定唱什麼了嗎？”

    “沒意外的話，就«梅香如故»和«如願»了。”

    “要不來兩句聽聽？”

    “我才不要，今天都練了幾次，還單獨唱給你聽。”陸悠不理會他。

    “你可以先給我們宿舍的唱一遍啊，我們或許能提點意見。”孟逸不依不饒。

    “明天再說吧。”陸悠倒掉桶裏的髒水，擰開水龍頭，“彎腰洗衣服，不好運氣，而且晚上了，再嚎我怕被藍衣服記名。”

    “對了，聽說明天下午要出基地幫外面的村子幹活。”

    “幹什麼活？割禾嗎？”陸悠好奇的問。

    “哪有現在割禾的？還沒到時間呢。真到割禾我還要請假回去幫忙，哪能來軍訓啊。”

    “你家是做種地的嗎？”

    孟逸搖搖頭，“不是，我跟爺爺奶奶住的，家裏種有幾畝地。”

    “爸媽外出務工？”

    “嗯，一個月或者長假回來一次吧。”

    陸悠感同身受，他前世也差不多了，都是父母不在身邊，只不過他是自己早早外出求學。

    “你會想他們嗎？”

    孟逸撓了撓頭，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他們不在我身邊，但家裏的爺爺奶奶，還有同村人對我都很好。可能是習慣了？”

    “怎麼說？”陸悠看向孟逸，微笑着等他回答。

    “有些難以啓齒。”孟逸語氣裏帶着些許尷尬，“可能和很多人不一樣吧，對我而言，父母可能就只是兩個代號。告訴我怎麼做人的是隔壁的小學老師，給我做飯開家長會的是爺爺奶奶，陪我玩的是同村裏的朋友。”

    “不會羨慕其他人有父母陪在身邊嗎？”

    “不會。”孟逸說的很平靜，“其他人有的，我也有，怎麼會羨慕呢？”

    “還以爲你和電視上的留守兒童差不多。”

    “怎麼可能。”孟逸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陸悠，“我又不住在大山裏。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都非常充足，不缺愛。”

    “那伱想他們回來一直陪你嗎？”

    “算了吧，一個月回來一次就可以了，一直不走我還怕家裏經濟出問題呢。”孟逸沒心沒肺的說。

    “我們還是不太一樣。”陸悠低頭自語。

    “嗯？你說什麼了？”

    “沒。”陸悠擡起頭，帶上微笑，“你的面好了吧？再泡就坨了。”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孟逸連忙打開飯盒蓋子。

    ……

    女生宿舍。

    唐婉躺在牀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時不時還傻笑幾聲。

    一旁和其他人聊天的徐年看不下去了，抄起枕頭丟過去。她們宿舍在五樓，不怕有蚊子，而且上午想省時間，乾脆就不掛蚊帳。

    枕頭精準制導，砸到唐婉臉上。她坐起身，把枕頭丟回去。不愉的說：“做什麼呢？”

    “別傻笑了，聽着怪嚇人的。”

    唐婉伸手揉了揉臉頰，“有這麼明顯嗎？”

    “我們都聽到了。”幾個女生異口同聲的說。

    唐婉變得一臉嚴肅，認真的說：“你們出現幻聽了，聽說這裏以前是埋人的，很有可能見鬼了。”

    “紅旗之下，何來魑魅魍魎！”徐年大氣反駁。

    唐婉沒話說了，又一次躺在牀上，帶上眼罩，“我困了，先睡覺。”

    徐年和別人說完話後，低頭湊到唐婉那邊。

    “說吧，看電影時你們聊了什麼？”

    唐婉：……

    “別裝死，我知道你沒睡。”

    唐婉慢慢摘下眼罩，想到看電影時兩人的對話，又不自覺的展露笑容。

    徐年伸手捏住唐婉的臉，着急的說：“別笑了，快說！”

    “我說，我說！快放開！要捏紅了。”唐婉推開她的手，揉了揉被捏過的地方。

    “他跟我說，他知道我現在生理期，然後布洛芬啊還有紅糖薑茶都是他讓你送給我的。”

    “他都說了？那我就不用繼續憋着了。”徐年舒緩一口氣。

    唐婉換一個姿勢，趴在牀上，“誒，年年，你說他一個高一的，怎麼會懂這些？”

    “你也是這麼想的？我當時問他怎麼會這些，怎麼這麼熟練，他就回了一句他想這麼做，然後沒了。你有問過他嗎？”

    唐婉歪着腦袋，回想了一些，搖搖頭說：“我沒問，不過我有問他怎麼帶着這些東西，他說藥是媽媽給的，紅糖薑茶是舍友的。”

    “婉婉，你說……他是不是在撒網？”徐年試探的問出這個問題。

    “我也問過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他說他第一次碰到女生的手是我的。”

    “臥槽！”徐年猛的直起身子，驚呼出聲，“這麼快就牽手了？”

    “嗯，什麼牽手？有八卦嗎？”周圍的女生一下子把目光投向徐年和唐婉兩人。

    唐婉也連忙爬起，擺出標準的笑臉，說：“沒什麼，就一部爛劇，吐槽一下。”說完按住徐年的肩膀，兩人又一次趴到牀上。

    “你想我們死嗎？這麼大聲！”唐婉又氣又急，還有幾分羞澀。

    “你們進展這麼快嗎？都牽上手了。”徐年一臉震驚。

    “沒有，就發生了點意外。”唐婉想搪塞過去。

    徐年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細說意外。”

    “這個是重點嗎？重點是他說他之前沒有碰過女生。”唐婉氣急。

    “切。”徐年撇撇嘴，見她不想說，也不再追問，“你信他說的嗎？”

    “可以先相信，後續還待觀察。”

    “呵！”徐年不禁冷笑，語氣暗含諷刺，“天真！我們以前初中那些長得沒他帥的，都不知道換過多少個女朋友，才初中啊！他那個級別我不信他沒有女朋友。”

    “那你覺得我的級別怎麼樣？我有男朋友嗎？”

    “呃……”徐年和唐婉相識多年，自然是知根知底。

    唐婉又補充說：“你也漂亮啊，那你呢？不還是只打遊戲。”

    徐年更加無話可說。她就一宅女，天天打遊戲，追劇，唐婉也半斤八兩。

    “不能用外貌去評定一個人的行爲。而且我們才高一，經歷的還少，他說的應該可信。”

    “行吧。”徐年被她說服了，“但是你得理智點，不能陷得那麼快，現在得看清他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決定能不能更進一步。”

    “說什麼呢。”唐婉責怪的說，“我們當前任務是好好學習，什麼更進一步？你還想早戀啊？”

    徐年無語，好的壞的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

    “也不知道是誰，整天盯着男生看，被被人一兩句話就弄得心慌意亂。”

    “誰啊？我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我。”唐婉一個三連，然後翻過身，戴上眼罩，“睡覺了，晚安。”

    “哼！我真不信，陸悠他要是認真的下手段追求你，你能守得住。”徐年說完也番過身，躺平了。

    唐婉閉着眼睛，心裏默唸，我要考清北，我要考清北……

    男生宿舍。

    此時熄燈鈴已經響過，陸悠仰躺在宿舍牀上，閉眼醞釀睡意。

    “班長，好熱啊，睡不着怎麼辦。”

    “那就別睡了。”陸悠平靜的迴應

    “可是我想睡覺。”

    “那就睡覺。”

    “就不能給點建設性的意見？”

    “已經給了。”

    “要不來聊聊天？說點有意思的事情？”

    陸悠無奈睜開雙眼，“你不睡還有別人要睡，有什麼明天再說。”

    “我覺得副班長真好看啊，眼睛又大又亮，說話好聽，身材看着還挺好的。”

    “我也這麼覺得！”

    “我也是！”

    “英雄所見略同。”

    一下子好幾道聲音響起。

    ……

    焯！一說到女生就起牀了是吧。

    陸悠幾根青筋在額頭跳動。

    “班長，你怎麼看？”最開始的那道聲音提問。

    “怎麼看？坐着看。”陸悠沒好氣的迴應。

    “和她共事幾天不會有什麼想法嗎？而且你還坐在她後邊？”

    陸悠還沒出聲，他牀下的孟逸就幽幽的迴應：“他怎麼可能會對副班長有想法？天天就在座位上做試卷，要不就看一些全是英文的東西。”

    “高一就這麼拼嗎？”

    “那肯定啊。他的人可是在二班坐着，不努力怎麼能行。”

    話音剛落，宿舍氛圍一下子八卦起來。

    “嗯？細說他的人！”

    “我也想知道！”

    “是哪個，長得漂亮嗎？和副班長比怎麼樣？”

    ……

    陸悠忍不住了，語氣有點嚴肅：“夠了哈，別造謠生事，快睡覺，今天教官罰的還不夠累是吧？”

    聽到他真的生氣了，孟逸只能收斂起來，敷衍的說：“你們自己觀察吧，我怕被班長做掉。”

    “你怎麼說話說一半呢？說全啊，怕班長做什麼？”

    “就是，有我們在，他絕對不敢動你！”

    “快說！”

    砰！砰！砰！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起。

    “又是你們宿舍！我在對面都能聽到你們的說話聲，今天訓練不夠多，還不想睡是吧？行，所有人現在立刻出來。”

    宿舍的人立馬收聲假裝睡覺。

    見沒有迴應，門外的人有說：“你們以爲我開玩笑的嗎？給你們宿舍三分鐘，到樓下路燈處集隊，一個都不能少！”

    五分鐘後，整個宿舍的人穿着拖鞋，在路燈下罰站。

    孟逸站在陸悠旁邊，時不時跺兩下腳，小聲抱怨道：“這蚊子是真的多啊。”

    陸悠先見之明，下樓前先噴了花露水，所以問題不大。他瞥了一眼孟逸，說：“我早就說了睡覺別說話，你們硬要說。好了，現在被抓來喂蚊子，舒服了吧。”

    “我……”孟逸剛想辯解，就被人打斷了。

    “來到這裏還說話是吧？這麼不怕死是嗎？剛剛在宿舍裏是誰說話的？現在站出來！你們自己指出來也行。”

    沒有人動。

    “喲，還很團結。那就是全宿舍都說話！你們哪個連的？教官是誰？”

    還是沒人說話。

    “現在就啞巴了？行，不說就給我繼續站着！”

    陸悠看着那名教官離去，完全不在意。罰站就罰站，又不是沒罰過。隨後擡頭看向漆黑一片的夜空，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