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十月南山火字數:4479更新時間:24/06/27 05:59:03
    看着縣令大人的這位貴賓,在暗示自己不要急着走,已經準備起身離開的劉大亭長不由眉頭一挑,眼中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

    哈,區區一個外來戶,竟然敢留老子?

    那老子還真就不走了!

    能耐老子何——

    “劉季,你還不走……”

    蕭何起身,看劉大亭長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裏,自古喝酒,渾然沒有半點想要離席走人的意思,不由心中微微有些詫異,停忍不住停下腳步提醒道。

    他和劉季也算是老相識。

    更知道,這貨的身家和秉性,今天雖然大吹法螺,說什麼賀錢萬,其實一分錢也沒拿,純粹就是過來吃白食的。

    還以爲這貨混吃混喝完了,就會幹脆利索地拍屁股走人,結果,今天竟然一反常態,宴會散了,別人都走,他還賴着不走……

    咋滴?

    這是不想收場了是吧——

    人家好歹那也是縣令大人的貴賓。

    看着給自己使眼色的蕭何,劉季屁股動都沒動,一邊自顧喝酒,一邊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蕭兄弟只管自去,放心,沒事,劉某待會就走……”

    蕭何知道這貨從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心中估計是又藏了什麼鬼把戲,懶得攪和他的破事,當即拱了拱手,起身離開。

    呂公見狀,趕緊起身,親自相送。

    他雖然說是與縣令大人有舊,被縣令大人奉爲貴賓,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前來避禍的落難之人罷了。

    今日前來祝賀的這些人,之所以能來捧場,也只不過是看在縣令大人的面子。沒了縣令大人,自己在這些人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但凡能進廳內的客人,他都笑臉相送。

    蕭何是縣裏的主吏掾,他更是不敢怠慢,一直送到大門口,這才與蕭何拱手作別。

    人都走出多遠了,蕭何回頭,發現呂公還站在門口目視着自己等人離開的背影,見自己回身,笑着再次拱手示意。

    蕭何忽然有點明白,劉季那廝,爲何敢詐稱賀錢萬,又爲何敢酒宴散盡,依然敢留在那裏不動如山的原因了。

    “這個劉季……”

    蕭何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劉季是不簡單,但如今看來,這個呂公也不簡單啊。

    宴會散場。

    呂公親自起身,把縣令大人送出門外,重新回到客廳,見大廳裏早已經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那個一文錢賀儀也沒帶的劉季,還在神色泰然地繼續享受着眼前的美酒。

    就跟沒發現如今的客廳,已然只剩下了他自己一般。

    “劉亭長,請書房一敘如何……”

    劉大亭長聞言,放下手中拎着的酒壺,舉起袖子,抹了一把嘴巴上的酒漬,毫不猶豫地大步跟了上去,老子在這裏混了這麼多年,怕你區區一個外來戶?

    到了書房,呂公請劉大亭長坐下,又親手給他倒上一杯熱茶。

    仔細端詳了劉大亭長好一會兒,這才一臉認真地道。

    “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給人相面,相過的人多不勝數,但從來沒有誰能比得上你的面相,希望伱好自珍愛……”

    劉大亭長心中頓時就呵呵。

    算你個老東西會說話。

    如此上道,倒也不好盤剝太過,顯得我劉季不講義氣。

    正在他心中盤算,到底從這老家夥手中敲多少零花錢用用才能顯得自己劉季是個體面人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的呂公,一臉認真地問道。

    “我有一個親生女兒,尚待字閨中,願意許你爲妻,幫你打掃庭除,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劉大亭長:……

    啊,啥——

    他猛然擡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呂公,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劉季一臉的不可置信,呂公一臉溫和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鼓勵。

    “不錯,你沒有聽錯,老夫見你相貌不凡,往後必然飛黃騰達,不可限量,有意招你爲婿,你意下如何……”

    “好啊,劉季拜見岳父大人!”

    劉大亭長想都沒想,直接納頭便拜,別管真假,先把事給敲瓷實了!

    有人竟然傻傻地給自己送媳婦,不要才是二百五!

    此時的劉季,已經三十過半,天天因爲浪蕩度日不務正業,連個媳婦都娶不上,而被他爹孃嫌棄,想不到今天過來白蹭一頓吃喝,還蹭出一個媳婦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至於,會不會懷疑這位呂公是不是別有用心?

    懷疑個屁啊——

    自己劉季,要啥沒啥,有什麼可以讓人惦記的?

    最多幫他鎮鎮場子,撐撐腰!

    真要是撐不住——

    那便撐不住唄。

    反正媳婦到手,又跑不了。

    所以,今天的劉大亭長,從呂家出來,破天荒地沒在曹寡婦家過夜,只是在路過的時候,見自家兒子劉肥,正流着鼻涕在門口在門前騎狗玩,隨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雞腿遞了過去。

    一見雞腿,劉肥的小眼睛頓時亮了,抱住就啃。

    劉大亭長腳都沒停一下,擡腳就走。聽到動靜的曹寡婦拿着個水瓢從堂屋裏走出來,看到劉大亭長要似乎要走,在後面喊。

    “這麼晚了,你要到哪裏去——”

    “有點事,回家一趟……”

    劉大亭長頭都沒回一下,一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終於找到媳婦了,怎麼也得回去找自家老爹彙報一下,順帶商量一下娶媳婦的事,雖然人家主動開的口,但三媒六聘還是不能少。

    畢竟,這可是正兒八經地娶媳婦,又不是納妾。

    對此,依然毫不知情的曹寡婦也不生氣,反正是已經習慣了,自己找的這個臨時湊合着過日子的男人,就是這麼個浪蕩的德性。

    想把他拴在家裏,根本不可能,別說自己,他家翁媼都管不可能。

    ……

    對於張良這個反骨仔,趙郢覺得還是儘量拴在自己身邊的好。至於趙高——幾十軍棍下來,在這個時代,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

    就算是命大,能活下來,估計也得躺幾個月。

    “可惜啊——”

    眼睜睜地看着,卻不能捏死,也很難受。

    算了,先這麼着吧——

    趙郢算了算,按照原本歷史的軌跡,今年的十月份,趙高這狗東西就要隨着始皇帝再次出巡。不過,現在應該不會了吧……

    不過,他倒是也不敢在趙高養傷的事情上動手腳,萬一傳到始皇帝耳朵裏,引起始皇帝對趙高的憐憫和同情,那才是真正的弄巧成拙。

    今日軍中大演武。

    因爲要進宮去接始皇帝,趙郢沒有騎馬,一大早就吃過早飯,就讓自己新鮮上任的執戟郎張良駕起馬車,直奔章臺宮。

    張良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謀劃了一輩子,到最後,竟然是以這樣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進入了章臺宮。

    站在大殿的下面,看着趙郢拾級而上,去接始皇帝,他心裏的滋味複雜難明。

    這些日子,他被趙郢強行扣留在身邊,除了必須幫助趙郢處理各種事務之外,其實他也在看書,自然也見到了由趙郢親自編撰的洗——咳咳,溝通民意,凝聚民心的神書《鑄軍魂》。

    雖然他內心極爲牴觸,但他心裏又不得不承認,這本書說的真的很有道理。

    六國破滅,天下戰亂消弭,老百姓終於從無休止的內耗中解脫出來,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雖然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在罵始皇帝強橫霸道,殘暴不仁,窮兵黷武,濫用民力,也打着這樣的旗號,在暗中運作,推波助瀾,想要誅滅暴秦。

    但其實他心裏清楚,這只是他們的一個藉口罷了。

    六國沒被滅國之前,那些君主包括韓國君主的所作所爲,跟始皇帝相比也好不到哪裏去。

    甚至不如遠甚。

    反倒是如今,雖然老百姓依然很苦,雖然始皇帝依然殘暴霸道,但由於沒有了六國之間永無止休的相互攻伐,由於大秦律法森嚴,老百姓反而過的好了不少。

    就算是依然很難,可寧爲太平犬,莫做亂世人,總比原本隨時都可能死於戰亂要好上了無數倍。

    這天下的百姓,終於可以安心地住在自己的家裏,跟家人一起清貧艱苦但安穩的生活,而不用擔心隨時會死在戰亂或者盜匪的劫掠之中。

    而這些,都是始皇帝的功勞。

    雖然承認這一點,讓他心裏很難受。

    但若僅僅只有這些,還不足以動搖他恢復故國,恢復他張家榮光的決心,最重要的是,他一向極爲牴觸,視爲洪水猛獸的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甚至是統一鬼神祭祀,在這部書裏,竟然有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解讀。

    統一文字,他以爲是在滅絕六國文字文化,是企圖在精神上閹割六國貴族,斷絕六國貴族重新崛起的機會,斷絕六國學問的傳承。

    然而這本書卻告訴他,這是始皇帝高瞻遠矚,從此地不分南北,文不分地域,民不分六國,從此合而爲一,永爲華夏,天下太平。

    那位殘暴霸道的始皇帝,企圖從一切層面,把這個偌大的國家,徹底的熔鑄成一體。

    他是故韓舊人,他是相國之後,可他也是這個時代真正的一代人傑。

    很多道理,以前,他只是侷限於這個時代固有的桎梏,但一旦有人給他捅破那層窗戶紙,他就真的無法漠視了。

    那是比他自己恢復故國推翻暴秦的理想,不知道要宏偉多少倍的偉大功業。

    始皇帝的這份野心太大了,原本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實現,可如今……

    一想到那位強橫霸道,又英武果毅的皇長孫,他這份信心都不由動搖了。若趙郢不死,誰能撼動得了這大秦的江山。

    所以,望着近在咫尺的宮殿,他的理念忽然前所未有的動搖起來。

    對於張良的這些小心思,趙郢毫不在意,因爲他知道,張良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往往比誰都惜命,他們只會讓別人去送死,絕不會傻乎乎地自己去送死。

    再說,有自己在,就算是十個張良在這裏,也沒有什麼機會。

    如今,經過自己這幾個月的訓練,自己的速度,已經突破了人類的極限,達到了一個極爲驚人的地步。

    單對單,在速度上,他自信絕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對手。

    趙郢走進大殿裏的時候,才發現大殿裏不是一個人。多日不見的太尉繚竟然也在,此時正和始皇帝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喝着剛剛做好的豆腐腦。

    此時,聽到趙郢的腳步聲,太尉繚放下手中的湯匙,故意黑着臉道。

    “皇長孫殿下,您這不厚道啊……”

    趙郢聞言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尉太尉何出此言……”

    太尉繚沒好氣地道。

    “您竟然還在這裏裝無辜——老臣把孫女送過去,原本是爲了給您當幫手的,結果你回頭就把我孫女當驢子使啊,天天沒日沒夜地用——”

    說到這裏,尉繚子一臉心疼地道。

    “可憐我那孫女,這些日子操勞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眼裏全是血絲——有你這麼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嗎……”

    趙郢聞言,不由大汗。

    “咳咳——這個,誤會,誤會,主要是……”

    他剛想說,主要是大家工作太熱情了,可轉念一想,這麼說好像自己有點得便宜賣乖的意思,又訕訕地住了口。

    正在他不知道該怎麼招架的時候,就見太尉繚忽然又換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就跟剛纔興師問罪的不是他一樣。

    “殿下最好多去那裏看看,年輕人嘛,要多交流,多溝通,不能除了辦公就是辦公——阿旁宮雄偉壯麗,驪山瑰麗多姿,我那孫女還從未見識過,若是殿下有暇,帶她多去看看,總窩在那裏幹活算什麼事……”

    看着尉繚子在那裏故作聲勢地擠兌自家寶貝大孫子,始皇帝心裏跟明鏡似的,不過他並不反對,反而眼中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嗯——

    尉家那閨女,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朕的孫子,多娶幾個有什麼問題?

    趙郢並不知道,自家祖父心裏,幾乎已經快進到抱孫子了,此時聽着尉繚子的說辭,竟然還真就覺得,好像也對。

    是得給大家放放假,多休息休息,別工作沒幹完,人給幹完了,那就完犢子了,到時候那才真叫耽誤了大事。

    “尉太尉說的是,等忙完這幾天,我就多過去幾趟——令孫女秀外慧中,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真給累壞了,我這罪孽可就大了……”

    趙郢笑呵呵地開着玩笑,在一旁拉了條凳子坐下來。

    PS:公元前211年,劉邦四十六歲,呂雉也已經31歲,嫁給劉大亭長十一個念頭,此處是爲了劇情需要調整了劉邦的年齡,數據大佬輕噴。

    另外,提前打個招呼,明天會換個封面,大佬們注意書名,別找不到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