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春(含入v通知)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藤蘿爲枝字數:4301更新時間:24/06/27 05:58:56
越府,豔陽當空。
越家二夫人、二老爺臉色難看地站在陽靈鼎旁,越懷樂神色惶恐,望着不遠處的殺陣。
一向沉穩的二夫人看了眼天色,忍不住開口:“陽靈鼎還有多久啓動?”
“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三日了。”越懷樂慘白着臉,“娘,你說越之恆不會回不來了吧,那兄長怎麼辦,要不我們再去求一求祖父?請祖父毀去陽靈鼎。”
二夫人沉着臉:“還不是你們幹的好事,你們去惹那個煞星做什麼!”
陽靈鼎中,時不時傳來越無咎的悶哼聲。哪怕沒有啓動,仙階法器爐中溫度也遠非常人能忍受,他在裏面這三日,日日煎熬,氣息越來越微弱。
二老爺貼着陽靈鼎:“咎兒,你撐住啊,你能聽到爹說話嗎?”
“爹……我好難受。”
二老爺心痛萬分:“越之恆這心狠手辣的腌臢貨,竟歹毒至此,不給你留半點活路。”
二夫人瞥了眼二老爺,她怎麼就嫁了這麼個蠢物,也不看看是誰先招惹的。越之恆再歹毒,越無咎不去惹他,現在能被關在陽靈鼎中等死?
一日前,她就已經去求過老爺子,可煉器閣中,那個蒼老威嚴的聲音說:“他們若回不來,咎兒也確實罪有應得。我若允了你,越之恆出來後才是與越家離了心,他若執意要殺人,你兒子能有命在?與其來這裏求我,不若想想,你之後如何向他求情。”
二夫人擔憂道:“他肯放過無咎?”
“我同他有言在先,至少不會要了無咎的命。”
二夫人只得滿懷心事回來等着,老爺子與越之恆不知做了什麼交易,這些年越之恆在外面再猖狂,也不曾動家裏人。
那人少時被關在禁地陣法中,過的是什麼日子,二夫人再清楚不過。
冷了沒衣穿,病了沒人治,日日吃府中的剩飯,連奴僕也可以欺辱打罵他們。二夫人作爲當家的,哪裏能不知道這些,然而她有意試探越老爺子和大嫂的態度。
這孩子的來歷成謎,如果是大哥和大嫂的種,大嫂不會這麼多年不聞不問,抱着大哥的骨灰,在祠堂一副終老的模樣。
可如果非要說他不是,越家也沒必要收留他,更不會將他關在禁地中。
對於大嫂的遭遇,二夫人有個心驚肉跳的猜測。
前幾年二夫人聽人說,如果真是那個骯髒地方出來的,腰後會烙下低賤的紋身。
可還沒等她查驗,越家已經變成越之恆掌權,她便聰明地不再調查這些事。
將祕密爛在肚子裏。
一雙兒女問她,這是哪來的堂兄,怎麼幼時沒有見過。二夫人也只說:“他少時體弱,被送去醫谷養着,這幾年才回來,你們沒事別招惹他。”
二夫人一度擔心,越之恆那睚眥必報的性子會對付自己和孩子們。誰知每次見到越之恆,他都是疏離冷淡的態度,倒也不曾有過刁難。
好不容易維持着面上的平和,沒想到又出了這檔子事。
眼看暮色將至,浮夢蜃境還沒有動靜,衆人額上漸漸沁出冷汗。
整個越家,平日幾乎人人都在咒越之恆早死,這還是第一次希望他能活着回來。
離陽靈鼎煉化只剩一炷香,二老爺再也受不了,邊砸陽靈鼎邊罵:“這小畜生,當初越家就不該收留他,應該在結界中關到死爲至。”
浮夢蜃境外,猝不及防傳來一聲嗤笑:“二叔好大的口氣啊,恆沒太聽清,你說想要誰死?”
二老爺哆嗦了下,回頭。
黃昏下,一人似笑非笑、眸色陰冷地看着自己,不是徹天府那煞星又是誰?
二老爺這人沒什麼天賦,也沒什麼骨氣,倒是能屈能伸,連忙腆着臉笑道:“阿恆,你可算平安回來了。二叔是說自己和無咎這小子該死,二叔沒教好他,竟然讓他做出這樣的事。”
二夫人別過頭:“……”沒眼看。
湛雲葳剛出蜃境,也聽到了二老爺這番話,她以前知道二老爺怕越之恆,但沒想到能怕成這樣。
這人在越家淫-威到底多大?
她忍不住去看越之恆,卻不曾想也對上越之恆的目光。不知何時他沒看二老爺,反而在看着她。
暮色下,男子淺墨色的瞳仍舊冷淡,看不出什麼情緒。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命運像是戲弄人一樣,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敵人,他卻爲她開了蓮紋,湛雲葳竟然也荒唐地帶那個孩子見到了從出生以來,第一縷月光。
其實從暗河爬上來的時候,她就想通了,蜃境的目的是殺人。怨靈根據他們的潛意識佈置蜃境,知道湛雲葳不會防備段師姐,於是附在段師姐身上。
而越之恆對誰都防備,啞女又過分柔弱,蜃境乾脆挑他最弱小之時,由最強的文循來動手。
沒想到帶着碎夢石的湛雲葳回來了,還陰差陽錯直接成了文循。
越之恆冷淡錯開目光。
湛雲葳也很不習慣,片刻前,越之恆還是個脆弱到她一丟下,就會死去的孩子。
一晃眼,他又變回了人人懼怕的佞臣。
二夫人上前道:“掌司大人,千不該萬不該,是我這個當娘的錯,沒有教好無咎,求您高擡貴手,不論怎麼懲罰,繞他一命,先將他從陽靈鼎中放出來。”
越之恆問湛雲葳:“他害的人是你,你想如何處置他?”
湛雲葳看着眼前的陽靈鼎,下意識道:“這是你平日煉器用的鼎?”
看上去的確……精美恢弘又龐大。劍修的命劍可以藏在體內,據說部分器修的鼎也可以?
越之恆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才應道:“嗯。”
湛雲葳莫名想到,少時段師姐教導自己的那番關於器修的話。她低咳了一聲道:“我師姐說那番話時年歲也不大,後來她就不那樣想了,你別介意。”
越之恆冷聲道:“我介意什麼?”
介意器修不招御靈師喜歡啊。
湛雲葳在心裏說,但轉念一想,本身越之恆也不喜歡御靈師,自然不在意這個。
於是她果決跳過這個話題,想想該怎麼處置越無咎。
真就如此輕易放過越無咎,估計她死了都會氣得掀開棺材板。
可湛雲葳也不想要越無咎的命。
一來越無咎造不出這樣厲害的法陣來害她,想必是被人當棋子了,二來她記得越無咎後來的結局。
渡厄城結界碎裂那一日,他爲了護着邊境平民,戰死在了結界處,一步也不曾退,後來越家連他完整的身體都沒帶回來。
二夫人哭成了淚人,終日鬱鬱寡歡。
越無咎固然沒腦子又衝動,可他是世間少數肯爲百姓犧牲的少年英雄。
思來想去,湛雲葳哼道:“讓越無咎去隔壁郡刷恭桶。”
越懷樂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她錦衣玉食長這麼大,還第一次聽到這樣贖罪的。
對她哥這樣一天換三次衣裳的人來說,還不如打他幾百鞭子,給個痛快。
她緊張地看向大堂哥,希望他不要同意這女子“歹毒”的法子。
越之恆對徹天府的府臣說:“找人看着越二公子,如果想偷偷跑回來,就打斷他兩條腿。”
越懷樂懸着的心終於死了,同情地看了眼被放出來,只剩半口氣的兄長。
“至於助紂爲虐的越小姐,明日起,跟着汾河郡的靈脩去巡邏守夜,什麼時候她兄長得到原諒,什麼時候懲罰結束。如果二公子提前跑回來了……”越之恆淡聲笑道,“就換越小姐去頂上。”
越懷樂驚恐地看着越之恆。
所以她巡邏的時候,還得祈禱兄長在隔壁郡好好幹活?千萬別試着逃跑。
二老爺笑容難看,剛想要求情,越之恆眉梢動了動,望了過來:“怎麼,二叔也覺得自己很閒?想要在我手下討份差事做?”
“……”狗賊,怎麼命就這麼硬,沒死在殺陣中!
*
折騰了一通,天色也徹底黑下來。
湛雲葳累得夠嗆,只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在陣法中這三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吐血受傷,她比三個月沒睡都累。
越之恆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湛小姐要沐浴,還是堅持用淨塵符?”
如果在前幾日,湛雲葳還能很堅決地說用淨塵符。可想想蜃境中的暗河,她全身不適。她要沐浴,今日就算殺了她,她也要沐浴!
湛雲葳抿了抿脣,望着他說:“我要沐浴,你出去。”
越之恆看她一眼:“行。”
湛雲葳沒想到他今日這麼好說話,狐疑地看着他,她難免想,難道越之恆這樣鐵石心腸的人,竟然在蜃境中良心發現,決定保留幾分幼時的良善?
越之恆答應以後果真出去了,沒一會兒沐浴的水也準備好。
脫衣裳的時候,什麼東西掉下來,湛雲葳定睛一看,這不是先前那位風情萬種的趙夫人給自己的東西嗎?
她在蜃境中待得太久,險些將這件事忘了。
她打算沐浴完再好好看看這是什麼。這麼多天,重新浸在熱水中,湛雲葳幾乎不想出去。
怕越之恆等得不耐煩,她才依依不捨穿上衣衫,在桌案前打開那個盒子。
盒子由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打開以後,裏面還有半個拳頭大的玉盒,上面雕刻着一條精緻的銀色小蛇,背面則寫了一個小巧的“春”字。
春?
除此之外,什麼提示也沒有。
裏面是透明的香膏,湛雲葳困惑地用指腹蘸了一些,湊近鼻尖嗅了嗅,有一股奇怪的香氣,似麝非麝。
比起法器,這更像是一盒藥。
不等她琢磨清楚怎麼用,越之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湛小姐,你好了嗎?”
湛雲葳趕緊收起來:“嗯。”
越之恆從屋外走進來,趁她沐浴的功夫,他在府上別處洗過了。
越之恆一走進來,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起初以爲是湛雲葳用的香膏,可他一開始就沒把這幢婚事放心上,也知道湛雲葳的不情願,並未在房中準備這樣的東西。
而湛雲葳似乎也不用香膏,她自己身上的暖香,沐浴用的東西,都不是這個味道。
這味道有些熟悉……
越之恆眯了眯眼,伸出手:“湛小姐,你是自己拿出來,還是我搜出來?”
湛雲葳沒想到他這麼敏銳,心裏一緊。
她哪裏會承認,只得裝傻:“越大人在說什麼?”
“你藏在身上的東西,拿出來。”
湛雲葳也不知道他怎麼發現不對勁的,她都沒看出那是什麼。於是她只得說:“女兒家的香膏,你也看?”
他認真冷銳的時候,面無表情:“越某早就警告過湛小姐,別耍花招。”
他話音落下,定身符紙就已經定在湛雲葳額間。
湛雲葳簡直要氣死了,偏偏動彈不得,困靈鐲也還在手上,沒法用靈力。
越之恆低聲冷硬道:“得罪。”
他揚手,一隻縮小的鬼面鶴飛到她懷中,叼着玉盒,飛回他手中。
越之恆注視着那銀色小蛇,確然熟悉。
他打開盒子,濃郁的香氣在房間散開,他看一眼湛雲葳,沒了方纔的冷銳,面色古怪。
“誰給你的?”
湛雲葳緊張得不行,她又不可能出賣同伴:“人太多,我忘了。”
越之恆見她還不說實話,揚脣:“香膏?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你就隨便收?”
“湛小姐,聽沒聽過‘夜夜春’?”
湛雲葳自然沒聽過,可這名字,聽上去……怎麼這般不正經?
“就是你想的那樣,”越之恆冷笑道,“靈域三千紅塵客,俯首沉溺夜夜春。用在哪兒的,還要我再講清楚一些嗎?”
“……不用。”她只恨不得原地有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原來這是女子塗在那,保養用的。對男子來說,還有很強的上-癮和動-情作用。
她現在覺得摸了那膏藥的手指,縱然已經洗過,卻還是發燙。
越之恆把東西收好,又將符紙撕下,看她一眼:“你少收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不然……他蹙了蹙眉。
湛雲葳能說什麼?只能下定決心不和趙夫人來往,這都是什麼!她才不需要。
壞在臉丟光了,好在越之恆沒懷疑仙門那邊。
忘記上一個話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岔開話題。
有了先前的經驗,湛雲葳率先幾步走到牀前,坐下護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衝他暗示道:“越之恆,你還記得自己在蜃境中發過什麼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