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古鎮浮淵 第110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開始就說過了，你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最終的結果？”

    顧川眉頭微皺。

    “試與不試，又能有何不同？”彭明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的小心思，你們兩個，不就是爲了救那個傢伙才來的嗎？什麼死人險，全都是你們編出來的鬼話！真當我好糊弄嗎？”。

    彭明獰笑着，突然暴躁。

    他一腳踢飛了地上的袋子，裏面是他之前買的雞頭，散落的血濺在了地上，同時也驚動了女屍。

    她咆哮兩聲，渾身顫抖，緊接着竟緩緩朝彭明爬去。

    四人都被這一小小的變故，憋得大氣都不敢出，哪怕是彭明，見到孫菲這副恐怖的身子正緩緩朝自己靠近，嗓子眼也像是被什麼給卡住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愈加沉重，腳卻像是灌滿了鉛，挪動不了半分。

    “他的胸口……”蘇秦瞳孔微縮，發現彭明胸前那抹藍色幽火正在逐漸減弱，也難怪女屍被他吸引了過去。

    只是女屍對他似乎並沒有惡意，也沒有展露出攻擊的意圖。

    “鬧夠了沒有。”蘇秦聲音冷冽，她看向彭明，眼神中露出一絲悲憫，“你還要在錯下去嗎？即便她的死並不是你造成的，但她現在變成這副樣子，也是你一手促成的結果！”

    她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語氣，見彭明不爲所動，她又氣憤地伸出手指着門外，“你好好看看！你練出的這個怪物！你根本控制不了她，倘若被她逃了出去，你想過外面那些人的命嗎？我看得出你很愛這個女人，但是因爲你自私的愛，傷害了別人，那簡直罪不可恕！”\"與我無關。\"彭明緩緩地垂下頭，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蜜意，他雙目含情，眼裏只有孫菲。

    只要孫菲能夠一直在他身邊，別人的死又關他什麼事。

    而這一切在顧川看來，只是諷刺。

    他看到的並不是彭明對孫菲什麼深情的愛戀，而更像是一種孩子般的佔有慾，那種對於自己所屬物的執着和控制。

    “什……什麼？”聽彭明的語氣，蘇秦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玩笑，表情驚愕，又覺得荒誕至極。

    她愣愣的盯着他望着孫菲出神。

    “瘋子，真是瘋子，簡直無可救藥。”

    彭明全然不顧，只是傻笑着俯下身子，他才不管別人的目光。

    他伸出那雙枯槁的手，想要撫摸眼前人的臉。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女屍卻朝他齜牙咧嘴，他嚇得瞬間抽回手。

    很快，他便露出了一副比吃了shi還要難受的表情。

    顧川看在眼裏，忍不住笑出聲。

    “笑笑笑，這種情況下，你還笑得出來？”蘇秦怒道。

    顧川無辜的攤開手，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

    彭明會說出這種話，他並不覺得奇怪。

    在場也只有周廣學能做到面對這種場面而面不改色。

    和顧川不同的是，周廣學表情嚴肅，而顧川卻在笑。

    周廣學深吸一口氣，眼神冷冷的盯着彭明，他早都已經習慣了這個瘋子的行爲，所以也並沒有多麼驚訝，從他知道彭明做的那些事開始，他就知道這人並不值得同情。

    “你笑什麼？”彭明猛地擡頭死死望着顧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其實你說對了，我們是同一類人。”顧川面對彭明，情緒十分穩定。

    談話間語氣說得十分誠懇。

    不過，他話一頓，“你瞧，我剛剛也說過，我們身在同一條船上，現在這裏，除了我們兩個……”他朝周廣學拋了一個眼神，“就只有一個半死不活的傢伙。”

    他不可否置的笑了笑，隨手又指了指蘇秦，“哦對還有一個做啥啥不行的女人，你覺得我們能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彭明沒有吭聲。

    顧川點點頭，既然如此，就當你是默認了。

    “你無恥！”蘇秦狠狠瞪了顧川一眼，她可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數落過。

    “顧川，我們沒時間陪你在這裏鬧，你這麼拖下去，只會讓我們的處境更加危險！”，一旁沉默的周廣學忍不住開口，“有什麼話你就說，別賣關子。”

    “幫他復活孫菲。”顧川咧嘴一笑，只是這笑未免也太邪氣了。

    兩人臉色一時變得十分難看。

    看顧川的表情，他像是在開玩笑。

    “我們？”蘇秦呵呵兩聲，揶揄道“我倒想知道有什麼復活的法子？難不成要拿我們的血去喂她嗎？”

    說着說着，她注意到顧川嘴角那絲玩味的表情，瞬間改了口，“你當真？”

    “爲什麼不呢？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你剛纔也看見我的誠意了，也見到了不過一點血，怎麼可能讓一個死屍活過來，這根本不現實，相反，如果你相信我，也許事情又會變得不一樣？怎麼樣?要不要做這個交易？”

    顧川笑着把選擇權交給彭明。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見彭明想張又張不開的口，他不着急，就靜靜的等着。

    我猜，彭明肯定不會拒絕，因爲他沒得選了。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殺了他們，要麼聽他的，不過想要殺了他們，可沒那麼容易，他也看到了，眼前的女屍並不受他控制。

    看似他們站在下風，其實他們反而佔得優勢。

    想到這，顧川只覺得渾身輕鬆不少。

    反倒是彭明，站着那裏一動不動，陷入思考，臉上的笑在一點一點消失。

    只是這次，他相對於之前則更爲平靜，又像是認命了。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顧川滿意的點頭，“好啊。”

    ““呵，復活？你當真明白此舉將帶來的後果嗎？”周廣學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他緊咬牙關，彷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天地命數，輪轉不休，你違背天理，可會受天道反噬！”周廣學突然激動，他緊咬牙關，一字一語的警告道。

    “你聽到了嗎？不是沒有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冒這個險了。”顧川沒有搭理周廣學，轉頭卻對彭明這麼說。

    氣得他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他試着挪動自己的身子，只是並沒有那麼容易，長久呆在這充滿屍氣的屋子裏，他的五臟肺腑早已被陰氣侵蝕，導致現在虛弱不堪，再加上長久不進粗食，只是稍微站一站，他都快暈了。

    見到他這般，蘇秦連忙上前扶住他。

    “小心哦，咱們的周大隊長，千萬別還沒熬到走出這道門……”

    “你住嘴。”蘇秦沒好氣道。

    於是他只好作罷。

    彭明這邊似乎被說動了，只是心中似乎有什麼顧慮。

    他有些不確定的看向鐵門，“外面是什麼人？警察？”

    “非也，他們暫時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這點你放心，若是警察，這會早就衝進來了。”顧川笑了笑。

    彭明悶聲應道。

    他知道，他已經成功打消了彭明心裏最後的顧忌，既然如此，一切都好說。

    “你到底想做什麼？”蘇秦追問。

    顧川故作思考狀，“你猜？”

    “呵呵，這個時候就別開什麼玩笑了。”周廣學打斷話，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能做出什麼來。

    幾雙眼睛同時落到他身上。

    顧川嘴角勾起一抹笑，其實吧，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冥冥之中，他總覺得自己知道些什麼，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姑且算作一種直覺。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嗎？”他眼神示意蘇秦。

    蘇秦神色微動，順着他的話道：“你是想說招魂。”

    她的話頓時吸引彭明。

    他臉色十分難看，“爲什麼要招魂？”

    他可不傻，雖然不知道招魂是什麼，但孫菲又沒死，她需要招什麼魂？

    “我勸你們別想要耍什麼手段，即便你們能離開這裏，可外面的人不會，你不會想看到那些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彭明威脅道。

    周廣學動了動嘴，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你？”蘇秦有些詫異，緊接着點頭，“行，你說吧。”

    “先說人吧，一個真正的人，人，靈，魂，三者俱有。”

    其精魄封於神庭，百會之位，則聚魂，二者運轉周天則爲“氣”，人之生氣。

    而爲行屍者，無魂，三者不可缺其一。

    它存於體內，表現在外，最爲顯着的一點便是掌管人的精氣神，道家有說，“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風火，人有三寶精氣神，此物便爲“靈”。”

    百會之穴，則是人之魂所聚，無魂，氣便是散開的，人若無氣，就會失去精氣神，即是將死之人。

    將靈困於神庭，魂一旦離體，氣就會在體內亂竄，原本人死嚥氣，可若死前最後一口氣出不去，就會生邪，時間一長就變成屍，此時的人就是屍，那股氣也就是屍氣。

    周廣學說得頭頭是道，顧川似乎早有預料，所以並沒有感到多麼驚訝，只是跟着拍手附和，“我倒並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麼多門道，受教了。”

    彭明下意識地打量起自己，這些時日，他的確憔悴了很多，精力也確實變得很差，甚至還出現了幻覺，也是因爲受這個的影響嗎？

    他露出苦笑。

    可那女人卻並沒有告訴他。

    “她口中對自己說的復活，跟他想要的，根本不一樣，她騙我！”

    他歇斯底里的叫道，憤怒的握緊了拳頭，誰知眼前卻出現了一列並排站立的人。

    又是幻覺，他感到頭疼欲裂。

    這些人七竅流血，相貌甚是恐怖，他們死死盯着彭明，瞳孔內是一片漆黑。

    這些都是被他害死的人。

    那個女人告訴他，想要復活孫菲，就要付出代價。

    他先是去到墓地，趁夜挖出了孫菲的屍體，爲了掩人耳目，他殺了一個女人，將她僞裝成了孫菲的樣子。

    不僅將她的臉砸得稀巴爛，還殘忍的掰斷了她的骨頭，將她丟進棺材裏。

    那女人死前還在向自己求饒，眼淚水糊滿了整張臉，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女人的眼睛，充滿不甘，怨恨。

    想到這，他腦子裏傳來一陣刺痛，就像是有無數根在扎他一樣。

    他忍不住抱頭蹲下，這時，一雙穿着皮鞋的腳出現在他眼前，擡頭，是一個面容蒼白，臉色陰沉的男人。

    他的褲子裏不停的淌出一股股的渾水，身上全部是溼漉漉的。

    見到他的臉，他猛然想起來了，這是孫菲剛出事那會，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

    他走在街頭，耍着酒瘋，而他當時就站在橋邊的欄杆外，他沒有喝酒，只是頹廢的坐在那裏。

    望着下面漆黑的水面，猶豫着要不要跳下去。

    可誰知這個男人好巧不巧，見他好欺負，於是便上前推搡他，差點把他推下去。

    他嚇壞了，狼狽的從橋外面爬了進來，結果男人卻指着他鼻子大罵，“可真是個懦夫，又是被哪個女人耍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裝，得意的笑着，“小子，我有抱不完的女人，你個廢物，活着到底有什麼用？什麼也沒有，哪個女人跟了你，簡直倒了八輩子黴，還不如死了算了，嗨，真是晦氣。”

    也就是這句話，徹底惹怒了他，於是他站起來，男人正要走，身子搖搖晃晃的，他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順手撿起地上的石頭，朝男人的腦袋狠狠砸了過去。

    男人驚訝的看着他，眼神中略帶一絲驚恐，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於是他很輕易的拖着男人的身體，將他推下了橋。

    水面濺起巨大的浪花，僅是撲騰幾下，便沒了動靜。

    接下來是一個中年婦女，她只是站着不遠處冷漠地盯着他，脖子上是一根粗粗的麻繩，一直拖在地上，她的衣服燒焦了，破爛不堪。

    是了，這是他的母親，一個爛賭鬼，娼婦，他口中唸唸有詞地罵着。

    他還有一個喜歡打人的父親，總是喝醉了酒打他們。

    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父親喝醉了酒，把家裏摔得稀巴爛，母親就跪坐在地上，眼神淬了毒似的目光盯着男人，那是怨婦的惡毒眼神，父親曾經這麼描述過，後來，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父親。

    母親控制了他的生活，控制了他的社交，她說，她害怕他未來變成父親那樣，所以她看自己的眼神裏，從來就沒有他，有的只是冷漠，不管是受了傷，哪怕是爲了逃出牢籠，親手勒死她，她也沒有對自己說一句話，他忘不了她被吊時的眼神，所以乾脆一把火燒了。

    在那之後，他便蓬頭垢面的露宿街頭，直到那天一個女孩走進他的生活。

    他被幾個混子欺負，故意撞倒他，讓他舔乾淨地上的麪包，是她站出來，指着那人的鼻子罵他不長眼，走路不看路，而且掏出手機，威脅他們不走，就在網上曝光他們。

    她將他扶起來，他第一次觸碰到女孩子的手，不免羞紅了臉，“哎呀，你這人怎麼回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記住這句話，他怎麼惹你，你就怎麼還回去，懂嗎？”

    他頭埋得很低，這時她的朋友來了，將她叫走了。

    “要你等我，你跑這來幹什麼？”

    “哦，那個男人啊！看着怪可憐的。”

    “可憐啥啊，有手有腳的，混成這樣，你可憐他幹嘛？”

    “說得也是，但也可能是遇到什麼難處了也不一定。”

    “哎呀，我家孫菲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想好志願填哪了嗎？”

    “嗯！爲了我的藝人夢，這次我打算拼一把，報本市紅灘戲劇學院。”

    “哦，那你可得努力了。”

    “哈哈，是的呀。”

    兩人有說有笑，逐漸遠去。

    望着她的背影，她的聲音深深刻進了他的腦海。

    這麼美好的東西，他不容許別人隨意摧毀她！

    這些人都該死！